缚花 第4章 第 4 章

一眨眼就到了周末。

每个月的最后一周都是惯例要去拜访谢勤父母的日子。

周荔早早准备好了水果和补品，一一放在了袋子里，谢勤和周荔的角色不同，显然没有那么在意周荔准备的东西。

不过在提到手上的时候，谢勤还是感到十分惊讶，毕竟这比他想象中要重上不少。

“你偷偷放金条了？”

“对，给你父母一人一块。”周荔今天素颜，换上休闲的衣服，看上去还有点像大学生。

谢勤笑了起来，低头亲了一口周荔的脸颊。

从他们家开过去只要二十分钟，谢勤驾轻就熟地开车，周荔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毫无疑问她是美丽的，恬静的性格让她很难吸引到人的目光，偏偏这种组合让周荔有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熟悉她的人会觉得周荔是个温和又有礼貌的人，熟悉她的人又会觉得周荔有着若即若离的疏离感。

周荔轻轻握着谢勤的手，时不时捏捏他的手指，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黎琛白那骨节分明的手，谢勤的和他的完全不一样。

谢勤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多看了周荔两眼，心里都是暖意。

很快就到了谢勤父母的家楼下，因为是旧楼房，停车位紧张，谢勤在楼下转悠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停车位，穿过狭窄的楼道，谢勤一手提着礼品，一手牵着周荔的手开始爬楼梯。

周荔的身体说不上好，每次来爬楼梯都能气喘吁吁，偏偏谢勤的妈妈最看不惯她的体质，没少数落周荔不注意锻炼身体。

一口气爬到六楼后，周荔不得不撑着墙好好调整呼吸，她摸着胸口，脸色苍白。

谢勤也有些喘，见状帮周荔顺了顺气。

之前谢勤父母说过这片区准备旧改，哪天政府批文下来这一片又能诞生一批千万富翁，不过这几句话周荔已经听他们说过好几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来。

没等周荔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门突然就朝外打开了些，谢勤妈妈的脸半张掩盖在黑暗中，半张被楼道的光照亮。

她挤出些笑容，目光落在谢勤的脸上。

“回来了？妈刚刚在煲汤。”

“阿姨。”周荔先打了招呼。

谢母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周荔，她无声地点头，再把门打开让二人进来。

这是回自己家，谢勤一切举动都很自然，他把礼品直接放进父母的房间，然后大大咧咧地走进厨房看有什么好吃的。

周荔显然不能这么做，她把自己换下的鞋整齐地放在门边，而后穿上谢母提前准备的拖鞋，那是一双黑色的，不怎么合脚的旧拖鞋。

谢母也在厨房，她笑容灿烂，隔着门都能听见两母子的笑声，谢勤对自己父母很好，有什么好的都第一时间都要送过去。

周荔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过她自知无法加入这样的对话，于是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上正在播报无聊的新闻。

茶几上摆放着刚洗出来的车厘子和草莓，周荔没有品尝它们的心思。

“荔荔，你过来帮忙打下手。”谢勤和谢母说完话了，他招了招手，让周荔也加入。

谢勤一直有在努力经营周荔和父母的关系，不过不知道怎么的，周荔总觉得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她挂着笑容，轻快地回应了谢勤，而后挤进了狭窄的厨房，谢母刚把青菜扔进锅里，很快炸起一片油雾，另一边的灶头上则是放着一个锅，里面塞了一堆药材，泄出了些许甘甜的清香。

说是要打下手，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周荔开始替谢母收拾厨房，谢勤则是时不时和谢母说两句近况，谢母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也跟着多问了些周荔的近况。

“要我说，你在律师事务所也挺稳定的，虽然挣得不多，不过女人能拿到这个工资也差不多了。”谢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不中听的话。

周荔只是微笑，时不时附和两句。

她没有心思去改变这些人的老旧观念，尤其是和他们起冲突一点意义都没有，与其逞一时口舌之快，忍一下反而更容易。

过了半小时，谢父回来了。

谢父还未到退休年龄，不过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偶尔接活赚点零花钱，主要生活还是靠谢母的退休金，谢母曾经是国企员工，早期退休待遇好，这会即便在A市也能生活得挺好。

谢勤每个月也会汇一点收入回家，至少是够老两口生活了。

和谢母不同，谢父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总是沉默着，独立地生存，像是一个不属于人间的鬼魂。

周荔很少和谢父有单独对话的时候，但总体来说，这二人长辈对周荔的态度只能说过得去。

周荔和谢勤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他们两个的座位已经固定下来，在谢勤的位置前都放满了肉菜，在周荔面前则是素菜。

谢勤早就习惯了谢母这些小把戏，这才刚坐下就夹了一块大虾给周荔。

周荔在桌子下悄悄伸手拍了拍谢勤的腿，谢勤趁机捏了捏她的指甲盖。

谢母没有发作，只看了一眼周荔和谢勤，筷子在菜之间穿梭，又多扒了几口饭。

“妈，前几天你不是说腰痛吗？荔荔给你买了些进口药膏，你一会洗完澡试试好不好用。”谢勤说。

“哪里要什么药膏，你多来看我就够了。”谢母笑眯眯地看着儿子，顺手给他夹了块排骨，在看到旁边的周荔时，她也顺带夹了一块排骨。

“谢谢阿姨。”周荔坦然地接受了谢母的“好意”。

“阿勤，之前你说升职那事有着落了没有？”谢父冷不防说道。

谢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前他是有提过，但也没有下文了，他总不能一直追着上级的屁股去问，万一人家也是随口一提，偏偏他谢勤上了心，这给人的印象也不好。

“阿勤进公司才两年，现在竞争那么激烈，听说有些企业要考核才能晋升。”周荔先替谢勤回答了。

“阿勤那么优秀，早该升去中层了，之前那段时间加班他领导还表扬了不是吗？”谢母说完又夹了块肉给谢勤。

谢勤不敢说话，只埋头吃饭。

谢父见状哼了一声，低头把手边的啤酒喝了一大口，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周荔还想说点什么，谢勤轻拍了她的腿制止了。

“阿勤，你多吃点肉，都瘦了。”谢母把肉和海鲜往谢勤那边推了下，因为饭桌不大，周荔的面前只剩下水煮的青菜了。

周荔夹了点青菜，原本该是清甜的蔬菜不知道为什么吃出了些苦味。

这顿饭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吃完饭后谢勤和周荔留下来收拾碗筷，听着水流声的时候，周荔想起这段时间父母催婚的话语。

她其实能想象到和谢勤结婚的未来，以后和谢勤父母的来往会更密切，说不定还会一起住，谢母对周荔的态度不冷不热，周荔早就习惯了这位阿姨的区别对待，毕竟谢勤是她的宝贝儿子，而周荔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好在谢勤还会护着她，不然周荔只会觉得这关系更难维护下去。

“在想什么？”谢勤把洗好的碗筷一一放进消毒碗柜，看到一边发愣的周荔有些奇怪。

“没什么。”周荔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现在不是一个提结婚的好时机。

他们还在租房子住，谢勤的收入不高，还不能承担房贷的压力，她打从心里不想和谢勤的父母住一起，恐怕谢勤也有同感，结婚后还得考虑生育，生育的支出是不可想象的，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前，提出来都有些像自取其辱了。

谢勤洗好碗先出去了，周荔留下来擦桌子，她听着一家三口在客厅其乐融融的交谈声，周荔捏着抹布，心情有些复杂。

在回家的路上，谢勤跟着电台的音乐哼唱，周荔侧过头去看他，谢勤长得是清秀的那一种类型，因为长期的加班，他的下巴变得有些圆润，过去打篮球练出来的肌肉也不再结实，但在看向周荔的眼神里，依旧是不变的爱意。

周荔有时候想，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也没关系，她愿意和谢勤一直走下去，可是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他们有很多现实因素要考虑，而那都是无法避免的。

周荔缓缓收回目光，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她靠着车窗，看着路灯在车窗前快速后退。

“阿勤，你真的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吗？”周荔很想直接问出来，却没有这个勇气。

旁边的谢勤注意到了周荔的情绪并不高涨，他的笑容逐渐消失，两个人已经相处有十年，自然是有些默契在的，有些话不用直接说出来也能体会到，就比如现在这一刻，谢勤就读懂了周荔的忧虑。

再过半个月就是他们的恋爱十周年纪念日，那是绝佳的求婚时机，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日子了。

他想起来刚刚谢母和自己说的悄悄话，“周荔这女孩如果是本地的就好了。”

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有很多，就是没有一个是周荔想要听到的。

谢勤当时只一笑而过，没有把谢母的话放在心上，现在他却有些后悔了，要是让周荔听到，她一定会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