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
江时予放下了手里的资料,走到浴室门前。
他犹豫了会,敲了敲门。
“干嘛?”路枭没好气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没……”江时予很少向别人服软,这一敲了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没……生气吧?”他犹豫着问了句。
浴室里安静了会,然后门突然开了。
路枭一只手拿着条毛巾在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拉着门把手,下边只围着条浴巾。
他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微睁开看着江时予。
从头发上突然掉下来一滴水,刚好砸在了他睁着眼的眼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别过脸蹭了蹭毛巾,又再次看向江时予。
江时予怔怔地盯着他看。
他语文不好,要说形容词此时也只能蹦出来一个。
肤白貌美。
身体紧实……
现在这个状态的路枭很懒散,神情都惰惰的。
“那什么……”江时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刚后退一步,路枭就瞬间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扯进了浴室。
门一开一关,江时予被按在了门上。
“生气了,你打算怎么伺候我?”路枭一只手按着江时予的肩,另一只手捏起江时予的下巴。
江时予的呼吸顿了顿,他反手抓住门把手,想要把门打开。
但是浴室门在里边的是拉开的,他这个被按门上的动作根本开不了门。
路枭笑了笑。
又是这种丝毫不体贴的笑容。
“你想我怎么样?”江时予看着他。
路枭用大拇指摩了摩江时予的唇心,按着他肩膀的那只手突然向下一压,接着用脚勾了勾他的脚踝。
路枭后退两步,靠到了墙上,江时予被拉着“扑通”一声跪到了他面前。
“来,”路枭一只手按着江时予的头,指缝插在他的头发间,拽着他的头发,一只手解着浴巾,说,“用嘴伺候。”
“……你大爷。”
…………
江时予用漱口水漱了几次口,然后才从浴室里出来。
路枭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书桌前看资料。
看见江时予出来,他抬眼,冲江时予笑了笑,说:“口技不错。”
“下次再他妈弄我嘴里我啃死你。”江时予连复习的心情都没了,直接往床上一倒,把被子盖到身上睡了。
“下次我来。”路枭说。
“复你的习。”江时予闷在被子里说。
路枭没再说话,他知道江时予睡眠很浅,和他这种一躺下去就能睡死,十个闹钟都吵不醒的人不同。
他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本来就没开灯房间顿时变得更加暗了。
帮江时予把手机充上电后,手机屏幕自动亮了。
上面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路枭瞥了一眼,瞬间愣住。
张敏:你们还没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
是一小时前发的,后面的内容就看不见了。
大概是江时予发完两个雪人的朋友圈那会。
路枭皱了皱眉,张敏这是什么意思?
劝分手?
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江时予的事啊。
抛开私自查了江时予私事的事不说,他平时哪里愧对过江时予了。
“张敏发的吧。”江时予把头从被子里探了个头了出来,侧躺着看着路枭。
路枭嗯了声,关掉了江时予的手机。
“你别管了,他从我们去密室逃脱之前就被我爸安排劝我俩分手了。”江时予翻了个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
“他也不看好我们在一起吗?”路枭侧身撑着脑袋看向他。
“只有魏离是看好的,”江时予突然笑了笑,说,“不管我和谁在一起,他都会支持,但是如果是因为一些不好的原因分了手,他会去找那个人打一架。”
“他是不是……”路枭有点不确定。
“喜欢我是吧?对,”江时予闭上了眼睛,说,“很早就看出来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对别人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有很大区别。”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试试?”路枭虽然知道如果江时予真这么做了可能就没他什么事了,但他还是要问。
他想知道江时予在想什么。
“我对他没有多余的感情,”江时予笑着说,“而且我和他不适合当情侣,他只会谦让我,我做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生气,他对我没有任何底线。”
“那不好吗?”路枭爬上床,掀开江时予的被窝躺了下去。
“不好,像谈了个只会笑的机器人,”江时予突然又叹了口气,“你想想,如果我每天都容忍你的行为,对你说一不说二,也不发脾气,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你觉得自己像是在谈恋爱吗?”
路枭思考了会,然后摇了摇头,说:“像给自己找了个仆人。”
“这不就对了,”江时予搂了搂他,说,“睡吧,闹钟响了我叫你。”
路枭嗯了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江时予睁开了眼睛。
可能因为昨天的事情,他睡得并不是很好,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
这一晚上他几乎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轻轻拉开路枭搭在他身上的手,把闹钟关了,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出房间之前他又确认了一下路枭的状态,确认是睡着的之后,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离开了路枭家之后,江时予转身回到自己家的单元楼。
他几乎隔两个星期才回一次自己家,大多数时间都在路枭那边。
因为江忠成时不时会过来一趟,过来干什么江时予也不知道,但江忠成总会留些痕迹告诉他自己来过。
就比如现在,江时予刚进门就看见茶几上有两个茶杯被放出来了。
江时予无奈地把它们摆回了原位。
他把家里的暖气开了,把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接着走进房间。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很厚的书,翻到夹有一把钥匙的那一页,把钥匙拿了出来。
接着打开了一直上着锁的那层抽屉。
拉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药。
江时予随便拿了瓶出来,然后又把抽屉重新锁上,给钥匙换了个位置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要把钥匙的位置换一下,也许是怕有人会从他的一些习惯性动作发现什么……
他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把手叠在桌上,脸埋到了臂弯里。
他闭上了眼,安静地眯了会后,才抬起头,倒出一颗药,含进了口中。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忠成自己想起来了那些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这些事。
其实想起来了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害怕,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案发现场的犯案人就站在他面前,他肯定还是会下意识地害怕。
怕什么。
怕别人伤害自己。
小时候的那些事,尽管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依旧会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指不定会在什么时候让他回想起来,告诉他他很害怕,他应该害怕。
江时予吃了颗安眠药,把药盒扔进衣柜里后就爬上床补觉了。
现在已经变成没有药根本没有入睡的程度了吗……
把药藏起来也是他的下意识动作,他总怕会有能进得了他家的人来推他房间门,然后猛地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药。
接着醒悟过来,哦,这是个病人。
路枭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捞。
手边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时候,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空的。江时予不在。
他愣了几秒,先喊了声:“江时予!”
无人回应。
看看时间,现在是第二天早上,才八点不到。
他摸起枕边的手机,给江时予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人接。
第二个,没人接。
第三个,还是没人接。
就这么打了七个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路枭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下了床。
他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外面的天依旧还很暗,现在是蔚蓝色。
冬天的天亮得就是慢。
他回到床边捡起手机,给江时予发了一连串的信息。
鸟木:你在哪?
鸟木:去哪了?
鸟木:什么时候走的?
鸟木:为什么没叫我?
鸟木: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鸟木:下次走之前可以留字条吗?
鸟木:【小猫委屈.jpg.】
路枭不知道江时予能不能明白一觉醒来身旁的人突然不见了的那种失落感。
这是第几次了路枭不知道,江时予很喜欢玩消失。
这也是他最讨厌江时予身上的一点。
有时候他真希望江时予变成一只猫,或是宠物,是什么都行。
他想把江时予拴在自己身旁。
路枭套上外套出了门。
按照江时予的习惯,很多情况他都会先回自己家。
他家的指纹锁也录有路枭的指纹,所以路枭一出门就先直奔江时予他家。
输开指纹拉开门,感受到家中开着的暖气后,他几乎可以肯定有人在家了。
看见衣帽架上挂着的那件羽绒服,他就百分百肯定在家的人不是江忠成而是江时予了。
路枭把自己的外套也挂到了衣帽架上,迈步走向江时予的房间。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甚至先礼貌性地敲了三下门,等了几秒,见没人应,才压下门把手推开了门。
江时予侧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路枭看见江时予的手机就放在枕边,他拿起来看了眼。
开的是震动。
震了这么久都没把江时予震醒,不太应该。
有点反常。
而且江时予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为什么早上还能睡得怎么沉……
和他睡在一起会让江时予睡不着觉吗?
路枭突然有点失落。
他放下手机,扶着江时予的肩让他平躺着睡。
侧着睡起床的时候肩膀会酸。
路枭盯着江时予的脸看了几秒,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才直起身。
房间就算是开着窗帘也依旧很暗。
路枭想去把灯打开,但是又怕吵到江时予。
他很少见江时予睡得这么沉,不忍心吵醒他。
于是路枭只好到电脑桌前玩江时予的电脑。
江时予的电脑桌面和他手机的一样,很整洁,桌面壁纸是烟花下他俩第一次合照。
不得不说,这一张拍的真的很好。
烟花在他们身后炸开,镜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路枭看着江时予,江时予对着镜头笑。
路枭盯着壁纸看了会,然后打开了江时予的文件夹。
有关工作项目的文件夹都是加密的,路枭对这些也没兴趣,直接翻到了江时予的隐藏文件夹。
有两个。
路枭先打开了第一个。
电脑屏幕中央蹦出来一个窗口,显示:请输入密码信息。
路枭思考了一下,输了江时予的生日。
不对。
又输了江妈妈的生日。
还是不对。
路枭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江忠成的生日啊。
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输了自己的生日。
草。
对了。
看见密码正确的提示后,路枭莫名地有点开心。
江时予的文件夹密码是他生日!!
是他路枭的生日!!!
路枭一边激动,一边点开文件夹。
里面有五百多张照片,全是这两个月来他和江时予的合照。
他按时间顺序从烟花那张往现在翻。
镜头里的江时予有时候笑得特别开心,有时候心情不好被路枭拍到赌气的样子。
路枭看得心情挺好。
翻完这五百多张照片已经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想再打开下一个文件夹的时候路枭突然听见床上有掀被子的动静。
他回头看了眼,江时予刚撑着床坐起来,一只手正捏着被角像是要掀开被子下床。
江时予掀被子的动作在抬眸对上路枭视线的那一瞬间顿住,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会。
“……见鬼了。”江时予垂下眸,一掀被子下了床。
“时予哥哥,”路枭立刻关了电脑贴到江时予面前,楼住了他,江时予被他这个动作推得又坐回了床上,“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想死你了,起开,”江时予推了推他,“我要上厕所。”
路枭松开了他,看着江时予拿起枕边的手机走向厕所。
“怎么打了这么多个电话,”江时予小声嘟囔了句,“不就回家睡个觉吗。”
路枭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理,坐到房间的沙发上,等江时予出来。
江时予嘴里还有药味,他肯定不是来上厕所的,上厕所只是顺便。
主要是得把嘴里的药味洗掉。
他用了三包漱口水,确认没有药味之后,才把那个顺便给顺了。
他从厕所出来后,把房间灯开了。
看见路枭正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
“哥哥,过来。”路枭朝他勾了勾手。
“神经病,”江时予一脸无奈地走过去,“跟这上演皇帝与太监呢?”
“小太监,过来。”路枭在江时予走近后,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扯,让他扑到自己的怀里。
路枭一侧身,借力把江时予摔到了沙发上,搂了搂他的腰,接着低头吻住了他。
江时予甚至还没在这一套连招当中缓过神来,嘴上却已经在本能地回应着路枭的这一吻。
一吻结束后,路枭搂着江时予的腰坐了起来。
江时予推开了他,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里。
“你看微信了吗?”路枭又像一开始那样靠到了沙发里。
“看了。”江时予回答。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路枭看着江时予,神色晦暗不明。
江时予听到害怕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而后又睁开,说:“对不起。”
“我真的很怕你会突然离开我,你可以不要玩消失吗,我好害怕,每一次我都好害怕,你可以留一张纸条或者留一条信息告诉我你去哪了,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路枭语速有点快地说着,眼里莫名闪着泪光。
江时予闭上了眼,没有看路枭委屈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往后一仰,靠到了沙发里,说:“对不起,小鸟,对不起……”
“你道完歉之后会停止这么做吗?”路枭问出了一句和江时予昨天问过他的一模一样的话。
“不会,我会继续这个行为。”江时予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很讨厌我吗?”路枭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我很喜欢你。”江时予说。
“那为什么……”
这一声几乎要哭出来了。
江时予睁开了眼,看向了路枭。
不是几乎要哭出来,是已经哭出来了。
路枭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用手背蹭着眼泪。
江时予瞬间感觉心里塌下去了一块,他赶紧走到路枭面前,楼住了他。
“别哭了别哭了……我最见不得你哭了……”江时予轻轻拍着他的背,“不要哭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哭了……”
路枭把头按在江时予的肩上,小声呜咽着。
掩在江时予肩下的唇角却勾了勾。
“怎么越来越会撒娇了你……”江时予心疼又无奈地说,“你快把以前的路枭吐出来。”
路枭一下笑出了声,笑了两秒又变成了呜咽:“你个大骗子。”
江时予听到这句话更加心疼了,他搂紧了路枭,说:“对不起……”
“我好怕你会离开,从摩天轮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好怕,你还说要拍好多好多的照片留作纪念,我觉得不对劲,但是我又不敢说,怕把你推走。”路枭吸了吸鼻子。
他继续说:“我好害怕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爸妈都不爱我,爷爷奶奶也不要我了,我就只剩下你了,然后你也不要我了……”
江时予内心一阵抽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路枭的这些话,只好不断地轻轻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