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定伸手从她腰间扯下了那景阳佩,长指一翻,便看到了这景阳佩原本的主人名字。
永安愣愣地看她,“你作何?”
“李良顺,进来。”承定自床榻上起身,也不多言,只是把手里攥着的景阳佩不耐烦地塞到了刚入门的李良顺手里,李良顺当即头上冒了冷汗,他屏气抬眼,道:“奴婢这就去办。”
承定朝他点了下头,李良顺即刻动身。
“办什么?”永安问她。
承定却不搭她的话,只是抬手画着圈地指她:“把那衣裳脱了,看着难受。”
“我不能脱,”永安回答,“一会儿我还得穿着它出宫呢。”
承定定定地看她,“你大半夜进宫来,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要一个答案,”永安道,“你为什么给我编那个传言?”
“哪一个?”承定轻挑眉尾,正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痛苦哀嚎,永安要出门去看,却被承定半路拦住了去路,“我看你不是挺享受的吗?”承定笑道,“朗星月肖鳞他们不也奉你为主了吗?曾经看轻你的人相继围过来恭维你,你也成功地踩在我头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永安蹙眉,去门口的路被承定挡得死死的,外头的凄厉喊叫却是没停的,中间永安几度听不下去软了腿,还是承定过来用她那小细胳膊掺住她,道:“这就听不得了?你想要真相,就得强大,强大到这世上所有的事你都可以空口白牙地颠倒黑白,到那时候你就真的接近真相了。”
永安被承定推着搡着摁到她的床榻上,“还饮酒了。”她眯眼沉声道,承定用一条腿拦在永安的双腿…间,永安还欲挣脱,承定抬手便将她重又支起的肩膀狠狠地摁下去,她冷笑道:“你作为太子胞姐,皇后之女,却还敢屡屡来招惹我,你就该想到我是狼子野心,我们自生下来起就不是一路人。”
“那它呢?”永安忽然支起上身,一下子狠狠咬在承定右侧锁骨处那一小段缺损的月牙上,承定吃痛便更禁锢不住本就比她身体强健的永安,承定被推翻在一侧,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永安唇角挂着的鲜红血液。
“宇文辛夷,你便是真的像你说的那般,我也认了。”永安抬手蹭掉自己嘴角的血,复又重新上前,承定自幼体弱,若真论力气,永安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人禁锢在身下,她看准机会用单只手将承定的双手牢牢给摁住,头发丝都散了,身上那黄门儿衣裳乱糟糟地挂在她身上,永安却不管不顾地如同疯魔般问她:“皇姐,你说,如果你我都不姓宇文的话,我们之间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应该存在的仇与恨了?”
月色如深海,自窗子向下投射一大块淡淡月光,光的末角刚刚好打在承定的脸上,她漂亮的丹凤眼在光里,鼻梁下边却还是暗的,她一下子卸了手上正抵抗着永安的劲儿,永安按照惯性会直接倒在她身上,还好永安常练习骑射,下意识在承定脸颊两侧撑起了自己的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表情复杂的承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轻声道:“皇姐,小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哪怕你不理我我也是开心的。”
外头的声音也消了,有血腥味儿自门窗的缝隙传进来,永安还是刚刚那副完全掌控住承定的动作,她稍扬起脸好看清承定的表情,承定却反过来一口咬在了永安的锁骨上,永安觉得那处酥酥麻麻的,自骨头传到神经末梢,再一路向下,承定的唇是软的,牙齿却尖利,真疼,当年的承定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在永安觉得自己锁骨处已经破皮见了血之后,承定突然用柔软的唇舌轻轻舔舐了一下伤口,永安整个人腾一下烧着了,她红着耳根不懂自己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像双腿没了重力腾空飞起,又像这世上所有的漂亮烟火全乍开在她的小腹处。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永安怀疑自己不只是喜欢和承定待在一起。
她怀疑承定给自己使了邪术,不然年纪轻轻的她怎么会身体没力又精神沉沦?
两人久久无话,直到永安的双手撑不住自己滚烫的身躯,她无力地倒在承定一侧,喃喃对身边之人道:“皇姐,我们扯平了。”
承定无言,良久后她拢了下身上被蹭开的中衣,从软枕旁的小匣子里掏出一个纯金令牌,正面三个小篆字:景阳令,背面光滑,她将它塞进永安的手里,累极道:“我给你这景阳令,下次别再连累无辜之人了。”
永安懵懵懂懂地起身,酒也醒了,脑子也醒了,她跌跌撞撞地开了房门,门口跪着一个血人,血人旁站着的李良顺手里掐着一截做工精细的马鞭,马鞭尾的红穗子末端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猩红的液体。
永安细细地去看那人血肉模糊的脸,那人也艰难地费力抬起头看向她。永安被那画面震撼到一下子胃液上涌,她转过身捂紧自己的嘴干呕,再泪眼朦胧地抬眼时,刚好看见房门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承定。
承定美在骨相,她有一个特别好看的鼻梁,听说她的生母是后宫内最漂亮的美人儿,可惜红颜薄命,只留给承定一个尊贵无比的姓氏便很快撒手人寰。
原来承定比她更加孤单,她提前见识到了后宫的丑恶,便也变得面目可憎身心俱疲。
这幅血腥的画面就是权力的象征,永安在去往中定门的路上想清楚了。上位者的权力,是双刃剑,一面对敌人,一面对自己,比例稍稍不对,就会引来大祸倾盆。
永安只想着离开,愈快愈好,她凭那枚纯金的景阳令顺利随采买队出宫,出了宫后天空忽然落了雨。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反倒脑子清醒了不少,雨点砸在青石路上激起此起彼伏的小小的水花,巍峨的高官府衙檐下也落着同样的雨串。有只黑色的鸟自她眼前飞走,永安看着它,发现它一头扎过去的方向竟是那九重宫栾。
她一步步走到长乐园的匾额下,守门侍卫不耐烦地冲进雨里抬手去轰她,永安没辩解,她瑟瑟发抖地躲在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定定地看那皇帝亲笔的匾额。那里的一撇一捺,到底混杂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父皇坐的龙椅之下,又到底堆着多少人死不瞑目的尸骨?通往那条椅子的路上,又布着多少荆棘与陷阱?
晨曦渐亮,朱雀大街渐渐有了生气。日头识时务地赶走乌云,永安看到长乐园的大门开了条缝子,夏年焦急的脸露出来,永安坐在石狮子旁瑟缩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刚要招呼夏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忽然哑了。
永安晃晃悠悠站起身,夏年的手一下子扶过来,她惊叫道:“殿下!”永安回头看她的脸,夏年这个小哭包又哭了,永安笑着替她拭泪,又指指自己的喉咙,“哑了,咱们回去吧。”
她泡在温热的浴桶里,夏年替她擦身子,手轻轻带过永安肋骨上的血痕时,她问她:“殿下,这里疼不疼啊?”
“这个呀,”永安冷笑一声,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搓了搓那处开始结痂的伤痕,哑声道:“宫里的野猫咬的。”
“野猫?宫里怎么会有野猫咬人呢?那虎贲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夏年一叠声地叠问,反正永安说什么她信什么。
“夏年,你看那些话本子里,全是男女之情吗?”永安忽地提问。
夏年坐在浴桶旁想,手都忘了动作,想起来了才如释重负地朝永安摇摇头,“也不是。书里也有不少断袖之情,听说大门闺秀家的小姐们更喜欢这种呢。”
永安翘起嘴角,将自己整个头没进水面下,夏年慌忙站起来去捞她的脑袋,永安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对夏年咧嘴一笑道:“吓唬你呢,好玩儿吧?”
“一点儿也不好玩儿!”夏年气鼓鼓地坐回去,手还撑着永安的下巴颏,“殿下怎么回宫一趟,人像丢了魂儿?看起来怪怪的。”
“是吗?”永安反问,“我记得你家里有五个姊妹,一个弟弟,你的那些姐妹里,你最要好的是哪一个?”
夏年想了想,天真道:“大姐姐吧。奴婢出生时,大姐姐便嫁人了,父母不喜欢我们姊妹几个,只有大姐姐会疼我们爱我们,还会用她省下的钱给奴婢买糖吃。”
永安自浴桶里迅速转了个身,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夏年,“所以大姐姐是你最重要的人,对吧?”
“除了殿下的话,是的。”夏年回答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辈子只和你大姐姐待在一起?”永安问她。
“那还是不要了吧,”夏年瘪嘴,“大姐姐有她自己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家庭,生活本就很难了,奴婢就不给她添乱了。”
谢谢大家,我有一百个收藏啦!也在此感谢V老师的深水,我想加更,但因为快一年没写文手速提不上来而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抱歉。
总之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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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