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命人将国光道长带下去后,江知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很久。他发现一直以来,被他努力藏在内心深处最阴暗角落的那个变态的小人就快要跑出来了。
他体内流着江家肮脏的血液,又在那般糟心的环境下成长,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他在别人眼中,是不受父皇疼爱的小可怜,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是一心为国的君王之材。
但他自己知道,他比他爷爷更暴虐。他爷爷只是喜欢让别人动手,他却喜欢自己动手。在他小时候,只要被人欺负了,他就会去找比他更弱小的出气。比如那些野猫。看到那些野猫流着血在他面前挣扎,他感受到了上位者能主宰一切的满足感。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击碎了他这种变态的满足感。
那个时不时都会到宫里来做做法事的道长,看到了他是如何一刀一刀割在野猫身上的。
他知道那个道长来了,也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还破天荒地对他笑了一下。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从对方仓皇离开的背影中看透了人性的冷漠。
他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幼童,只因他持了刀,对方便只顾着恐惧害怕,根本没将眼神分一点出来对野猫同情。
世人只会对施暴者恐惧,害怕会成为对方的目标,对于被欺负的弱者,没有人关心。
他在那道长眼中是个施暴者,但在别的人眼中,却是那只受了伤在地上看爬行的野猫。
他不要再当没人关心的弱者了,他要变成最强者。
他问了他的太傅,怎样才能成为让人人都害怕的强者。
太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给他讲起了他家里的小孙女。说家中小孙女只有三岁大,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却是家里最厉害的。
她想做的事,都会有人帮她做,她想要的东西,总会有人帮她找来。家里人人都会听她的,但并不是因为害怕她,而是喜欢她。
最厉害的人,并不是让别人惧怕,而是要让别人喜欢。
因为惧怕只能让人不敢违背,而喜欢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奉上一切。
江知当时对太傅口中这个小娃娃并不感兴趣,他看着太傅,这个经历江家几任帝王都没倒的权臣,就是许多人都喜欢的人。
于是,他处理了那些野猫,将心中的那个变态的小人彻底藏了起来,开始扮作一个积极上进的皇家小可怜。
他找了机会主动去了太皇太后那里,成功得到了来自皇奶奶的保护与关爱。虽然他那混账老子偶尔还是会想起来刺激他一下,但他在受了欺负后不再是找野猫出气,而是去皇奶奶或太傅那里微微表现一点可怜劲,然后他就收到了来自这两人更多的关爱。
太傅果然没有骗他,这的确比让人惧怕收获得更多。
他在皇奶奶那里还遇见过两次那位道长。看得出那位道长很怕他,他对道长一笑,对方更怕了。
江知真是觉得好笑才笑的,一个只知道害怕的道长,怎么可能了解国运。那道长被他吓跑之后,也没想过要回来救那几只野猫,这样胆小的人,怎么可能有祈福避祸的能力。
他没再理会这道长的事,而是拼命地跟着太傅学为人之道,用人之术,治国之策。
这样一天天下来,他已经忘记了被他藏起来的那个小人了。可刚刚见到了那个道长,听到了他说的那些事情后,他才知道,那个小人还在,一直都在。
在知道肖乐乐居然一直想的都是要离开后,他想的居然是弄断她的腿,让她跑不了,让她恨自己一辈子。那样的话,她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他怎么会对自己放在心里的人产生那样的想法。为了她,他连肖家也不舍得动,怎么会想到要弄断她的腿。
他舍不得让乐乐有一丝头发受损,可为什么乐乐却忍心丢下他?而且明知道是要全心都爱上他了后才能离开,她还是忍心。
果然太傅说得没错,他家的小孙女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因为她有一颗这世上最冰冷的心。
他不能就这样装作不知,坐以待毙,他舍不得动她,但肖家别的人他都能动。
江知起身往月明宫走去,他现在就要去告诉肖乐乐,她永远都别想跑。
肖乐乐此时并不知有人已经进入暴走模式,正开心地与姑娘们玩着真心话与大冒险呢。与她们玩这个游戏,她从来都是选大冒险。这此小姑娘善良得很,根本说不出什么对于她来说冒险的事。
可久走夜路,总会撞到鬼的。这不就撞了么。
这次肖乐乐收到的冒险题目是她得去摸一个人的屁股,就是她走出门后遇到的第一人。
肖乐乐看了看时辰,再看了看屋里的人,她此时出门,遇到的人只会是刚出去的苏嬷嬷。让她抱抱亲亲苏嬷嬷也比让她摸苏嬷嬷的屁股要好得多。
这让她摸苏嬷嬷的屁股,她是脸皮厚无所谓,可苏嬷嬷的小心脏受不受得了呢。
肖乐乐提了个要求,让她们都别跟着,想看她笑话躲起来偷偷看便是,不能出声,更不能现身。
见大家都点头答应了,她便理了理自己的睡袍,飘出了门。
刚走两步,便见着江知大步向她走来。肖乐乐里全是卧槽,这人半夜不睡来这里干什么,她接下来是要摸龙屁股么。
肖乐乐正想着如何下手才合适,却见江知满脸都是戾气,一靠近她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脸,将她抵在了廊柱上。
江知一路上越走越快,他的情绪也越发难以控制。当他见到懒懒散散的肖乐乐时,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个女人不仅心狠,还大。今日发生的事她居然一点都不在意。
她究竟将他当什么了?明明知道他的心都在她身上,居然还舍得离开。明明知道要离开就必须全心全意爱上他,她居然也舍得。明明都是同一天知道了这些事,为什么他如此难受,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她,让她对于离开这件事,连想一想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只是当手一抬起来后,他便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捏着她的脸,红着眼瞪着她:“肖乐乐,朕今日就告诉你,你在,肖家在。你若是敢走,朕便敢屠你肖家满门。”
江知的手很大,一手就捏住了肖乐乐的一整张脸。肖乐乐的嘴被挤到了一处,像个小鸡嘴一样嘟着,只能上下开合,完全说不了话。
江知见到她并不慌乱,只是眼睛不停乱转,嘴也不停嘟囔的模样,突然一下就没了气。
不论是什么小说也好,不论是什么虚构的也好,这个肖乐乐,就是上天派来收他的。
而这个上天派来收他的人,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没忘记。
肖乐乐一直试图提醒江知,有人在看着,还有不少人在看着呢。可对方根本接受不到她的讯息。既然对方不介意,她也不怕了,她勇敢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那还没被人摸过的龙屁股。
咦,这龙屁股平日藏在袍子下看不出,上手一摸,居然曲线极好,不比某个队长的翘臀弱。不知穿上紧身衣会是什么样子。
江知被她的动作惊呆了,那小手居然放在了他的屁股上,而且还摸了几下。这种情况他没想到,也没处理过。
苏嬷嬷恰巧在此时出现了。她见着皇帝一脸震惊地单手捏着她家娘娘的脸,而她家娘娘顶着一张被挤得变形的脸,努力地将手放在了皇帝的屁股上。这种情况好她也没见到,也没处理过。
“陛下,娘娘,你们这是……”
江知和肖乐乐两人向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同时收回了手,左看看右望望,努力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苏嬷嬷努力化解这份尴尬:“各宫的小主子们都走了么?陛下要不要进去坐坐。”
气氛没化得了,反而更尴尬了。
肖乐乐心虚地看向安静的屋内,江知和苏嬷嬷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门窗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脑袋,每张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江知还在这些脑袋里发现了一张他熟悉的老脸。余海生那个老东西也挤在里面看他的热闹。
江知气得挥袖而去,明日就让这老东西去宫闱局负责倒夜香。
刚走到月明宫的门口,江知便反应过来,凭什么是他走?刚刚他说的话乐乐有没有听进去?还有刚刚的他有没有吓到乐乐?还有他得问问她,为什么要摸他屁股?他能不能摸回来?
江知停下脚步转身,打算回去以男主人的身份让无关的人都离开。
可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肖乐乐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的夜:“卧槽,这偏执霸道的病娇范儿,爱了爱了。姐妹们,春心荡起来没有?梅梅,偏执占有帝王和身娇体弱小吏速速安排上。快给我来杯酒,我得压压我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肖乐乐的话音一落,月明宫里炸开了,一群姑娘跟着她嚷着要酒喝,喊着什么被帅出了一脸血,可以可以怎么都可以。
江知止步了,那一群人的狂欢根本容不下他一个人的孤单。
不过他并没有孤单多久,余海生这个已经修成精的老东西很快便叫人给他递了信儿,说皇后娘娘今晚没留人与她一起睡,这是自打皇上说要散了后宫头一回没留人。
江知懂了,这是给他留着床位了。他的孤单感瞬间就没有了,滴溜溜地奔向月明宫。
肖乐乐哪里是给他留的床位,她只是给自己留了点空间来消化一下今天的信息量。正半醉半醒地消化到江知捏着她脸威胁她时,这人就摸来了。
江知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在她身边躺下,还想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未料肖乐乐一个翻身,直接半爬在了他的身上,像一只威风凛凛的母老虎一样,气势压得他居然不敢动了。
肖乐乐一伸手,打开床边的匣子,被她用来当夜灯的夜明珠的发出了柔软而绮丽的光。
肖乐乐嫌那珠子半夜要用时太亮了,让苏嬷嬷缝了个灯罩放在珠子上,有效起到了调节灯光档位的作用。
此时的光线就是最柔合的程度,照在肖乐乐那柔美的小脸上,衬得她万般诱人。
江知看见爬在自已身上的人儿,肌肤比玉还洁白细腻,那泛着水润的双眼好似一个无底的深潭要将他吸入。
肖乐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江知,从他眼中再也见不着之前的痛苦与凶狠,才对他一笑:“还是这样好看,以后别那个样子了。还好我足够机智,不然你的包袱就捡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