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兰嫔的原因,后宫里也查了好些与天教有关的人出来。消息一出,整个后宫都震动了。
听说这兰嫔居然勾结太医院给皇后娘娘下药,那些小姑娘们一个个被吓得不行。吓完之后便开始担心起肖乐乐的安危来,想着太医院那么大的本事,不知下了什么要命的毒药。
两位贵妃带着全宫人的希望去见了太皇太后,说想要去探望皇后娘娘。
太皇太后看到她们那担忧的样子,没好告诉她们中的不是什么毒药,人也早就没事,只叫她们安心等等,人就快回来了。
江知一点也不想让肖乐乐回到宫里。在行宫里,就是他与肖乐乐两人的世界。哪怕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也觉得这夫妻二人的生活很让人舒心。
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生活,江知特意在余铮这个单身狗的生辰之日,在行宫给他安排了一顿生日宴。
将奏书统统丢给二舅子后,他便赶回了行宫。没想到他的小妻子却回娘家了,还留了信说打算在家住两日再回。
这可怎么行,饭局都安排上了,怎么能少了女主人。
这将人请回来的事自然又落到了余公公的头上。
肖乐乐回家本是想去看自己的侄儿的,没想到侄儿却被大哥带出门玩了。她娘亲也去出门去老闺蜜家玩去了。
本以为自己突然跑回来会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正失望时,却惊喜地发现爹爹居然怠工没出门,正好可以聊聊。
带路的管家在肖家已经干了二十多年了,是看着肖乐乐出生长大的,也把她当自己孩子一样喜欢。
明知就家中旮旯处肖乐乐都清楚,还是像怕她找不到方向一样给她带路。也只是为了与她多说几句。
“娘娘你一会儿可多陪肖大人聊聊,他已有五日没去上朝了。老奴在肖家二十三年,这是第一次见大人如此。”
肖乐乐皱眉:“福伯,爹爹看着心情如何?”
“娘娘你也知道,大人心里有什么都不显在面上的。不过见到娘娘回来,大人一定很高兴。”
肖乐乐淡淡一笑:“福伯你说的是真话?我可是肖家最让人头痛的一个。”
“知道自己什么性子,还有脸说!”
肖乐乐抬眼便见她爹爹站在廊道拐角,板着脸冲她吼。
这个模样的爹爹她一点也不怕,上前自然地换起了他的手:“女儿不光有脸说,还有脸做。既然爹爹在家闲着,女儿就回家住上几日,让你重温一下被肖大宝捣乱的时光。你书房的字画留白还那么空么,你地窑的老酒可以开封了吧,你那雪杉盆影是不是该整枝了?”
“你这皮猴,不许在家住,免得带坏昭儿。”
肖乐乐做了个鬼脸:“偏要,带不坏昭儿我就不回了。”
老管家一听笑呵呵地退下说去安排娘娘要住下的事。肖泽恩也没制止,笑着说了声“老精怪”。
肖乐乐挽着她爹在院子里转悠,东拉西扯,打胡乱说好一阵后才说起了江知给她的承诺。
肖泽恩没应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乐乐,这世上人心是最为善变的,帝王尤甚。他今日对你好,可明日呢?”
“明日愁明日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肖家还怕了他不成。”
“那若今日就有水来了呢?”
肖乐乐问:“爹爹说的可是田伯伯的案子。不是还在查么。查清了没犯事就当这些日子休息了。若是有罪,那犯的什么事就处什么刑。只要不失公允便行。”这事她听江知提过一句,说是要查田斌。当时她并未往心里去,现在想来,江知应该是怕她以为他说话不算话,又要动肖家,才先那么说了一下。
肖泽恩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一转眼女儿长大嫁作人妇,但心思还是一如既往,是非分明,一心向阳。
“田伯伯在你眼中是好人还是坏人?”
肖乐乐嘟着嘴道:“爹爹你是不是还将我当小孩子逗。这世上哪里只有好坏之分。好人也会犯错,坏人也有行善之时。”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看来肖家大宝当了皇后之后,是长进了不少。”
“爷爷!”
“父亲!”
父女俩回头一看,竟是肖家最牛的肖青山回来了。
两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肖青山只是微微抬了下手,示意二人跟他一起进了书房。
肖青山于主位坐下,对肖泽恩道:“将你这些年与田斌在科考中做的事说来。”
肖泽恩看了一眼肖乐乐,肖青山见此道:“不用顾忌,她已不是小孩。就算她还是个孩子,也比你拎得清。”
虽然肖泽恩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不对,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说那些不能摆到明面的事,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不好意思开口?”
谁还没当过熊孩子呢?肖泽恩心中有怨:“父亲你当年说退就退,一拍屁股走了不说,还带走了与肖家维系了多年的人脉。赵家管着银子,林家管着军队,肖家拿什么与他们争?”
肖青山一拍桌子:“这就是你这些年蝇营狗苟的理由了?当年我带着人离开就是想让你辅佐幼帝,在赵、林两家的夹击下为大月拓出一片清朗,而不是让你不择手段将肖家做大做强。”
熊孩子肖泽恩表示不服:“只有强者才有能力决定黑白,肖家若不强大起来,早就被人吞得渣都不剩了。就算如今这般,不还有人敢对乐乐下手吗?”
肖青山想给这熊孩子一巴掌:“所以你就利用科考选仕和官员考核拿捏各家,在朝中结党营私,将你的势力深入各处。什么赵家有钱林家有兵,只怕户部兵部也有你不少人吧。”
肖泽恩骄傲仰头:“是的。不然我凭什么与他们斗。一腔热血?我就是要所有人都动我不得。”
肖青山气得随手抓了一本书扔向肖泽恩。肖泽恩见此也没躲闪,可书却被肖乐乐的头拦下了,白嫩的额头迅速便红了一片。
肖青山和肖泽恩两人都心痛得不得了。肖泽恩心中怨气更甚:“世人都奉父亲为青山圣人,却不知圣人在家是如此耍威风的。”
“我生了你这种孽子,哪里担得起‘圣人’二字。”
肖乐乐站在两人中间:“爷爷、爹爹,能好好说话么。是因为田伯伯的事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肖泽恩叹了口气,当年他接手丞相之职时,手里虽也有些可用之人,但势力与赵、林两家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还好他手中管着官员的考核任命,再加上科考选仕,便以此开始了他的争权拓界之路。
前些年,当肖家势力已经在赵、林两家之上后,他便劝田斌收手了,说科考一事可以放权,这条路已经没什么好使的了了。可田斌却没停下来,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银子他收了总比别人收了好。
田斌这话没说错。
在江知继位前,因为从上到下都怕麻烦,大月的科考已经停办了许多年。办科考那有举荐来得方便。举荐的都是自己人,银子收着也放心。
因为举荐这条路窄,不是这道上的人连边都摸不上,所以当科考恢复后,各方势力摸着路就来了。
肖泽恩和田斌一看,来的人中好多都是会对他们有用的,没有用的,也会有银子收。本着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在肖泽恩的示意下,田斌专心经营起了科考。
他为科考开了两个门,一个正门,一个后门。正门是认认真真挑些有用之人,后门便是拉拢各家和收取银子。
而且这进了门之后还没完,每年的官吏考核,也是归肖泽恩管,后续服务自然也是跟得上的。
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家族与他们系在一起,而他们认真挑出来的学子大多也自认是肖家门生,使得肖家的势利飞速猛增。哪怕后来赵、林两家也在科考中插了一脚,却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肖家势力一大,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做许多事,推行许多新政。只是肖泽恩一向是出于公心,在推行新政时也会适当考虑一下对家的需要,所以并未引起公愤。但他的权势,却也越来越让人忌惮。
所以那皇帝若想真正把控朝政,肖家他是必须要动的。
至于田斌收的那些银子,他年年借了个商户的名头,捐给了南山书院。每年十万两起步,年年如此,这十年早已上百万。
肖乐乐被这些信息震惊了。能将科考玩到这种程度,也是绝了。想想那田伯伯,一直简朴得很,没想到十年收了百万两的贪官。而这个贪官提着脑袋贪的银子自己一两没用,统统都拿去捐了,这是踏马是什么精神。
肖乐乐突然觉得田伯伯说得没错,这些银子他收了总比别人收了要好。
看着肖乐乐听得一个劲地点头,肖青山肚子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却是冲着肖泽恩骂:“你看看,你教的什么女儿。那么好个苗苗,却被你带歪了。”
肖乐乐立马站得笔直道:“爷爷,我没歪。我是觉得田伯伯说得没错。这条路留着,至少还能自己掌控着方向。若是堵死的,那些人还会去其他地方想法子的。但这种方式还是不可取的。”
肖泽恩见女儿说到最后没帮自己,不乐意了:“怎么不可取。你也不看看这局面,权臣、党争、世家,这些交织在一起,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一种方式了。乐乐你刚刚也说了,好人也会犯错,坏人也有行善之时。这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一件关于许多的事,利人和损人也是同时存在的。”
肖乐乐摇了摇头,道:“爹爹此话不对。利要看利的什么人,损也要看损的那一方。”
肖泽恩道:“就拿科考一事来说,若最初我们不肯让步,不开这一道后门,只怕科考早就被各方势力打压下去了。那些寒门学子只怕是一条路也没得走。”
肖乐乐反驳:“爹爹辅佐陛下这么多年,他是个怎样心性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科考之路绝不会断掉了。他这么多年都没动科考,无非也是因为你们给寒门学子留了条路走。但不该有的路你们不应该一直留着。”
见着肖泽恩脸色不好,肖乐乐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肖青山道:“继续说,说给你那糊涂老子听一听。”
肖乐乐放软了声音:“其实这些道理爹爹肯定心里明白得很。当年江富贵刚刚继位时,朝政不稳,大小事务都应以稳定为第一要务。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皇位上越坐越稳,他想清除弊端的决心也更加坚定。这科考是为国选仕之路,肯定是要从这里动起的。我相信爹爹也不是糊涂,只怕是田伯伯有些执念,又或是过于自大些,才一味地不肯放手。”
肖乐乐说完,又对着肖青山说:“爷爷你别生爹爹的气,他这些年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那一件是为了他的私利。这大月,除了你和那江富贵,只怕就是数他最盼着大月好了。不然他哪里会家里一存点银子就往书院送,他再有点私房钱也是悄悄寄给了大哥。”
肖青山叹了口气:“最让我难受的就是这里。田斌是我最看好的门生。他是我当年去处置汛灾时捡到的。我见他一夜间失了所有的家人,便将他带在身边。他是个机灵的,学什么都快,心思也正。可没想到,我办南山书院这些年,每年收到的捐赠银子中,就有他权钱交易所得。你说我花着这些银子,怎么还有脸教那些学子要大公无私,一心为民。”
说到这里,肖青山又来了气,指着肖泽恩骂:“这是这个孽子,从小心思就多得很,是他将田斌带歪了的。”
肖乐乐赶紧上前扶着肖青山,轻抚着他的背道:“别气别气,小心身子。爹爹他也不想的,他不也是被逼着无路可走么。”
“真的无路可走么?”肖青山问,“乐乐,你说,若是你会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