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就这?”江知声音中透出冰冷。
关于肖乐乐的事,他都已经查了两遍了。娶进宫前查了一遍,在知道她叫了一晚上的崽崽后又查了一遍,肖乐乐就是肖大宝一事,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现在听着余铮的话,他极为不悦,在肖大宝肆意成长的时光中,居然连余铮都有,却没有他。
秦简见这情形不妙,便出声说:“这很正常嘛,扮作男孩子在书院出入是要方便很多。说完没?说完我们便走吧,还有好多事得安排下去。”
余铮却没接这个梯子,继续道:“微臣因为家贫,常被青山先生以教学为由,于细微处帮微臣解决了许多衣食方面的问题。所以,微臣见过几次青山先生教训肖大宝的时候。”
余铮说到这儿,居然笑了。
江知的脸更黑了。
秦简真是无语了,这小伙伴不是一根筋,是根棒锤,不要命的那种。显摆什么?这些是能拿来显摆的么?
“所以呢?你到底要说什么?”江知的声音越发冰冷。
余铮道:“回陛下,世人皆知南山书院提出的‘少年强则国强’一说。也是因为这种浅显易懂,又朗朗上口的说法,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育人之事。即便是家中经济尚不富足,也愿意送孩子入学堂。可世人却不知,这句话,是肖大宝说的。”
“哦?”江知有些震惊。心里盘算了一下余铮在南山书院的时间,和与肖乐乐有交集的时间,那时的肖大宝年纪并不大。
秦简也很吃惊,暗叹这仙子不愧为仙子,不仅是相貌惊人,那思想更是惊人。
江知的声音不再冰冷,对着余铮说:“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余铮又行了一个礼。
“当年肖大宝……”余铮这话一出,秦简便在边上咳了一下。被打断的余铮看着皇帝陛下,终于没让自己那双眼睛白长了。
看清了脸色的余铮改了口继续说:“当年皇后娘娘在南山书院时年纪虽小,但作乱的本事却大得,常常都会被青山先生训斥。
“娘娘也是个善于认错的人,每次青山先生训她,她都乖乖地站好受训。可有一次她却死活不认,还与她爷爷争执了起来。”
江知听到这,想到昨日两人的争吵,原来这的人嘴皮子是从小练出来的。
余铮继续说道:“事情的起因是娘娘在先生授课时不但自己不听,反而要拉着别的学生偷偷溜出去。被先生逮了个正着,她不但不认错,还批评先生说是他的教学有问题。”
“嘿嘿。”秦简听得笑出了声,不小心打断了余铮的叙述。
看到皇帝陛下不悦,秦简讨好地说:“皇后娘娘同然打小就非同一般。这不是一般学生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江知睨了他一眼,示意余铮继续。
“那位先生的授课方式的确是极为枯燥,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是先生的年岁已高,学生们也都很尊重,便从未有人当面顶撞过他。
“先生气不过,把这事捅到了青山先生那里,说是谁的孙子谁来教,他教不了了。
“青山先生对于娘娘不尊重师长的行为也很生气,戒尺都拿在手上了,可娘娘还是不肯认错。
“娘娘说那位先生的教学理念与方式都有问题。她曾私下与那先生说过,不能照本宣科,不能背完全书便可获甲等。可先生倚老卖老,说她一个小娃娃懂什么,这书里的内容都是祖宗们的智慧,必须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娘娘说这样的课,听了也没用,还不如溜出去在市间逛逛,还能长长见识。
“青山先生听后便批评娘娘,说先生说得没错,她一个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还要去教先生该如何授课。
“娘娘听后很生气,便对青山先生说,‘你们不要瞧不起小娃娃。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如果在年少意气之时都不能勇于指出长者的问题,那两鬓斑白时更不敢指出他人不对了。’
“当时青山先生听闻此言后放下了手中的戒尺,口中喃喃念着‘全在我少年,少年强则国强’。微臣在一旁听着也很是震惊,没想到一个混小子居然道出如此豪迈之语。”
余铮说到此处见秦简在一边给他眨眼,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一不小心又将娘娘称为了混小子。见皇帝陛下没多计较,便赶紧接着说了起来。好似他只要说快一些,陛下就会忘了他说的“混小子”三字。
“青山先生又问娘娘如何才能让少年变强。娘娘便说首先就得从改变死板先生开始。娘娘说那位先生的教法,只会教出和他一样的死板少年,哪怕是成绩得了甲等,也是只会背书的少年,不为成为国之栋梁。
“青山先生又问娘娘觉得该如何教学。娘娘说要教学生知理明义,能断是非;要教学生志存高远,心怀天下;要让学生有立世之本,助他人之能。
“每一位先生都应该是要让学生成为更优秀的人,而不是把学生变成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娘娘还说书院不能只提倡学而优则仕,还得鼓励学生们可以则商、则农、则医、则艺,各行各业都优秀了,这个国家自然也强大了。
“青山先生在听完娘娘的话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举起戒尺给了娘娘三下。”
秦简急着说:“怎么还是打了呢?娘娘说的这些句句在理啊。”
余铮无奈地摇摇头,说:“青山先行说娘娘虽然言之有理,但未尊师重道,顶撞先生,仍然该罚。
“不过自那以后,书院的教学便有了极大的改变,的确应娘娘所言,提出了‘少年强则国强’的教学方向,也鼓励学生们要尝试多种报国的方式。
“据微臣了解,这些年来,南山书院出来学生,的确并未局限于入仕一条路上,而且在各个行业都有不小的成就。”
秦简追问:“可未何从未听说过这‘少年强则国强’是个娃娃说的?”
余铮轻叹了一下,道:“或许是出于保护吧。自那日之后,青山先生也没再拘着娘娘了,她愿意学便学,愿意玩便玩。
“当时微臣问过先生,如此良才,怎么放任不管。先生说少年多智,不是什么好事。如今看来,应该是因为娘娘身份,担心她声名过盛,反而不好。”
在余铮讲述的过程中,江知一言未发,但心中的血早已沸腾起来。
最初在听闻青山书院提出“少年强则国强”一说时,他便知道太傅虽然年老,但朝堂上的污糟并未让他失了家国情怀,虽远离朝堂但胸中仍有一颗愿大月昌盛的赤子之心。
没想到这些都是肖乐乐那只气人的娇作精说的。
刚刚余铮所述肖大宝的想法,与他所想不谋而合,行业不分贵贱,仕庶也皆平等,男女都系众生,只有这样,大月才会慢慢强盛起来。
他思考了这么久的治国之策,居然那只娇作精,在那么小小的年纪便说了出来。
老天还真是开了眼,将这一个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肖乐乐送到他身边来,这是要将他所有的不幸都给补上吗。
能娶肖乐乐为妻,应该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他得更努力一些,早日让这大月成为她所希望的样子。那样的话,他应该就能配得上她了吧。
对于肖太傅瞒下肖大宝所言,江知极为理解。
太傅为官多年,做事极为谨慎。因他命了肖泽恩为监国,太傅便担忧肖家风头太甚,主动致仕,让三位监国的权势趋于平衡,更好地相互制约。
如果那个时,肖家又出了一名一鸣惊人的神童,必然会让各家慌乱,打破当时的局面。
但对于太傅不再督促肖大宝学习一事,江知却是十分愧疚。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些,早一点将提高女子的地位想法抛出去,说不定太傅便会将她作为肖家的继承人来培养。
不过也好,那不受拘束的性子虽然着实让人头痛,但也怪招人喜欢的。
可自己这份喜欢如何才能让那没有心的肖大宝知道呢?
江知思来想去,决定唤来敖文询问这几日肖乐乐的情况。
虽不指望能从中寻得什么改善他与乐乐之间关系的办法,但至少也得知道昨日两人发生争执的侍寝一事是为什么突然被乐乐提了出来的。
若是有人去乐乐那里嘴碎,提了些不该提的要求,逼着她来说侍寝一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至于怎么个不得客气法,江知觉得至少也得创造一些机会,让他的皇后有罚金可以收。皇后好像有银子收时很愉快。
可显然,江知对于他的后宫极为不了解。
这几日,他的皇后可还真没闲着,光是避火图都看了不少。可只看看,又不亲自试试,是怎么个意思?还看了那么多本。
这都怪太傅,当年没拘着肖大宝学习,让她不知道学以致用的道理。
还有那梅嫔,进宫就进宫,带那么多话本干什么?更不能理解的是居然同样的话本会备三套之多。
既然是当宝贝一样珍藏的,那最多拿出来显摆一下就得放回去,为什么如此随意便送了人。
还有那几位,一个个都说无心于侍寝一事,他这皇上就这么遭人嫌弃么?能不能在乐乐面前给他留些脸面。
就算是不给他留脸面,不想爬上朕的龙床也就算了,那也不能去爬皇后的床啊。
那换了床褥的床,一看就软软的,比乐乐闺房的那张床还要软。这床他都还没躺过,那日竟然被她们几人睡了。
敖文在边上看着陛下十分不悦的表情,再次对自己目前的工作产生了极大的职业倦怠感。
他想求求陛下,他要去敌国当暗探。只是现在陛下心情不好,提什么都没用。
可陛下什么时候心情能好呢?敖文觉得,只要他还受命关注着皇后的一举一动,陛下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看着陛下气得渐渐有些发绿的脸,敖文第一次擅自决定,将皇后娘娘的话给扣下一句。
陛下若是知道娘娘有让江水绿如蓝的想法,估计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