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肖乐乐,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在周遭安静之后,她发现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空间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依着记忆回想起崽崽捧着糖邀她前进的方向,但直觉告诉她,幻境越美越有毒。朝着这样的幻境走下去,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再依稀记得国光道长举灯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耳边又突然响起了“灯,等灯等灯”的声音,吵得她头痛,便又退了回来。
再转身走了几步,便又瞧见那大木桶了,不过却没见着江富贵。
肖乐乐敏锐地察觉出不妙,那江富贵一定是去打什么坏主意去了。只要她不往这个方向走,那他必然有法子灌着她喝了这一桶药。
懒得管这幻象下面是什么,肖乐乐觉得自己必须绕开这桶药走下去,再不走,她就会成为第一个被药撑死的人。
江知看着手中的汤药,心中泛苦,又到了灌药的时候的吗?现在就连苏嬷嬷也开始在他喂药的时候躲开了。
那些个没用的太医,这几日药方换了不少,可就是没把人给弄醒。
这一碗碗气味都苦得不样的汤药,都是通过他的手给灌进去的。
每次灌药的时候他都希望这一碗灌下去,人便会醒来,可每次都让人失望。
江知看着仍然睡得沉沉的肖乐乐,有些无助地道:“肖喜乐,你能早一些醒来吗?你若现在醒来,朕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让你吃苦。”
看着依然未动的肖乐乐,江知苦笑,“呵,朕又有什么本事保你这辈子不用吃苦?你若没进宫,此时不知在哪里蹦跶呢。”
江知摇了摇头,又看向手中的汤药,这药真的这么苦吗?每一次灌完药,这小祖宗都会苦到全身颤抖。
后来,他挥开苏嬷嬷,将这小祖宗抱在怀里,想抱紧一些,让她别颤成那样,但这却让他被颤到全身发苦。
江知决定要亲自尝一尝这苦味,便将药端起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刚一喝下,便想起国光道长之前阻拦他,说不能以口哺药的话,心中起意,要不要试一下别的喂药方式。
江知嘴里含着药,边想边看向他的皇后,怎料却见到他的皇后睁着一双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吓得他一下从床边弹起,往后退了两步。
肖乐乐能不惊恐吗?
刚一睁眼,便看到那江富贵喝了一大口药包在嘴里,然后转头对着她。
这、这不就是要用那种恶心的方式来喂她喝药吗?
敲里马,老子要是再晚醒一秒,就又被灌药又被占便宜了。
“来人,太医。”刹那惊慌后的江知一声大呵,让月明宫立即人仰马翻。
宫人们开心地又哭又笑唤着娘娘,太医们兴奋的庆幸自己保住了脑袋。
江知悄悄将自己又退后了两步,低头思索着,刚刚若是那小祖宗还没醒,他是不是就用了另一种法子喂药了。
被宫人和太医们团团围住的肖乐乐待弄清这些来龙去脉后越想越焦虑。
倒不是怕一睡不起,主要是这几日在她的感知中只不过是睡了一小会儿。这时间不同步实在太让人恐慌了。
那国光老道忽悠她说在这儿把圣灯的事解决了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见面会。
可若是以这个时间差,自己回去时有可能已经被火化成灰了。
肖乐乐想去找国光老道问个清楚,可偏偏因为这病来得突然又怪异,被太医们暂时限定了人生自由,说是病因不明,各方面都得注意一些,就连出个门晒个太阳,也最好只是在月明宫内走两步。
搞得本应去拜见皇奶奶的她,在月明宫里迎来了探望她的皇奶奶。
两位仙女照例又是商业互吹得相当愉快,月明宫里的氛围是愉快又祥和。
这让下朝后前来探望的江知有些恍神,一瞬间发觉在这后宫之中居然有些其乐也融融之意。
只是这融融之意并未维持多久,不知是为何,这后宫的妃嫔们也陆陆续续打着探望皇后娘娘的名义踏入了这月明宫。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太皇太后干脆便命人将这后宫的人都传来,包括之前被关起来的那四位。
看着那扎着针的小人,肖乐乐此时的念头与当日江知所想的一模一样,真是太丑了,这么丑的小人,怎么会是自己。
再看看那被带来的嫌疑四人组,肖乐乐更是乐不出来了,之前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去哪儿了?如今这鬼样子还比不上手中的小布偶。
看着一屋子的人正看着自己,肖乐乐知道这事得在她手上得个结果出来才行。
虽然对于有人想用小人搞她这一点肖乐乐很生气,可真若是为了这小布偶又让她去往死里搞别人,她是做不到的。
而且凡事也得讲究个因果,对于肖乐乐来说,若怀疑是这小人让她昏睡了几日,倒不如怀疑是那晚喝了勾兑酒。
肖乐乐严肃地拿起小布偶,伸出两指捻起上边插着的一根针,然后轻轻地拔了出来,再对着面前跪下的四人问:“你们想搞我?就这?”
四人一边磕头一边大呼冤枉。
肖乐乐被吵得慌,让她们安静。
太皇太后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大呼的人总算让她有了点后宫传统戏路的感觉。
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个小皇后,不太可能按照戏路走。
江知也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这几日,肖监国不出他所料,已经开始行动了。关于工部侍郎、昭武副尉、下州司马、汀南州牧等人犯事的罪证,有的没的都递到秦简那里了。
那秦简办事也是越来越有经验,借着这个机会,已经将接任的人选都列了一串出来供他选择。
于是,他轻轻松松便换上了四个自己的人。
肖监国对于他要弄掉那四家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掩饰,递了罪证不说,还直接上书奏请要严查重处。
看吧,肖监国真不愧为权臣之首,护崽护得如此明目张胆。
你敢搞我女儿,我便搞你全家。
江知看着那被苏嬷嬷裹得像个团子的肖乐乐,有些想知道这娇作精会不会有她爹爹一半能耐。
再一看,这娇作精居然比她爹爹还大胆,那根刚刚被她拔出的针,又被她嗖地一下扎了回去,然后便见娇作精捂着心口哇哇大叫。
江知只觉得自己胸口也跟着疼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抱着瞬间又哈哈大笑的娇作精了。
这下子,胸口不疼了,堵得慌,气得发堵。
肖乐乐看着一下蹦到自己面前的江富贵,再看看被吓得变了脸色的皇奶奶,还有苏嬷嬷,有点不好意思,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悻悻地说:“嘿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
江知很想敲开面前的脑瓜子,看看里边都装了些什么,但此时是这娇作精的主场,他选择退回到了原位,默默反思自己刚刚为何动作那么快。
肖乐乐端起了她的皇后威仪,对着那跪着的四人说:“今日吾懒得听你们的辩解,这件事情你们谁都脱不了关系。”
江知在一边心中暗笑,真不愧为肖监国的女儿,也是不论因由,不管经过,涉事人等一个不纵。
“也难为你们还劳心劳力用了这种又蠢又笨的法子,就这破玩意能把人搞死,那我大月还养兵干什么?派你们去边疆缝小人不就行了?一个个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江知想笑,他刚刚想,现在仍然还想看看他的皇后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现在都什么样了?没把吾搞死,先把你们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现在后悔认错喊冤都晚了,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当所有的人都不知此时生气的皇后娘娘要以什么方式来惩处这四人时,肖乐乐得意地说:“罚你们每人交一千两银子出来,纳入后宫开支。”
肖乐乐在心中为自己的机灵劲拼命鼓掌,一人一千两,四个人就是四千两,可以买多少鸡腿呀。
这生意,比喂江富贵来得快多了。
跪着的四人不敢相信这样的结论,瞪大的眼睛看着团子模样还凶巴巴的皇后娘娘。
肖乐乐见她四人不应,便又严厉地说:“别说没银子。没银子就扣你们的月钱。光扣月钱还不算,你们还得去干活。什么时候交足了银子,什么时候才能免除劳动。”
一旁的太皇太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而后佳贵妃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她们才知道,被银子支配的恐惧是什么感觉,也只有她们才明白这被后宫开销逼疯了皇后娘娘有多么可爱。
那跪着的四位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那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的事情算是过去了,急忙连连叩谢皇后娘娘。
肖乐乐见此,怀疑自己报的数额太小了些,便凶巴巴地开始威胁众人:“此次是小惩大诫,之后再有这等子事,五千两起步,终身劳役。”
太皇太后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她为自己之前以为一界不如一界的认知而道歉,这个小皇后,可比她有意思多了。
后宫被压抑了好几日的妃嫔们也一个个跟着笑了起来,她们的皇后娘娘,真是个仁慈又可爱的团子。
只有江知有些不开心,那个娇作精在他怀里发颤的感觉还在。
这几日她受的苦,只换了四千两银子,还是用于后宫的开支,他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