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带着人匆匆赶往月明宫,老远就见着国光道长在门口来回踱步,一副恨不破门而入的样子。
江知刻意控制着自己不要跑起来,却扭头冲着跟在身边的余海生说:“还不快去叩门?”
余海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窜到他尊贵的皇帝陛下前面就开始跑了起来。
月明宫宫门打开,开门人一见居然是皇帝陛下,瞬间吓得跪下。
“你家主子呢?”江知此时极烦这些动不动就跪下的事。
“回、回……”
江知懒得等这结巴,直接绕开人就往屋里走。
一群人行至寝殿门口,月明宫的人还没见过这种阵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扑通跪下。
见匆匆迎来的苏嬷嬷也要跪下,江知手一抬,“免,你家主子呢?”
“回陛下,娘娘还在歇息,奴婢正打算叫醒她再服一次药。”
江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国光道长也在边上长长地疏了一口气,但瞬间又紧张地问:“陛下,贫道能进去见见娘娘么?”
江知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问:“为何?”
“回陛下,这几日,圣灯光芒亮了些许,但昨夜突然又弱了大半。贫道有些担忧,故务必得见着陛下和娘娘才能心安。”国光道长此时担忧的是这面上的皇后娘娘没事,但那芯子里的肖乐乐出了问题。
江知听言便独自大步入了寝殿,行至床边看着睡得乖巧的肖乐乐,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想着大婚之夜躺在床上的木头人,江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同样的姿势,就因为当时他在身边,才变得那般僵硬的吗?
江知沉着脸,对着苏嬷嬷说:“去唤醒你家主子,服了药就别再让她睡了,这样整日躺着,没病也要躺出病来。”
说完不等苏嬷嬷回答,便转身离开。
行至寝殿门口,见那国光道长还是一脸担忧,便说:“人没事,你若要见,便在此等着。见了之后早些回去守好你那圣灯。”
国光道长压着气,心中反驳,是你大月的圣灯。
江知说完就带着余海生等人大步离开了。
江知此时心中有些泛堵。他有点搞不懂自己刚刚的反应,为什么会什么会信了那国光老道的邪,又为什么会担心肖乐乐出事。
江知仔细想了想,他应该是怕那圣灯灭了难得解释,也怕肖乐乐有个什么那肖泽恩会很难缠。
走出让他有些别扭的月明宫,江知觉得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此时清晨的霞光铺满了大半天空,将云彩染成了金红色,那太阳的光芒使劲地向外透,想要将整个天空都照得透亮。
江知停下脚步看着天空,快了,天就快要亮了,他也得快一些让大月变得更好才行。
到那个时候,他做的任何事都应该是出于他心中所想,而不是基于别的。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江知转身一看,只见从月明宫冲出来一名宫人,那背影看上去跑得毫无章法,脚步要多凌乱有多凌乱。
江知只顿了一瞬,便大步迈向了月明宫,那脚步也好不到那里去。
寝殿门外已没见国光道长的身影,听到屋里苏嬷嬷不停地大声唤着“娘娘”,江知跑了起来。
还未到床边便着急地问:“怎么回事?”
“陛下,奴婢叫不醒娘娘。” 苏嬷嬷顾不得行礼了,转身慌乱无助地看着江知。
“什么意思?”江知挥开苏嬷嬷坐到了床边,声音带着丝不易发觉的颤抖,“皇后。”
江知边喊边伸手向肖乐乐的脸颊捏去,揪起那脸蛋上的肉喊:“肖喜乐,肖喜乐。你醒醒,你给朕起来。”
肖乐乐还是那般乖巧地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指尖触碰的柔软还能感受到舒适的温度,这让江知的心没刚刚那么慌张了。
叫不醒的原因肯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的,一定是这人太贪睡的原因。
苏嬷嬷心慌意乱,看着那皇帝陛下揪着她娘娘的脸不放,心疼得不得了。大着胆子上前,把手伸到肖乐乐脸庞附近,虚虚悬着,说:“陛下,还是奴婢来吧。陛下还要忙着上朝,奴婢已经差人去叫太医了。”
此时最慌的,也许是站在一旁干着急的国光道长。
刚刚他站在寝殿门外时,听到里边一直在叫“娘娘”,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大,在听到“快去叫太医”时,他终于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明明还有生气,却怎么叫也没反应,他觉得他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了。
这人还在,但芯没了。
“陛下,可以让贫道试试吗?”国光道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苏嬷嬷一听,立即让开,国光道长可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轻轻一喊,娘娘就醒了呢。
江知并不相信这老道,只是这事中透着几分邪门,便松开了揪着肖乐乐脸的手。
起身让开时,江知感到苏嬷嬷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再一看,那肖乐乐的脸居然被他捏红了。
江知尴尬地大退了两步,将床边的空间让给国光道长试试。
而接下来,国光道长的行为让在场的众人都傻眼了。
除了江知,一个个都以为能看国光道长露一手神通之术,未料他却只是弯腰对着躺在床上的人说着一些古怪的话。
“肖乐乐,别睡了,起来嗨。”
“肖乐乐,起床了,打卡了。”
“肖乐乐,你购物车被清空了。”
“肖乐乐,今天签到打榜了吗?”
……
在场的人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就是不明白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能唤醒沉睡之人的咒语,不然为什么国光道长每说一句就停下来想一想再说。
一定是的,咒语太多了,国光道长得一句一句地试,才知道那一句皇后娘娘又效。
国光道长不停地试着,但肖乐乐仍然是一动不动。
国光道长有些抓狂了,也顾不得有旁人,冲着肖乐乐一通念道:“肖乐乐,乐乐姐,你就是我的小祖宗,你快点醒来吧。求求你别撂摊子,尽心一点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保证一定让你见到崽崽……”
正在暗自嘀咕自己没这种孙子的江知听到“崽崽”二字,从昨夜开始一直盘旋在他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谁是崽崽?”
江知的声音中透着怒气,让正在叨念的国光道长顿时安静下来。
国光道长哑然,眼神也在空中飘着,装傻充愣没打算回答这着问题,呆滞的脸上透着人生三大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皇上脸上压不住的怒气,而那惹事的国光道长又沉默不语,苏嬷嬷站了出来,“回陛下,崽崽是娘娘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狗子,娘娘很是喜欢。”
听到解释,江知没想到这肖乐乐居然为了一条狗子闹了一晚上,还把自己闹病了。
对此,江知很是不解,“若真是喜欢,抱进宫来养着便是。又没人拘着她。”
“回陛下。崽崽五岁时便没了。家里人骗着娘娘,没敢说没了,只是说走丢了。后来大公子给娘娘又抱了一只回来,娘娘没要,说是崽崽只有一个,别的都比不上崽崽。”
国光道长笑了,那刚刚散去的神识又收了回来,对着江知严肃地说:“对,崽崽是条狗子,一条已经死了的狗子。”
国光道长说完又扭头对着苏嬷嬷说:“等你家娘娘醒了,记得告诉她,这世上狗子多得是,比那崽崽更好的狗子也多的是。”
苏嬷嬷愣在那里看着国光道长没吭声,现在是聊狗子的时候吗?
此时的苏嬷嬷有些理解她家肖大人了。
当初在知道国光道长说她家小祖宗是皇后命格时,肖大人在家足足骂了两个时辰的臭道士。
那时的苏嬷嬷很是不解,在她看来,她家小祖宗就是担得起这世上最尊贵的命格,国光道长是一个有眼光的人。
可进宫之后才知,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而今再见这国光道长不靠谱的模样,苏嬷嬷觉得如果时间能重来,她也要和肖大人一起骂。
匆匆赶来的太医来带着满头的汗就要给江知跪下,江知挥手让他赶紧诊病去。
太医反复把脉了好多次,那眉头皱了又皱,看得一旁的人心是越悬越高。
最后,太医惶惶不安地对着江知行了礼,“回禀陛下,娘娘的脉象已比昨日平稳许多,寒症也基本消除。从脉象上看,并无不妥之处。”
“既无不妥,为何人却不醒?”江知问。
太医弯腰回答道:“昨日的药方里,微臣加了些安神的药物。或许是娘娘之前太过劳累,这病来如山倒,精神上有些不济,再加上药物的作用,便睡久了些。”
“睡这么久也无碍?”
“回陛下,从脉象上看,没发现别的问题。”
江知听完,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心中只觉好笑,估计太医也没见过如此贪睡之人,才为难地挤出“劳累”二字。
就她那每日除了吃和睡就是气他的生活,从何而来的“劳累”?
想来还是过于娇气了,身子还不如林家的病秧子。
待她病气退去,得安排人督着她练练身子,他还想看看在他的折腾下,他的皇后又会蹦跶出什么花样来。
江知命太医守在月明宫,待皇后醒来再诊,确定无恙之后才得离开。
正想让那国光道长回他道场时,那老道却说他也要再等等,等到皇后娘娘醒来之后才离开。
江知懒得理会,一个早上都耗在这事上了,得赶着去上朝才行,那些大事小事糟心事都还等着他呢。
他可没什么闲功夫继续耗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