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漫无目的逛了一上午,眼看午时将至,苏瑾随意找了家酒肆用饭,过后返回小院,解除伪装,晃晃悠悠坐马车回府。kanshushen
午休醒来,苏瑾屏退晨曦阁一干下人,照例默写武学书籍,待至黄昏才出书房。
他前脚刚出书房,后脚就收到苏茗苏荞有关陈妈等人消息,之后几天,每天都有新的消息进来。
苏瑾一一看过,神情复杂。
镇北侯府这蛀虫是不是太多了点,还是说王公贵族大抵都如此,不能深究?
苏瑾不清楚,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侯夫人。
苏瑾负手立于窗前,遥望荣安堂方向。
这阵子侯府风平浪静,苏瑾不信侯夫人能咽下这口气,既非如此,那恐怕在酝酿什么大招。
苏瑾想了下,最近跟后宅相关的大事只有桃花宴。
除此之外,不确定因素太多,苏瑾也不清楚侯夫人到底会从哪方面下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动则已,一动必然寻求一击必中。
离桃花宴越近,苏瑾心中隐隐不安便越发不容忽视。
看来,真不能等了。
苏瑾手上有足够证据,只是如何将证据送到镇北侯手上,并让他相信,且将苏瑾自身摘出去,这事可不大好办。
夜闯之类想也不用想,镇北侯府是什么地方,以苏瑾目前身手,想要避开侯府护卫,悄无声息将消息递进外书房,无异于天方夜谭。
也是因此,苏瑾才会大费周章绕过夜探后巷直击现场,而用乔装改扮旁敲侧击来收集证据。
在没弄清楚侯府最高武力前,苏瑾不想冒这个险,如今双方实力不明,他实在没法保证夜晚行动能避过侯府护卫。
苏瑾目光微凝,琢磨着从哪里打开缺口。他不求立即将侯夫人拉下水,但务必让她焦头烂额,无暇理会其他,起码短时间内消停才行。
只是,这么做会不会令侯夫人狗急跳墙,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哪怕被怀疑到她身上,也在所不惜?
这点实在不得不防。
苏瑾眉头紧蹙,有那么一刻,他竟荒唐地想到,若他是土生土长的锦朝人就好了,那样,他就不用纠结这些,大可以学侯夫人心狠手辣,无视人命,可他偏偏做不到。
现代自幼受的教育,让苏瑾秉持堂堂正正做人原则,这一点如同一条铁则一样烙印在他心中,永不能忘。
而一旦跨过,信念崩塌,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苏瑾第一时间就摒弃。
如此一来,他这方实在太吃亏。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事难两全,他不可能什么好处都占。
权衡再三,苏瑾放弃一开始两全齐美想法,拼着暴露自身,他也要将侯夫人这条盘踞在身边的毒蛇左膀右臂拔除。
而想要定人罪,最好的办法是人赃并获,苏瑾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只是如何将镇北侯引来,还有待商榷。
斟酌良久,苏瑾有了决定,立刻行动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镇北侯近来异常忙碌,时常踏着月色深夜而归。以前镇北侯忙归忙,但忙成这样的还真不多见,恐怕朝廷近期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苏瑾不得而知罢了。
也就是说,苏瑾很难见到镇北侯身影。不,应该说自打他成了苏君五后,就只见过镇北侯一面,还是对方主动传唤。
若没这个意外,苏瑾跟镇北侯之间近来压根就无交集。
因此,等候镇北侯自动现身,希望渺茫。
苏瑾自然不会就这么干坐着不动,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便是,哪能擎等着天上掉馅饼。
两天后,苏瑾打听清楚镇北侯出入动向,主动去对方最常走的侯府东侧门堵人。
苏瑾赌对了,这晚镇北侯正是从此门入府。
“祖父。”苏瑾从一旁暗影中走出,主动出声招呼。
“瑾儿,你怎么在这?”镇北侯面带审视。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下钥,苏瑾这是偷溜出二门?很快,他就予以否决。这么做,苏瑾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侯府护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不可能好生站在这,那么只能是他用了某种方法,躲开了侯府护卫视线……
苏瑾坦然接受镇北侯目光探究,郑重道:“祖父,孙儿有事找您,很重要。”
镇北侯目光微阖,像是第一次认识苏瑾似的,打量片刻后,他道:“随我来。”
苏瑾立即跟上。
进入书房,镇北侯屏退众人,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气势迫人,他伸手朝对面一指,沉声道:“坐。”
苏瑾依言落座,仿佛没感受到来自镇北侯那长年累月对阵杀敌铸就的肃杀之气。
该说不愧是祖孙吗,两人默契十足,谁也没说话,气氛渐渐凝固。
最后还是镇北侯率先开口,他时间宝贵得很,没那么多工夫跟苏瑾耗,直接命令:“说。”
苏瑾从善如流,干脆利落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推到镇北侯面前:“祖父请看。”
镇北侯随手拿起,起初他不以为意,越看,他脸色越难看,等翻完最后一页,已是怒意勃发。
镇北侯府是武将家族,跟旁的府第不同,侯府产业收入很大一部分都用在底下将士身上,粮饷不够,镇北侯府填上,阵亡将士抚恤微薄,镇北侯府添补,伤残退下来的将士,若无人照顾,镇北侯府收容……
如此种种,导致镇北侯府产业即便每年收益颇丰,也总是不够用。
也正因此,镇北侯对托庇到侯府下的世子夫人娘家柳家颇为看重,盖因柳家每年送进府的银两为数着实不小,帮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由此可见,镇北侯对侯府产业有多重视,而他竟不知,府内养了如此之多蛀虫。
镇北侯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一边要保持镇北军有生力量,令镇北军有更好的发展,一边也想让家人过上好生活,不然,他图的又是什么,总不能只一心为国尽忠吧?
但那不是让下人来挥霍的。
镇北侯心中怒意升腾,到底坐高位已久,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起码也不差多少,很快外露情绪便悉数内敛。
镇北侯定定地看着对面苏瑾,半晌,道:“你怎么发现的?”
苏瑾早有准备,一脸淡定:“近来孙儿常出门闲逛,走访了不少地方,偶尔发现府中管事在外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想着府中应该没有哪个主子会这么大方,就使人去查了查,结果这一查……”
苏瑾没将话说透,在场两人却都清楚未竟之意,镇北侯面前那一沓资料就是最好诠释。
镇北侯没再问,摆了摆手,示意苏瑾出去:“苏锐,送五少爷回去。”
“是,侯爷。”话落,苏锐无声无息出现在苏瑾身后。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下一刻,他就被苏锐提起,不惊动一人送回晨曦阁。
苏瑾:“……”果然,他没轻举妄动是对的,这一世武之一道简直深不可测,绝非他此前所在末法时代可比。
送走苏瑾,镇北侯静坐书房许久。
他不会相信苏瑾片面之词,但也不认为他这个嫡孙会拿此事开玩笑,这纸上内容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只不过暗中到底还隐藏多少,谁知道。
最初的怒意过后,镇北侯心生遗憾,他这个五孙儿是个人物,可惜,是君少爷,很快就要说人家,在家怕是待不了两年,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谁。
思及此,镇北侯想起几乎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
本来,他这个孙儿不该成为君少爷的,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切?
镇北侯陷入深思当中,目光频闪。良久,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放松心神,将重量全砸在椅背上。
当初,三儿媳(世子夫人)极力反对,本来也不该五孙儿划为君男,按照惯例,应当轮到九孙儿(嫡出五房嫡子),结果却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事情为何会如此?镇北侯搜肠刮肚,终于记起,这是多方面角力的结果。但关键还在于他老妻,若非侯夫人非坚持如此,世子夫人拗不过,他想着三个儿媳两个都不如侯夫人意,尤其世子夫人,直接就断了她亲上加亲的念想,他觉得愧对老妻,在世子夫人都没意见之下,便允了。
他如此信任老妻,放心将后宅之事全权交给她处理,看来是他错了,太过想当然。
这已不是第一次,之前他叫苏瑾过来对峙,就对侯夫人有所不满,现在就更是。看来,侯府人事该来一次大清理。
镇北侯做事雷厉风行,他可不耐烦将时间都耗在内宅上,隔天一早,他便派出一批暗卫出去核实情况。事情还不止如此,不做则已,要做索性就做个彻底,他将调查范围扩大,囊括所有侯府管事,不论内外,以及侯府在京产业。
苏瑾也没想到,他不过只是想剪除侯夫人羽翼,不得已之下,才会不加遮掩,直接将自身暴露于镇北侯眼皮下。谁想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镇北侯如此大动干戈,对侯府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