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听到玄鸟一族的秘辛,郑南槐和燕北堂对视一眼。
斟酌片刻,郑南槐轻咳一声,“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过往……不过,你为何认定我们可以把这东西取走呢?”
而且,万一他们没有得到皇甫昭的提示前来离雀岛呢?
宫主抬眸扫了两人一眼,可能是得以卸掉千百年来代代传承的担子,祁闻宿心情还算愉悦,也有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
“先祖留下的口谕里,提到过天道曾启示千余年后将有异族来访,届时便可打破这份枷锁,虽然未曾言明这异族到底是人、鬼、妖还是魔,后来前几任宫主总结出一个办法,只需把来访之人丢在这血樟林里一段日子看看是否有什么变化即可。”
她弯弯嘴角,“不过离雀岛上罕有外族来访,所以到现在,算上你们,这血樟林里也只到过寥寥不过十位访客。”
要把被关在这里叫作做客吗?郑南槐腹诽一句,面上则是似有所解的点头。
“早前听闻九州内又有腾龙印现世,我有预感,先祖口谕中的访客也很快会出现,这不——”祁闻宿勾唇一笑,颇有兴味地瞥了郑南槐一眼,“你们果然来了。”
先前收到九州大陆另有数枚腾龙印出现,再加上这数枚腾龙印都落入一个修士手中,祁闻宿便精神一振,做足了准备只待郑南槐来这岛上,
她点了点郑南槐侧后方的燕北堂,“只是我没想到,先祖所说的异族,竟是这种情况——你如今到底算作人,还是算作半人半鬼的一具躯壳?”
这话听着刺耳,郑南槐当即拧起眉头,颇为不悦地冷声道:
“宫主慎言。”
被他呛了一声,宫主眯起眼,面上露出些许冷冷的笑意:“怎么,我可有说错?说起来,你也——”
“没有。”燕北堂打断了宫主的话,“宫主说的,不算错,但也的确是断言了,想来您是看走眼了。”
他后半句话引起了宫主的兴趣,玄鸟对鬼气十分敏感,她能感觉到燕北堂身上那股似有若无但极为令她不适的鬼气,这股气息若是换做其她鸟儿们只会认为此人便是鬼物所化的人形,但祁闻宿却能分辨出这股气息中暗藏的不稳,这也是为何她没有直接认定燕北堂便是鬼物,并且选中燕北堂丢去血樟林的原因。
她猜测过燕北堂身上鬼气之所以不稳是腾龙印的原因,但这样一来更古怪了,鬼物为何、又如何把腾龙印此等镇压邪祟的法宝收入囊中?这种情况属实罕见,燕北堂这人身上定然另有玄机:“哦?那是有何处不妥呢?”
燕北堂定定看她一眼,下意识望向郑南槐,见他神色间的不赞同,抿唇思索一瞬,折中解释了一句:
“个中缘由,不便细说,我只能告诉宫主您一句话,您从我身上感知到的鬼气,并非我所有。”
并非他所有?祁闻宿蹙起眉来,这句话里的深意可多了去了,她看了眼犹在暗暗互递眼色的两人,了然地短促一笑。
“行吧,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稍有点好奇罢了,不必介怀。”
说罢,她就敲了敲脚边的箱子,“怎么样,你们从这箱子里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没?”
虽然话题转得如此之快,但郑南槐和燕北堂都暗自松了口气,燕北堂体内用腾龙印压着一只鬼仙的事实在有些耸人听闻,先不管这宫主知晓此事后会作何动作,光是解释这件事到底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都要费上不小功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们与宫主不过寥寥数面,何必坦诚相见。
“算是有吧,”郑南槐应道,“宫主有兴趣?”
玄鸟一族与世隔绝多年,也不知罪业瞳之祸多半已不在她们关心的范畴内了。
果然,宫主撇嘴摇摇头,“不算,你们调查的事和我那侄儿……他的后人可有关系?”
这个问题就得捋捋皇甫一族的家谱了,郑南槐看向燕北堂,就见对方面露思索,半晌后才开口:
“先皇在世时只诞下一位皇子,名庚姝。庚姝殿下数年前寿终正寝,膝下并无子嗣,而我们调查的事与先皇兄长有关,据我所知,应当是不影响先皇及其后人的。”
话毕,祁闻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千里迢迢来离雀岛,到底是要调查什么?”
没料到她会追问这件事,燕北堂下意识抬眸飞快扫过她的神色,竟见她面上有几分忧虑,心头更是疑窦丛生。
“……不知宫主可曾听闻,罪业瞳之祸?”郑南槐想了想,决定对宫主的态度试探一二。
听着有几分耳熟,祁闻宿微怔,回想片刻,随即心头一惊:
“你是说,在九州各地劫掠人鬼之子再行挖眼的那桩陈年旧案?!此案难不成另有隐情?”
关于罪业瞳之祸的讯息传入她手中时,饶是她自幼从族老口中听闻妖界各种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的故事,也觉得此事实在令人发指。
观宫主模样,郑南槐心中暗定,从乾坤袋中取出拓印玉简:
“这里头是我们从先皇从皇甫昭父子王府中收缴出来的东西里找到的线索。”
昨夜看完原本的那枚玉简后他们便重新拓印了一份,为的就是这种情况。
祁闻宿看着那玉简,一时间也慎重了起来,取过东西抵在额头飞速过了一遍,再睁开眼时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怪不得……怪不得近年来九州大陆暗流涌动,族中观天的族老说将有事关天下芸芸众生的大事要发生,我也察觉这段时间天地间灵气有动荡紊乱的征兆……原来天底下竟有此等恶行……皇甫一族里竟然有人做下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
她攥着玉简的手紧了几分,手背上骤然凸起几道青筋,“枉我看在过往情分上对其多有关照,想不到居然是在为虎作伥!”
这话说得就重了,这些事里头难不成还有青跃宫的助力?
望着宫主周身隐隐的怒意,郑南槐心中嘀咕,但只看这玉简里的线索,他们并未看出这其中有青跃宫的事啊?
“‘为虎作伥’?宫主这话……”燕北堂也问道。
祁闻宿拧眉捏着手中的玉简,几近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
“这群人手里的菱花胎法诀,是从我们青跃宫求去的!”
什么?!
郑南槐闻言便是一惊,不禁看向燕北堂,只见燕北堂也是满脸诧异。
菱花胎这门禁术由青跃宫玄鸟所创这件事他们倒是知道,也清楚姜殊穹那班子人手上的术法必然由青跃宫这里流出,只是没料到居然是光明正大‘求’出去的。
“当年,皇甫一族派信,说皇甫端多年来只出了一个孩子,担心子嗣薄弱难以后继,故求了菱花胎法诀说要繁衍后嗣,这法诀毕竟已被视作禁术,前任宫主特地派了祁谢安那家伙带着法诀去往京州……”
但是燕北堂未在皇甫端的残魂中查探到除了皇甫秘法和那倒霉催的合欢功法以外的任何术法痕迹,这被送往京州的法诀,只怕就是落在了姜殊穹等人手中。
祁闻宿显然就是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倍感耻辱和愧疚,而且虽然她们事先也不知菱花胎会被用作残害无辜之人,但此事的因果却还是会落在玄鸟一族身上,此等骇人至极的罪行,因果自然也重,不知将来玄鸟会以什么方式来应了这层恶果……
何况此等逆天恶行必然会影响天地间灵气运转、天道震怒,届时六界中会发生何等剧变仍不好说,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们玄鸟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若是祁谢安当年稍上些心,法诀未必会落入他人之手……归根结底这件事是我们处事不察之过,你们接下去要怎么做?”
深吸口气后,祁闻宿勉强稳住心绪问道。
那几个皇甫已经死了,可隐在幕后的罪魁祸首仍然逍遥法外,郑南槐定了定心神,“宫主,我们推测这些事情背后,还另有一个人的手笔,只是现下还没有明晰的头绪……”
“你们怀疑是什么人?”出人意料的是,宫主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么一句。
郑南槐一愣,“我们怀疑,是邬山城城主姜殊穹。”
闻言,祁闻宿面上先是微怔,随后竟闪过几分了然,看得郑南槐暗自心惊。
“宫主好像不是很意外?”
“他那样‘得天道眷顾、机缘深厚’的‘神人’,与这样的事有关,也不算很出人意料。”
这样一听,郑南槐就有几分明悟了,估计是指外头那些关于姜殊穹未遭天谴之类的说法,有甚者都快把姜殊穹捧成气运之子了。
祁闻宿神色间隐隐带着厌恶,但又有几分凝重,“但我看你们找到的线索,并不能直接指向他……你们这次来,应该就是为了找到可以指证他的线索吧?”
“是的,”燕北堂颔首,“不过我们还未把这些东西检查完,说不定剩下的那些里还会有什么收获。”
宫主闻言点点头,“倒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紧接着,她又道:“既然如此,二位还是到先前备下的洞府再行调查吧。”
te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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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第240章 覆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