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七七四十九日后,长安城内一派戒备森严。
秦王统率三军时,杀伐果断,性情堪称残冷,如今做了君主,倒是很忌惮民意,颇有重振天下的雄心。似权利交替,政敌清洗这种事,做的极为谨慎。
齐王的左右铭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叹他至死也只惊叫了一句:“李世民……大胆逆贼也!”
齐王死后,从他府邸中搜出一瓶含有剧毒的千日醉。
装酒的桃木葫芦瓶,还是李无阴在瑶池十里桃林时,用短刀雕成的,上面苍劲有力刻着一个“邪”字,曝露在尸横遍野的血光下,显得格外突兀而惹眼。
八月二十日夜,亥时三刻。李时画将研究了半月有余的《 隋唐地理志》放在书案上,困顿的伸了个懒腰,站在一旁打盹的宫女佩竹猛的清醒过来,上前帮她揉揉麻木的腿脚,恭敬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早些歇下吧。”
她抬目,扫一眼空荡荡的殿堂,随口道:“流霜姑姑呢?”
流霜姑姑原是她母亲的贴身侍女,当年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流霜姑姑照看,并含蓄的托付,让流霜姑姑一并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
母亲去世那年,她出生还不足半岁,长到八岁,流霜姑姑也只恪尽本分,从未越雷池半步,一门心思只守着她长大。
八岁那年,隋朝政局危亡,在父亲的庇护下,流霜姑姑带着她从江都一路奔逃到长安,留在瑶池宫避难。至今已有十年。
流霜姑姑于她,可谓至亲。
佩竹神色飘忽的望她一眼,忽地跪在地上,结巴道:“流霜姑姑……被……被传去问话了。”
她蓦然起身,道:“你说什么?”
佩竹瑟瑟发抖退后两步,回道:“说是圣上正在处理一桩秘案,宇文大人也被牵扯其中。”
她走近两步,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佩竹擦擦额头冷汗,颤抖道:“流霜姑姑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了,她临走前特意嘱托,说是去去就回,不必扰您清净。”
李时画揉揉跳动的眉心。
当年她父亲早已推算出秦王的运势,写信告知她要暗中辅佐,这暗中的手段却要讲究个分寸,依眼下形势,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她父亲是方外之人,原不该参与朝政变革,只因早年与任太原留守的李渊有些私交,当年李世民初入战场,有一回身受重伤,李渊便带他上门求助,父亲医术超群,将他救回来后,又颇赏识他的才能,便传与他一些行军布阵的本领。
因这一层师徒关系牵扯甚多,当年父亲确也做过一些精密安排,暗中辅助李氏集团迅速崛起,唯一的条件是,若日后秦王称帝,不可给李时画封妃,切要让她远离朝政。”
秦王念及旧情,却并未完全遵师命,甫一称帝,便号诰天下,将她封为一朝开国公主。
旧时,她与秦王不过有些书信往来,至今还未见过一面。
如今江山已定,急流勇退便是最好选择,奈何被锁进这深宫里,她也只能墨守陈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她自进宫后,日日潜行研究行术,少有功夫理会旁事。却不知流霜姑姑是因何事受到牵扯。
李时画自然不能等到天明,当下就要直奔太极殿探个究竟。
门口守夜的太监宫女慌里慌张提着宫灯跟在身后,她居住的玄策殿在北,太极殿在西南方向,一路经过玄武门,士兵们守备森严,空气里仿佛仍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太极殿筑的宏伟,笼在一片月光阴影中,隐约可见红墙金瓦发出的辉光,她侧目望一眼庄重的殿堂大门,正准备着守卫通报,却见宇文士及目色凝重的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她,态度还算谦卑,施礼道:“参见玄策公主。”
宇文士及是易墨邪的父亲,这在朝廷政坛上,不算什么隐密之事,民间却也有另一则传闻,说是宇文士及的独子早在隋王朝变故那一夜就已死于非命。
李时画曾在瑶池桃林闲居时,对朝政局势掌握的清清楚楚,更熟悉每位大臣的样貌体征与行事作派、以及家私秘闻。
初初有些不好的预感。眼皮跳了两跳,道:“宇文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士及疑惑的看她一眼,思虑片刻却没说什么,颔首道:“没什么,臣先行告退。”遂再施一礼,步伐有些匆匆。
待宇文士及走远了,李时画心里方才梳理出个脉络。思索方才宇文士及的反应,他生平虽无大功绩,但始来善于分辨局势,不大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什么事端。
那么,出事的人,极有可能是易墨邪。
从前,齐王元吉还在世时,常与易墨邪在瑶池宫饮酒,可李时画知晓,两个人也仅止于饮酒的雅趣,易墨邪此人不受约束,绝无可能加入齐王组织。
便是她不念与易墨邪的旧情,流霜姑姑也被牵扯其中,若再往深处追查,她必然也脱不开干系。她固然不清楚具体缘由,这事却也片刻拖延不得。
良久,通报太监慢吞吞出来禀告:“皇上有命,夜已深沉,请公主好生回去歇息,朝政之事皇上自有定夺,不劳公主挂怀。”
李时画并无多少耐心,肃然站在夜空下,沉冷道:“烦请公公转达,我与皇室并无瓜葛,皇帝赏的行头与封号,若只是叫我屈从于皇权制度,那么,他晓得我行事的规则。”
管事太监震惊于她的大言不惭,诚惶诚恐道:“这……这……”
身后蓦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道:“好一个并无瓜葛。普天之下,朕见过嚣张跋扈的,全然不将朕放在眼里的你却是首例,怎么,嫌朕赏赐不够?”
李时画打眼望去,皇帝正站在高台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虽是责备的语气,却在看清楚她样貌瞬时,眼底忽透出股惋惜之意。
李时画很熟悉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今时的她没有男子扮相遮掩锋芒,穿的是织金绣凤的锦缎,高耸的发髻,精致的妆容,窈窕少女伫立在月光下,宛如一朵盛开正艳的牡丹。夹带几分凌厉与睿智,格外引人瞩目。
她很庆幸,父亲算无遗策。
早在她出生前,他老人家就已替她做主,认下李渊为义父,并赐李姓。加之当初与李家约法三章,她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如今皇上的妹妹。
李世民硬塞给她一个公主的身份,大约有将她遣往塞外和亲的打算。
李时画并不在意这些,她愿意留在宫里,只为办成一件大事,那件事办妥,她定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绝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她微微欠身行礼,声音清澈而坚定:“流霜姑姑,可是犯了什么过错?”
皇上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声音柔和许多,道:“没有什么,朕只是遣她来问句话而已,稍后便可让她回去。”
李时画心底稍松了口气,道:“皇兄金口玉言,说话自然算数。如此甚好。”
皇帝侧目深深望她一眼,道:“玄策公主可还有别的事?”
她摇摇头。道:“让皇兄费心了,时辰不早了,臣妹这就回去。”
易墨邪的消息,她须通过旁的途径打听。
上回一别已有月余,她不是个为情所困的性子,做不得愁肠百结的姿态,便是易墨邪亲手赠于她一副绝情诗,她对此也只认真的评说了两个字:“好诗。”再没什么看法。
但近日来,心底那股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明显。
也不知是刚才走的急切,还是夜里着了凉风,才转身欲走,猛然间,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人便晕倒在了地上。
耳边听得有人忙乱了一阵,声音渐远。
………
再醒来时,是在自己寝宫里,头顶轻纱缦帐悬在半空,守在缦账下的人,却是皇上本人。
李时画颇有些受惊,往床里侧腾挪了腾挪,皇上便顺着也往里腾挪了腾挪。一双眼睛格外沉重的望着她,仿佛她一夜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左手捧一只药碗,右手舀勺的动作略有些僵硬,仔细喂给她道:“时画,既然醒了,把这碗药喝了吧。”
她觉得有些莫名,一来她身体康健的很,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太极殿大院里无故晕倒,二来皇上忽然变得没个帝王相,方才还冷烈的喊她一声玄策公主,这会竟就亲自给她喂药。这实在不可思议。
她不敢领受,直接接过药碗,正准备饮尽,皇帝又道:“时画,你有想过嫁人么?”
她愣了愣,像是想明白了他无事献殷勤的缘由。
如今天下百废待兴,边疆侵扰不断,却不宜大动干戈。若是朝廷有政治联姻需求,皇上前来说几句好话,安抚一番也实属正常,她只是没想到,他过河拆桥,会拆的如此之快。
还没想出个应付的招数,皇上忽又凑近一步,道:“朕反悔了,若你愿意嫁人,朕……其实……”
身为一国之君,竟也有难以启齿的话题,可见后面的话绝无好话。她也就不大留心,无神的盯着床上丝绸织的锦被发呆。
皇上兀自犹疑了一阵,缓缓道:“朕可以……封你为贵妃,玄策公主这个名号,朕可以让它变成……谥号。”
李时画蓦然僵在原地。
她实在没想到,当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秦王,做了皇帝后,行事竟如此荒唐。
因异常震惊,险些将药碗碰翻,幸她手脚灵敏,稳稳又将它接了回来。哈哈笑道:“究竟是我病了,还是你病了?”
皇帝仔细盯着她望了良久,她不得不将身体后仰,与他保持距离,这么一副姿态,手里的药将将又要倾倒。
皇上似有些挫败,忽坐直了身体,叹息道:“罢了,你先喝药,喝完朕再与你细说。”
她不做深想,将药碗凑近唇边,正要下咽的功夫,凭空里,突然有人一把将她手里的药汤打掉。一道中年女子的声音焦急道:“公主,这药,万万不能喝。”
闯进来的人是流霜姑姑。
皇上顿时冷肃的站起身,俨然恢复了一派帝王气质,沉声道:“放肆。”
李时画有些摸不清状况,上前仔细翻看洒在木板上的药渣,她识药性,这里面除了几位滋补药外,参杂最多的,却是辅助滑胎的中药。
她眉头紧锁,目光缓缓转向皇上,疑心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皇上冷静的看她一眼,道:“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把药喝了,对外宣称玄策公主毒发身亡。朕即刻将你册立为妃,过去之事,朕概不追究,二,说出孩子父亲身份,若你情愿下嫁与他,朕亦即刻为你们赐婚。”
若说方才皇上的提议荒缪至极,现在这番话说出来,却犹如惊涛骇浪。
在这深宫内院,从来没有出现过公主未出阁先怀孕的例子。因偌大的太极宫,只有皇帝一个健全男性,这种名声要传出去,只怕举国上下都要震动。
难怪皇上要拿堕胎药喂她。
李时画偏头望向跪在地上的流霜姑姑,见流霜姑姑脸色苍白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月余前的一夜风流,竟酿成今日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为她诊脉的太医当日夜里便被秘密处死。
皇上即日下旨,遍寻天下名医,为玄策公主治病。
李时画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固然几日后,他可以顺理成章,宣布公主暴病而亡的消息。她却不会真去当什么帝王妃。
至于第二条路,不过是虚晃一招。
她若敢说出那个名字,只怕腹中孩子等不到出生就已丧父。
帝王权术,制约的便是那些不受约束之人。
而她的命运,不受任何人摆布。
……
两日后,她安排在宫外的暗卫秘密传回消息,流霜姑姑一脸凝重的告诉她:“易墨邪,果真出事了,说是受齐王牵连,如今正被羁押在大理寺天牢里。”
“据说被捕前,他正在绘制一幅画像,笔韵中初初构勒出些形状,画的神韵与玄策公主一般无二。”
流霜姑姑说,这副画像,那日就挂在皇上的御书房,她被传去问话时,见皇上与宇文大人正在谈论此画,皇上竟有些不舍移目,疑思许久,才问说:“画中男子……是谁?”
李时画曾见识过易墨邪的画作。
他的画狂放抽象,画物非物,画人非人,更像是以万物为雏形,开启了一门隐秘复杂的学问,不懂画的人莫名被画中物所吸引,稍有天分的人却以解读画中线索为趣。但因无人能解,他的墨宝始来奇货可居。
过去他在桃林作诗作画,她用上好的桃木帮他造纸造墨,这种带有天然桃木香的纸张,在他手里,也成了一价难求的圣物。
不过易墨邪极少专注学问,凡有执笔时,手里必然少不了一壶好酒陪饮。绕是俩人自小情义深厚,易墨邪也只将她当做兄弟看待,喊她喝酒是常事,将她画在纸上,却实属稀罕。
易墨邪的性情与混迹政圈的人格格不入,她以为,似他这样边界模糊,在牢里怕是要吃很多苦头。
流霜姑姑将密信用火捻子点燃了,碾碎在瓮盆里,转过头来,缓缓问她说:“殿下可打算营救?”
李时画低头抚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火光将她的面孔映照的格外柔和,目光却异常坚定,道:“自然要救。”
她返回书案前,从下方的暗格中拿出一副图卷,摊开来,上面密密麻麻描绘的,似图又似书。
那是她近日才完成的一大伟作。仔细与流霜姑姑讲解道:“图上所注,太极宫大大小小殿堂上百余座,所居千余人,小则宫女太监嫔妃入宫年月,皇子公主生辰八字,性情癖好,大则作为最高统治者,皇上几时醒,夜里做了什么梦,与谁一起做梦,几时上朝,几时午膳,嫔妃与前朝势力牵扯,猫猫狗狗,宫庭日杂,太监侍卫班次岗责,凡有活物生存痕迹,近十年里,里里外外一应记全。”
流霜姑姑惊异道:“您竟在这么短时间内……”
李时画叹道:“当年我父亲让我助秦王竞争皇位,整个隋王朝的阵法攻略图,我都画的明明白白,秦王拥此图,进攻各大要害城池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近日无事,我便绘制了太极宫的史图出来,原预计哪日脱困时能用到,但见皇上近期对玄策宫似乎关注度格外高,我不能引起他瞩目,便只能……”
流霜姑姑看的有些移不开眼,低头问说:“您想出宫?”
李时画轻轻点头:“宫内行事拘谨,我若能出宫,就有法子救下易墨邪。”
流霜姑姑眉头轻皱,心中满是担忧:“秦王能做到战无不胜,固然是将阵法图所示策略运用到了极致,可如今您身在宫里,身边无人可调遣,贸然行动,只怕不妥。”
李时画笑道:“姑姑放心,兵法云,运筹帷幄而能决胜千里之外。我便是想以身犯险,也绝不能牵累姑姑。”
流霜没奈何的看她一眼,宠溺道:“你打小便作男子扮相,处事一向胆大包天,姑姑我早习以为常了,姑姑年轻时尚且无惧,如今一把年纪了,怎怕被连累。”
李时画往流霜姑姑怀里依偎过来,孩子般纯真道:“这么多年,就因为有您撑腰,所以我才有恃无恐,所以行事才更要周全。”
她站直了身子,续道:“皇家子弟自小受佛教文化熏陶, 对佛家礼仪的敬畏可谓根深蒂固,三日后,弘福寺的传帧方丈要来宫里**,届时,前朝后宫五品以上官员皆来听法会。正值天时、地利、人和,便是天子,亦不可逆转佛道法则。”
流霜姑姑表情渐渐严肃,道:"您是想……”
李时画道:“寻个间隙,将这张图卷递进传帧主持手里,再寻个由头揭发他,就说 弘福寺集结太子党旧部企图谋反,您办妥这件事即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流霜姑姑仍疑虑重重:“这图谱皇上若见了,一看便知是出自您手里,泄露皇家秘事,可是大罪。”
李时画道:“出自我手里不假,但看给出去的是哪一幅图,此图处处周全,又处处暗藏玄机,若真有人胆敢仗此图行事,进来便是个无所遁形的死局。”
李时画自幼钻研兵法阵形之秘,世间万物,飞禽走兽,草木瓦石,于她皆可化形为阵,纵数过往,天下难有她破不了的阵,也难有人能解她的局。
秦王以为,她那些排兵布阵的策略是出自父亲之手,却不知,父亲早在三年前,突然踪迹全无,与她再无半封书信往来。
李唐王朝建立至今,她没等来一家团聚,却意外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
始终,她不能让孩子与她一样,承受遍寻不到亲人的苦楚。便是知道易墨邪此回遭遇凶险异常,她却非救不可。
三日后,弘福寺的传帧主持开坛**,讲《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时,与皇上道:“世间万物盛衰皆循法度,但贫僧近期修行,梦里受活佛指引,又说诸法无我,一切皆空,唯证悟无上正等正觉者,能超越此时空,佑我大唐三百年盛事繁华。然贫僧愚钝,醒来对此经义仍有不解。”
皇帝听来这么一段玄机,果然大为振奋,立刻请众臣探讨此法,众臣一一答辩,传帧方丈却连连摇头。
皇帝正失落叹息,一筹莫展时,李时画拱手作揖,说一句:“佛法讲四大皆空,所谓证悟无上正等正觉者,说的是参禅修佛的至高境界。于朝政来说,陛下作为天下之主,广纳贤才,勤政爱民,便已是我大唐之福。参此佛法,将佛理智慧用于治国理政,又何愁大唐不能盛世绵延?
“至于超越时空、佑我大唐三百年繁华之说,许是要您以长远的眼光和更加宽广的胸怀,来谋划大唐未来,如此,并非遥不可及。”
皇上遥遥看过来,传帧主持已率先起身,匆匆退下法坛,直奔至李世画面前。高声喜呼道:“天佑大唐,大唐万岁万岁万万岁。姑娘所言犹如醍醐灌顶,想必您定是佛祖梦里指引之人,跪地再拜三拜道:“恳请皇上准令,让这位姑娘拜入佛祖门下,为大唐百年盛世祈福祈愿。”
李时画瞪一眼传帧和尚。声音放的极低,温恼道:“本宫此前,说的是出宫礼佛,不是拜入什么劳什子佛门下。”
传帧似迷似豁的望望她,眼底意味深不可测,回道:所谓有因必有果,贫僧不过是将计就计,玄策公主当担此大任。”
忽退后几步,连连叩头,诚惶诚恐道:“贫僧愚钝,不知面前站的是声名远播的玄策公主,竟口出狂言,妄想让玄策公主遁入佛门。还望陛下恕罪。皇上必然不舍令妹孤寡此生,与青灯常伴,贫僧便当此番不曾入宫**,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望请陛下恩准贫僧等人回弘福寺闭门思过,善哉善哉。”
传帧方丈演技不错。
一番言论可谓无可辩驳。众大臣们殷勤期待的望着她,仿佛商量好似的,集体跪请皇上批准,将她即刻遣往庙庵。
皇上脸色难看的望着众人,阴沉沉与她道:“玄策公主作何打算?”
李时画望一眼虔诚跪在地上的传帧方丈,道:“遁入空门非本宫所愿,佛曰:心诚则灵,如是礼佛传法,佑我大唐盛世太平,法门诸多,不如另辟一座佛学院,学院一切事物由本宫主持,方可前往。”
皇上游移的看她一眼,低低叹息一声,道:“准奏。”
此计万般周全,众臣皆大欢喜。
皇帝虽不大欢喜,但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皇帝。
为使天下长治久安,这层万众归一的意识形态自然要广泛传播,玄策公主这个名号非但不能消失,更要将它定义为一种传播渠道。
官家办事效率极高,不出月余,便将崇仁坊的一处数万坪皇家宅院改建为学堂,并命名为'无阴佛学院'。
无阴佛学院成立后,李时画秘密拜访了宇文府不下数回,谨小慎微的宇文士及总算对她放下戒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她仔细说了一遍。
她知道势态严重,却不知是个无解的命题。
据说是有千日醉酿的毒酒为证,易墨邪此劫难逃,轻则流放,重则……。
宇文士及对他这个儿子面上疏离,却又有一种本能的感情牵扯,最终应允,帮她安排见易墨邪一面。
彼时,李时画腹中胎儿已三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