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折腾来折腾去,凌晨三点了,夏扶光才堪堪入睡。
日升月落,旭日初升。
清晨的阳光溜进窗台缝隙,将她晃醒。
怎么又忘记拉窗帘了?她紧锁着眉眼,向被子里拱了拱,仿佛这样就可以拒绝光明的到来一样。
身边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阳光的照拂,嘟嘟囔囔地翻了个身,压着被子一卷,刺溜,毫不客气地将她身上被子全卷走了!
没了遮掩,夏扶光就这样赤条条地缩在一角。
差点忘记,昨晚带了一个人回来。
入秋的早晨有些凉,猝不及防的冷空气接触着肌肤,夏扶光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满腹怨气地起身了。
她望向裹成蝉蛹的赵行知,恶毒地想将其也摇醒。
对方却一脸单纯,毫无所觉地咂巴着嘴,好像还在做什么美梦。
算了,她叹气,认命地去将窗帘合上,打着哈欠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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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起得早,夏扶光本来想久违地展示一下厨艺。
但是她翻了一圈,家中厨房空空如也,就连米袋都要见底了。
估计在台风天全被当作储备粮吃了。
行吧,没得挑了,她抓了一把米扔进高压锅。
白粥也挺好,干净又健康,还能暖暖胃。
或许是昨天累了,睡得深沉,夏扶光做好早饭又吃完,还没见人出来。
她等得无聊,干脆打开客厅的电视看综艺消磨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听见“咔擦”开门声。
她回头翘望,就等着赵行知出来,对其兴师问罪了。
“扶光?”
刚睡醒的赵行知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双眼惺忪,声音也有点哑,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我怎么在你家?”
“不记得啦?”夏扶光端着一张脸,扳着手指头,将对方的罪证一一道来,“昨天某人夜不归宿,出入红绿街,烂醉如泥……”
赵行知的大脑就像是刚开机的旧电脑,反应迟缓,一个输入指令要跑半天,她呆愣愣地望着她,显然没察觉事件的严重性。
怎么感觉这场景这么像妈妈训小孩呢?夏扶光甩甩脑袋,把奇怪的想法赶跑。
“虽然那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正经酒吧,但耐不住时常会有三教九流人士出没,还好我哥在那打工,碰巧撞见了你,否则你今天还不知在哪醒来呢。”
要问她哥一个初中学历的人为什么能坐到管理层的位置,究其根本就是能打,镇得住场子呗。
她难以想象要是昨晚他哥没发现赵行知,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孤身一人失去意识在公共场所就是危险行为。
她余光扫向对方,希望对方长个心眼。
赵行知思绪回笼,总算记清自己昨晚的荒唐行为,憋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回应。
“不……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作为朋友,这么客气做什么呢,夏扶光长叹一声,缓和了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她起身端了一碗粥过来。
“喝了酒,胃应该挺不舒服的,家里也没食材了,你就将就吃一点吧。”
对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言不发地埋头苦吃。
或许是没胃口,也或许是拖时间。
赵行知这一餐吃得格外慢,硬生生将一碗白粥吃出了法式晚餐的既视感。
等她又将一集综艺看完了,对方才慢吞吞地放下碗筷。
“吃好了就说说吧。”夏扶光将碗放进洗手池,走到她身边坐下。“为什么突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喝酒?”
“是……”她本想说是不是李道显又作妖了,但话到了嘴边拐了弯又被憋回去,她委婉问道,“心情不好?”
见对方不回答,她开始发挥自己多年的主持功底,循循善诱:“是不是找工作又遇到了什么傻逼领导?唉,这种事情很正常,公司那么多,咱们找新的就行。”
“不是……”赵行知深吸一口气,终于肯开口了,“我和他……产生了一点矛盾。”
都不用问这个他是谁,肯定又是李道显,夏扶光忍不住翻白眼:“你俩的矛盾难道只有一点吗?明明是裂成东非大裂谷了好吧!”
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好,夏扶光缓缓语气,收敛着骂:“所以是他又干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去找他的出轨对象了?”
“都不是。”
赵行知摇摇头,揣起一个抱枕塞怀中,充实的感觉让她寻回了点安全感。
“是这样的……”
对方思忖着将话匣子一点点打开。
夏扶光这才知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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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行知重新准备找工作的事情没能埋家里多久。
毕竟一大家子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点细枝末节的变化都能敏锐地察觉得到。
更何况赵行知的变化不算小。
不仅时不时地往外跑,还破天荒地开始买新衣服,打扮了起来。
朝夕相处的婆婆率先提出了不满,觉得她一个家庭主妇没事找事乱花钱。
赵行知自然是努力为自己辩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工作找到了,钱自然也就回来了。
但两方观点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从抱怨到争吵。
家里的气氛便慢慢地僵住,赵行知心中愧疚,想找李道显调节。
可是对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频频以自己工作忙为由推脱了。
恰巧台风天,为他们的生活按下暂停键。
一家子人被迫困在屋子里,这下不想聊也得坐下聊了。
赵行知坦诚地抛出自己的想法,但被李道显果决地回绝。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单纯觉得孩子还小,需要母亲全程陪护,再加上他也不觉得对方能创造多少经济价值。
这不就是明着说她没用吗?
台风入境第二天,她们大吵了一架。
赵行知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暴雨天又没几家店营业,她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酒吧,浑浑噩噩喝了一杯后,惊觉自己不能自甘堕落。
于是鼓起勇气想回去重新把问题解决了。
可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后,才发现家中灯火早已熄灭,而那几人已然早早进入梦乡。
没有人等她,没有人关心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担心在暴雨天,她孤身一人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赵行知难以描述那种心情。
被抛弃的惊慌失措?又或是认清现实的心灰意冷?她分不清。
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进黑暗,抽噎被窗外的狂风暴雨吞没,没人会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想借此作为破冰点。
但事与愿违,家里的几人跟无事发生一般,对昨天的事情缄口不提,照常生活。
就好似……这个家有她没她都一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那就是对她更为冷漠了,不是指指点点,就是嗯嗯敷衍。
越来越被透明化的她越来越暴躁,试图制造摩擦,提高音量来夺取注意力。
却被李道显几句“别闹了”“我不想和你吵这些”“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给堵了回去。
总让她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赵行知在这样的环境下,精神几近崩溃,用酒精麻木自己成了唯一的宣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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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回想台风那几天,赵行知确实给她发过消息。
但是她当时一心扑在工作上,不上心地回了两句,却不知那是对方发来的求救信号。
她是做罪案电台的,许多生活不如意的犯罪者就是因为一念之差堕入黑暗,而身边人的态度往往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好赵行知这次没产生什么极端想法,只是喝了点酒,那……以后呢?
夏扶光张着嘴,忘了呼吸,几乎要溺死在悔恨中。
“唉,感觉我现在里外不是人。赵行知自嘲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还是想你这样单身着比较好啊~”
她的好友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夏扶光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但是不行,她得帮她走出来,夏扶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方才的对话。
拒绝沟通、排挤、当空气……
几个关键词一联想,嘿!这难道不是集体冷暴力吗?!
“好家伙!他们合起伙来霸凌你!”夏扶光为好友愤愤不平。
“倒也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吧。”赵行知皱了皱眉毛,小心翼翼地反驳她。
“怎么没有了?”
夏扶光急了,这是被pua惨了吧,怎么被欺负了还帮着对方说话?!
不行,她得赶紧救救自己恋爱脑的闺蜜。
结果对方却是一本正经地解释:“毕竟还没真的打我。”
呃……不是只有肢体暴力才算暴力吧。
夏扶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坏消息,好闺蜜被人欺负了,好消息是对方超绝顿感力,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欺负了。
正当她沉思时,耳畔传来了窸窸索索的动静。
“吱呀——”
开门声过后,是一声绵长的哈欠。
“啊~~~”
是夏伏泽,一边伸懒腰,一边大大咧咧地从房间走了出来,见到客厅里面面相觑的两人,十分好奇地问:“你俩坐这干嘛呢?一大早说悄悄话?”
夏扶光嫌弃地挥挥手:“早餐在厨房,自己去吃。”
偏偏对方不识趣,硬是要留下来唠两句。
“昭昭的朋友是吧?”
赵行知点点头,礼貌站起来打招呼。
夏扶光一把将其按下:“我哥,你就当自己人,不用对他客气的。”
夏伏泽懒散地点点头:“对了,下次你要是想喝酒,去昨天那个酒吧,直接找我,给你打折呀。”
眼见话题要弯的夏扶光毫不怜惜地挥了一拳:“停!自己是酒鬼就算了,可别带坏我朋友。”
“嘶——”对方吃痛,声泪俱下地控诉:“昭昭好狠的心,竟然想大义灭亲!行行行,是我打扰到你们两个谈话了,我走还不行吗。”
终于将自家哥哥支走,夏扶光想继续方才的对话。
但谈话的氛围被一打搅,再加上第三人在场,赵行知有些不自在。
“扶光,我先回家了。”
夏扶光抬眼望向客厅的挂钟:“才九点,不再坐一会吗?”
“不了。”赵行知起身收拾东西,“我昨天就这么把乐乐丢下走了,也挺不放心的。”
见留不下对方,夏扶光也只能跟着起身。
“我去送你。”
夏伏泽慢悠悠地盛了一碗粥,转身见两人要出门,急急忙忙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嘱托道:“顺路替我带一笼街角的小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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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扶光一路相送,好不容易送到了地铁口,赵行知坚决不让她再跟着了:“扶光,你回去吧,再送就要跟我回家了。”
“我还巴不得跟你回去呢,还能多张嘴。”她满不在乎,“你现在一挑三,亚里士多德再世都说不过他们!”
赵行知笑了,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算了,太麻烦你了。”
“我是认真的。”夏扶光收起了笑,郑重地望着对方,“赵行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怕丢脸,也不用觉得打扰我。”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赵行知一时间不知所措,像只懵懂的小仓鼠愣在原地。
这么可爱的朋友,李道显竟然舍得出轨!真是白瞎了眼!
夏扶光暗暗吐槽了一句,选择直接用行动表明。
她敞开双臂,将对方揽入怀中,脑袋埋在对方肩头,希望借助这个拥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对方。
就这样静静抱了几秒后,夏扶光闷声道。
“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所以请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不遗余力地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