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尾的手指摩挲片刻,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江月蘅问:“如今印章和兵符在谁手中?”
琴尾叹气:“就是两边都找不到,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若是有印章和兵符在手,长老们也不会觉得我名不正言不顺了。”
说到此处,琴尾眸光一亮:“不如我与你说一件只有我和谷主知道的事情,你回去唤回她的神识,如果谷主愿意将枢明谷交给我,那一定会告知你印章和兵符下落。”
琴尾对自己的想法甚是满意,立刻起身道:“离约定之日还有两日,我们现在就出发。”
江月蘅喝了一口茶,才又道:“如今地狱十府都快塞不下了,要找到谷主怕是有些困难,不过,还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
“谷主命魂已入冥府,但守尸魂在附近尚未消散。若她心中有惦念之事或怨恨之意强烈,可借灵器现身,说不定能得些许信息。”
“那需要什么灵器?”
江月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一个花精急匆匆闯进来,大喊:“亚主,大公子,大公子带着长老们闯进来了!”
琴尾皱眉,站起身道:“说好了七日,竟敢反悔!”
江月蘅却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反而道:“那让他们闯进来再说,你也可以看看你们谷中的这些花精能撑得了多久。”
琴尾这才动了怒:“我诚心和你谈条件,你反倒是看我笑话。”
“你要想我帮忙,就得听我的。”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咔嚓一声,大门便被撞开,几个花精手持利器挡在一群长老面前,一步步朝里退。
一个身穿墨绿长袍的男子在其中尤为显眼,待见到江月蘅和游青碧,脸上的怒意更加强烈,厉声呵斥道:“琴尾,为了这谷主之位,你居然要和杀自己父亲的凶手联手。”
琴尾却道:“说好了七日,你今日带他们闯来是什么意思?”
“那你今日带这个魔王来又是什么意思?”
游青碧气不过,开口道:“他是掌管冥界的冥主,不是什么魔王。你说话前先动动你的脑子,不然将来进了地狱十府,有的是你认错的时间。”
那男子却道:“到时候这魔王还是不是冥主谁知道呢!”
游青碧看向身后那群老者,笑道:“那就赌一赌呀!”
见眼前女子如此飞扬跋扈,一旁白发老者道:“就算身为冥主,也不该干涉我们谷中之事。”
江月蘅点点头道:“只是路过而已,你们随意。”
琴尾扭头看向江月蘅,却见江月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得对那男子道:“易羽,你连七日都等不及了吗?谷主去世,大伙忙着后事,竟忘了当日陪伴谷主身边的只有你!谷主虽年迈,但身体尚且无恙,突然去世,这么一想,谷主之死怕也是蹊跷。”
易羽怒道:“琴尾,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琴尾瞪着眼前的易羽,继续道:“各位长最清楚谷主身体如何,只有你这些年未曾关心过,才不知道你娘早已身患恶疾。她交予你的事情,你办好了哪些。又办砸了哪些?各位长老还要跟着他胡闹吗?”
一长老道:“琴尾,这些年谷主是交给你不少事,但你不要忘了,大公子才是枢明谷正统的继承者。”
琴尾大笑:“笑话,一个枢明谷还讲什么血脉继承。枢明谷要由他来掌管,不出百年怕连山头都要被他族灭了。”
“我先灭了你!”易羽一声怒吼,双拳已出。
见易羽出手,身后众长老紧随其后,纷纷夺门而入。花精从树上鱼贯而出,拼命抵挡。
易羽双臂坚如磐石,刀枪不入,他的拳头力大无穷,一拳下去,便在地上锤下一个坑。他一路挡开攻击他的花精,直奔琴尾而来。
琴尾御剑而起,剑气汹涌直奔易羽,被他一拳击破,顿时,四周剧烈震动起来。琴尾一剑劈向易羽,只听一声怒吼,易羽以手臂挡之,碰撞之处火花四射,随即纷纷踉跄后退数十步才站稳。
易羽手臂上一道深红的伤口正冒着血,他呼呼喘着粗气看着琴尾。而琴尾手中剑已钝,他丢下剑,双手运气,在胸前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向易羽直奔而去。
易羽一时退无可退,转身拉了一个花精丢去。花精撞上去,瞬间碎裂成灰。未等灰落,易羽已从侧面跃出,重重一拳打在了琴尾身上。
琴尾强忍痛意,一掌劈向易羽。
游青碧站在江月蘅身边,见双方厮杀惨烈,江月蘅却无动于衷,终于忍不住问:“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啊?”
江月蘅抬头看向屋脊,慢悠悠道:“现在可以了。”
说罢,他抬起右手,寒意自手掌涌出,透白的冰凌如疾风暴雨般四射而来,在场打斗的双方都围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四周所有物品身上都披上了一层薄冰。
接着,天色大暗,灰白的夜空之中,飘荡着几缕黑烟。
易羽和琴尾皆停了下来,看着萦绕在他们头顶的黑烟,不知冥主打算干什么。
易羽先开口道:“你不是说不干涉我们谷中之事吗!”
江月蘅却道:“你们谷中之事我不参与,只是谷主守尸魂带了怨气不肯消散,作为冥主,理当化解怨气。”
“怨气?”易羽神色微变。
游青碧见他神色有异,急忙问道:“怎么?你怕?”
易羽瞪着游青碧道:“我怕什么?”
“既然不怕,那就在这里见见谷主的守尸魂。”琴尾厉声道。
“什么守尸魂!不过是你们俩的计谋!”易羽看向一旁的长老,又道:“琴尾早就做好了对策,与这魔王联手霸占枢明谷,还请各位长老不要受他蛊惑,与我一起拿下他。”
“一个守尸魂而已,你心虚不成?”游青碧问。
易羽不答,朝着琴尾奔去,双脚却如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不止是自己,在场长老甚至连琴尾和他的花精都已被强大的法力禁锢在原地。
江月蘅环顾四周,对一旁的游青碧道:“他们心存恶念,恐怕不能用作灵器。”
“我来。”游青碧道。
见江月蘅犹豫,游青碧上前几步,站在对峙的双方面前道:“我是凡人,与两位都没有利害关系,更无他心,所以就由我作为灵器承担谷主的守尸魂。”
灰白的光下,游青碧娇小的身躯异常夺目。
四周的寒意围绕在她身边,她的肌肤因为寒意微微发红,呼出的水汽弥散开来,很快又沉了下去。
她转过头扬了扬下巴,对江月蘅盈盈一笑,双眼如琉璃一般眨了眨:“殿下,你信我。”
“嗯。”江月蘅摊开手心,一股怨气在上空盘旋一阵,迅速朝着江月蘅掌心奔去,聚于掌心上方。
“坚持住。一会儿就好了。”江月蘅道。
琴尾瞪大了双眼,看着游青碧胸腔发出刺眼的白光,怨气钻入体内,游青碧瞬间失去了知觉,双眼全白,笔直地站立在江月蘅面前。
游青碧浑身痛得厉害,像有无数的蚂蚁啃食着自己的身体,她眼前一片黑暗,喉咙里鼻腔里全是药草的味道。
剧烈的咳嗽让整个胸口都剧烈疼痛起来,紧接着,后背传来顺气的安抚,有规律的轻拍一下一下让堵住的气道顺畅了不少。
困意袭来,游青碧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很快便要睡过去时,一阵清风吹到了脸上。看不见之后,她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她很快意识到有谁正朝自己走来。
紧接着,易羽的声音传来:“娘,娘,你醒醒。”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胸口又剧烈疼痛起来。
游青碧想要说话,却发现易羽正在自己身上四处翻找着什么。
“娘,装印章和兵符的钥匙哪儿?”易羽凑到耳边问。
沉重的压迫接踵而至,又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受控制地说道:“易羽,枢明谷不能交给你。”
烛光之中,易羽的表情从慌张逐渐扭曲愤怒起来,他猛然站起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是你的儿子!”
游青碧视野落在了一幅画中。
易羽顺着游青碧的目光望去,取下那幅画,狰狞道:“是不是藏在这儿了?是不是藏在这儿了?”
待他将那幅画仔细看了一遍,却突然狂躁大笑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断闪烁的烛光之中,易羽点燃了那幅画,火势渐大,他一脸诡异地凑近游青碧,整张脸抽搐着笑道:“是你逼我的。”
下巴突然被扼住,一股辛辣的液体直入喉咙。紧接着,五脏六腑开始烧灼起来,游青碧痛苦地呻吟起来。
太难受了,难受到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只想快些脱离出来。
游青碧如一座石雕一动不动地站在江月蘅面前,然而她的额头冒出密实的冷汗,因寒意而雪白的肌肤显现出了阴沉的灰色。
一丝鲜血自游青碧口中溢出。
江月蘅一惊,立刻扶住游青碧,将怨气从她身上剥离。
游青碧随即倒在自己怀里,吐出一摊鲜血。
江月蘅将灵力灌入她体内,游青碧如死灰般的脸才渐渐有了些许气色。随后缓缓睁开了眼,挤出笑意对江月蘅道:“殿下,我没事儿。”
游青碧伸手指向易羽,声音还带着些许虚弱:“他,她烧了谷主留下的遗言。”
易羽身子僵硬,随即扯出笑意,对四周长老道:“我就说他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游青碧被江月蘅扶起来,问:“谷主房中是否挂了一幅画?”
一长老开口道:“是有一幅画。”
游青碧道:“我还知道谷主床头的烛台是万年松木所制,她服用的汤药之中有钩吻。”
易羽愤然道:“就算你知道这些,又代表什么?”
“画上有字,我虽不知道内容,但你烧掉了它,想必一定对你不利的内容。”
“你胡说!”易羽愤怒地瞪着游青碧,浑身气流翻涌,势必要挣脱束缚。
“姑娘,你是由琴尾带进来的,所以你说的这些,要是没有证据,不足以让我们信服。”另一长老开口:“你所说谷主屋内置物,都可以是琴尾告诉你的。”
游青碧咬了咬牙,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江月蘅出面道:“谷主主屋在何处?”
琴尾道:“就在这树上。”
江月蘅手印一展,松开了禁锢,对在场长老道:“那就一起去主屋寻那幅画吧。”
长老们皆放下手中兵器,同琴尾一起朝着主屋走去。
进了主屋,见江月蘅四下寻找什么,琴尾开口道:“谷主驾鹤后,这房屋便被打扫了一番,没什么可寻的。”
江月蘅随手施了个印,便有些许灰烬从墙壁之中飘散出来。
随后,像是有谁在指引一般,窗户外不远处的瀑布里,也钻出了无数的灰烬,一路飘向了主屋。
这些灰烬拼凑在一起,上面的墨渍脱离出来成了一幅飘散着的花鸟图,图上一幅字迹,正是谷主所写:枢明谷由琴尾主大小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