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疽 第6章 6

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周汜正在和霍德尔拆新买的拖鞋，听到智能管家的天气播报，周汜忽然想起了上午霍德尔的话。

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问霍德尔：“你是怎么知道会下雨的？”

霍德尔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周汜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没由来的尴尬，然后霍德尔皱了皱鼻子：“我闻到的。”

“下雨之前，空气的气味会发生改变。”霍德尔很快恢复平静，并不着痕迹地改变了话题：“就像食材放久了，气味也会发生改变。我想你或许没有这样感受过食材的气味，等下要和我一起做饭吗？”

“啊，我吗？”周汜指指自己，又指指手提袋里那堆红红绿绿的物体：“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食材叫什么。”

“所以我才邀请你为我打下手呢，周。”霍德尔提着食材进了厨房，周汜在他身后，看着他娴熟地将那堆物体分拣好，又放了一部分进冰箱。厨房的空间是有些局促的，霍德尔的块头又很大，但他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看上去总是有条不紊的，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试试吧。”犹豫了一下，周汜回答道：“希望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当然不。”霍德尔温柔地笑了笑，“您忘记了吗？我才是那个暂住在这里的人。”

“你做得真的很棒，周。瞧，才一个晚上，您几乎就已经完全适应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夸奖过他，简直就是在哄小孩。周汜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发烫，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右边的耳朵尖：“谢谢你，我先走了，你有需要在叫我。”

“我现在就需要你。”

周汜的心脏停止跳动了至少一秒钟的时间，霍德尔说的话太有歧义，让他萌生了一些隐晦的、暧昧的错觉。周汜的眼神飘啊飘，最终在霍德尔的嘴唇上停住。

他咽了一下口水，看见那张漂亮的嘴巴一开一合：“我想请你帮我清洗一下蔬菜，我们晚上吃奶油炖菜。”

哦。周汜吐出一口气，在心底颇为恼怒地斥责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他的五官生得都很清秀，组合在一起眉眼间却多了些冰冷的意味。霍德尔见他不言语，眉头微蹙，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

“是怎么了吗？周。”霍德尔靠近周汜，并顺手塞了一颗黄色的果实给他。

“没事，好吧，我帮你。”周汜接过那颗果实，想到刚才他们关于气味的对话，便凑上去嗅嗅：“这是什么？”

“这是黄洋葱，洗一洗吧，周。小心些，别弄破了，它的气味很刺激，等下我来处理它。”

“哦，他的表皮细胞破裂会释放些什么东西吗？”

“是的，蒜氨酸酶，会让你流泪。”

蔬菜在这个时代属于稀缺资源，更何况这是一颗黄洋葱。周汜来回把玩着这颗圆滚滚的小东西，感到有些新奇，他趁霍德尔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用指甲在洋葱表面掐了一个小口。

“……好辣！！！”

现在周汜知道黄洋葱不是好惹的了。霍德尔笑着把洋葱从他的手里拿走，眼睛始终注视着周汜的脸，不曾离开。

他的睫毛不长，但是很浓密，被洋葱熏出的泪珠就挂在上面，扑闪扑闪的，眼皮也被熏得发红，就好像被谁弄哭了似的。

霍德尔用没有摸过洋葱的手碰了一下周汜的眼皮，不着痕迹地带走那颗眼泪，“都说了，蒜氨酸酶会使你流泪。”

周汜拼命去揉眼睛，没有看见霍德尔把手指放到唇边，意犹未尽地吮吸。

晚餐吃的奶油炖菜，黄洋葱、土豆和某种周汜叫不上名字的黄色的块根植物炖煮在奶油汤里，散发出柔和浓郁的醇香。

“尝尝看吧。”霍德尔给周汜盛了一碗，“我还放了一点儿牛肉。”

周汜接过碗，试探性地啜饮了很小的一口，霍德尔看见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很……好吃。”周汜回味着口腔里奶油和蔬菜融合在一起的风味，他捧着碗，稀里呼噜地将炖菜喝光了。

“我还想再来一碗。”

这天晚上周汜吃了许多炖菜，最后霍德尔担心他的消化系统承受不了，承诺明天还会再做，他才勉为其难地停下。

不过就在快入睡前，霍德尔还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我可以进来吗？周。”

“唔……请进。”

“我听到一些动静，你还好吗？”

霍德尔看到周汜正在用右手拼命去击打顶骨的位置，他走过去，把杯子放下，握住周汜的手腕。

“好了，好了，呼吸——平静下来。”他的身材实在太过于高大，以至于他这样做的时候，几乎从后面将周汜整个人都环抱住了，“我热了牛奶，喝一些吧，喝完你会好一些的。”

霍德尔的声音似乎有魔力，周汜感到头疼减轻了几分，于是他跟着霍德尔做了几个深呼吸，端起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

“好孩子。”霍德尔柔声夸赞到，他注意他正在写日记，于是后退一步：“请继续写你的日记吧，早点休息。晚安，周。”

说完，他就离开了书房。绘有小黄狗的马克杯里还残留有些许液体，周汜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牛奶的甜香钻进鼻孔里，还有非常浅淡的泥土的气息。

像是谁踩在了混合着藿香叶片的泥土上，藿香的汁渗进泥土里，散发出沉静又安稳的香气。

霍德尔自己带了盥洗产品吗？周汜若有所思，明天问问他沐浴露的品牌好了。

写完日记，周汜冲了一个澡，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今天是快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