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孤影 第3章 “借”

王迹华听着老太太的话头，像是准备将管家权交到温清影手里，急忙开口:

“大姑娘年纪尚小，现在学着管家会不会太早？”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自己这个儿媳妇心眼子多，却又上不得台面。

“囡囡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辰了，现在学管家，已经太晚了。”

王迹华讪讪的退回去，老太太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也没胆子再反驳。

只好把怒火都撒在温初楠身上，回去的路上骂了她一路。

“蠢东西，这些年跟着我住在将军府，什么也没学到，脑子空空，每天就会打扮，你以为自己这样很好看吗？”

“让你每天去给老太太请安，她老人家要是喜欢你，你要什么没有？天天犯懒不肯去，现在好了，温清影回来了，老太太眼里还能有你吗？”

“同样都是生女儿，人家怎么就能生出温清影这种长得好，做事又稳妥的孩子，怎么我就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

“她好什么呀！一个病秧子，京城哪家敢要她，名声再好有什么用？”

被骂了一路，温初楠忍不住驳了回去

“女子最重名声，你倒好，天天花枝招展的出去，知道人家背后说你什么吗？还名声有什么用!”

说到气头上，王迹华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掐了她一下。

“上次姜府老太太过寿，你穿得比人老太太穿得还浮夸，哪个没笑你是满头珠钗的土包子？”

“我去之前你也没让我换啊!现在怪我有什么用？”

王迹华被噎了回去，又没法反驳，因为自己的品味也没好到哪去。

温清影留在老太太那用完晚膳才回来，刚到院落，便听见花楹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温清影看着跪了满院的奴仆和满脸怒气的花楹，微微蹙眉。

“姑娘，奴婢给您收拾东西时发现，原先院子的许多东西都不见了，包括皇后娘娘赏的那只鎏金云纹金钗也不见了。”

听到花楹的话，众人都有些慌乱。

“请姑娘明查啊，姑娘屋里的东西奴婢是万万不敢动的，平日里除了洒扫的丫鬟，就只有二小姐进去啊!”

温清影了然，前世温初楠隔三差五的来她院里顺东西，她每次回来也住不久，从来不会特地收拾东西。

有一次回来，正好撞见，但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计较。

温清影不免有些好笑，自己不是出家人，倒是养得跟出家人相似。

“今日太晚了，明早再查，都下去吧。”

“谢大姑娘。”

众人虽有些疑惑，但好在能松口气。

“姑娘，今日不查，明日她们将东西转移了怎么办？!”

花楹在一旁暗自着急，

温清影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花楹只好把话咽回去，却还是担心。

那可是皇后娘娘赏的，皇宫的东西，万一治姑娘一个保管不当的罪名可怎么办。

第二日清晨，温清影将众人聚在院里，

“昨日我房里丢了不少东西，若现在拿了还回来，我既往不咎，如若是让我查出来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温清影喝了口茶，淡淡开口

众人不免都有些慌张，大姑娘极少归家，东西摆在那天天看着，哪能忍得住？

王迹华带着女儿匆匆赶来，一进门便看见跪了满院的奴仆。

“哎呦，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六舅母安好，只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拿了我院子里的东西，喊您过来帮我审审。”

王迹华一时语塞，她怎么审？难道要说大部分都是她跟她女儿拿的吗？

“这……下人们大抵也是实在困难，总归丢的都是些摆件什么的，不如就当是赏他们了吧？”

“六舅母当真是菩萨心肠，比起您，我这些年在寒山寺算是白住了。”

花楹听着姑娘阴阳怪气的话，差点憋不住笑。

王迹华没听明白，但菩萨这两字应当是夸人的。

“如果只是些寻常物品倒也罢了，关键是丢了许多首饰，其中有一支鎏金云纹金钗，那是皇后娘娘赏的，还有一串佛珠，是前些年随师傅进宫太后娘娘赏的。”

王迹华吓得脸都白了，她怎么知道温清影屋里会有宫里的东西。

那串佛珠她看着好，就偷偷顺回去了，谁知道会是太后赏的。

说到底他们家只是旁支，没来京城前，她家在乡下也算富足，来了才知道什么是富贵迷人眼，她哪里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还是在一个小姑娘房里。

温初楠站在母亲身后也是抖得跟筛糠似的，她想着死咬着不松口，温清影也拿她没办法，稍微镇定点，强行逼着自己站直。

“表姐，这丢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娘娘们也不会特地来检查。”

想着就算查到自己头上，不承认就行，温楠头都抬起来了。

就等着她主动上钩，温清影勾唇:

“娘娘们不查，也不能丢了，没办法，只好报官了。”

听到要报官，底下跪着的人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姑娘，奴婢是猪油蒙了心，实在是家中艰苦，不得不为，奴婢只拿了两个瓶子，首饰奴婢一个不敢动啊，求姑娘开恩，奴婢这就将那瓶子赎回来还给姑娘！”

“抬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暖。”

花楹上前仔细打量着，“姑娘，奴婢记得，她家里只剩她母亲和奶奶了。”

“鉴于你是第一个道出实情的，罚一个月月例，剩下的就不追究了。”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奴婢谨记姑娘的大恩大德。”春暖不住的磕头，本以为今日在劫难逃，没想到大姑娘如此仁慈。

要是放在别家，遇上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奴仆，早就乱棍打死了。

见到春暖这么容易就获得宽恕，底下的人也是蠢蠢欲动。

不到片刻，都张了口，把自己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仿佛都是为了一家子的生计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便将你们偷盗之物都还回来。”

温清影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会意:

“走吧，老婆子我跟着你们回去取，少了一个，你们清楚什么下场！”

王迹华看得心急，却又拉不下面子求她，温初楠还在背后不停拉她。

温清影也不急，她这个舅母不算聪明，过会自己就跳出来了。

府里的仆从搬来了六个箱子，王嬷嬷监督这众人将所藏之物全放回去，花楹站着身侧拿着册子核对。

“姑娘，少了许多首饰，佛珠与鎏金云纹金钗都不在这里头。”

温清影点点头，“算了，怕是找不到了。”

王迹华还没松口气，温清影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吓死。

“报官吧。”

“别！”似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王迹华稍微缩音，“这，府里查查也就算了，何必闹到报官的地步呢？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舅母，名声可有命重要？宫里赏的东西丢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说不好会株连九族。”

她这舅母不懂规矩，肯定是说什么是什么，也不会怀疑自己被忽悠了，她说得越大，她就越害怕。

“表姐，我有事同你说，能不能让她们都下去？”温初楠咬咬唇，还是张口了。

温清影了然，这是憋不住了，又顾着面子，不想叫下人知道。

“花楹，带她们下去吧，你知道我的规矩，该怎么处置你心里清楚。”

既然温初楠给了这个台阶，她就顺势下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可能真的去报官。

温初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表姐，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宫里出来的，我只是……我只是羡慕她们都有昂贵的首饰，我才想着找你借一下。”

借？这么温和的词。

温清影转着佛珠，没有开口。

王迹华看着她没有松口的意思，咬咬牙

“阿影呐，这丫头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你放心，那些首饰，待会我让她全还回来，舅母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六舅母，初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吧，让她回老家去吧，让舅舅好好教教她。”

王迹华一听这话瞬间急了，原先带她过来就是为了借着将军府的光，给温初楠找个好人家，要是现在回去，就前功尽弃了。

“这……女孩子总得养在亲娘身旁，舅母保证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这话倒也没错，那舅母带着妹妹一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