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咽下那块鸡蛋以后,时汨赶紧倒了一杯水囫囵灌入,看了寒言息如常的神色一眼,难道只是这块鸡蛋上的盐没炒开?
迟疑着夹了一口盘子里剩下的菜。
……
好吧,她是真的盐给多了。
又灌了一大口水,将攀附在口齿间的咸味冲淡以后,时汨斟酌着向寒言息问道:“就是,言息啊,你有没有觉得菜的味道哪里不对?”
“并无,味道尚可。”寒言息根据他自己的感觉如实答道。
看着寒言息那副不苟言笑的认真模样,时汨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露出了一个委婉的笑,而不语。
能说什么?人家都没觉得她做的菜哪里有问题,她要说有问题,不打人家脸吗?反派的脸是能随便打的吗?
时汨沉默着倒了些水在菜盘子里中合了一下咸味儿,方才勉强入口,狼吞虎咽着填饱了肚子。
不是她不想细嚼慢咽,而是味道不允许,虽然被水泡过了,依然很咸。
饭后,时汨将寒言息安置在了另外一间估计是她爹娘的房间歇息,而她则是回到了自己刚穿越时醒过来的那间房歇息。
晚上没睡多久,第二日听到鸡鸣,一早就起了床,等到隔壁王婶家冒出炊烟以后,匆匆去串门。
以自己有些不适为由,打听了一下那位原文中提到过的大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而她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寒言息屠村弑神,却唯独没有动这位大夫,至于为什么,她是跳着看完的,跳了很多与主线无关的情节,所以不知道。
但估摸着,多少都与寒言息有些渊源。
清晨的村落虽然宁静祥和,却又透着丝丝忙碌,挨家挨户都逐渐升腾起袅袅炊烟。
时汨一路往西,不多时,便找到了村落边上,王婶所说的矮山丘。
放眼看去,一座茅草屋正独建其上,外面围绕了一圈简易篱笆,里面是各种茂密的花红柳绿,倒颇有一种孤芳不自赏的感觉。
根据王婶所说,这位大夫姓陈名尘,脾性古怪,不喜别人进他的院子,所以时汨就只是上了山丘,便站在篱笆外面喊。
许久,她的嗓子已然喊到了冒烟,院中的屋子仍然毫无动静,她都快要怀疑这大夫是不是不在家了,不然被她这么喊,就是不耐烦也应该有个回应吧?
可这大早上的,才鸡鸣也没多久,如果不在家,岂不是昨天就出去了?还是说跟她一样大半夜不睡觉去爬井?
正纳闷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低音:“时家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汨下意识回道:“找大夫救人!”
回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时家丫头的称呼自她穿越以来,好像就只被一个人这么叫过,是她之前想方设法出村时,在桃林中遇到过的奇怪男人。
当时她在桃林中乱窜,只要走回村子就掉头继续往桃林里面走,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遍又一遍反复去撞,偏偏不信这个邪。
而就在她撞南墙的途中,有一颗桃树上躺着一个男人,每每她路过的时候都会报数,还是报数报到了九她才反应过来,问那个男人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则告诉她,在数她经过了这里多少次,还称呼她为时家丫头,问她为什么还不放弃。
她便问那个男人走出桃林的方法,男人却告诉她,困住她的不是桃林,而是她自己的心。
反正就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她问完转身就跑了,当天都不敢再次尝试,生怕遇到不好的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是穿书了,现在的话,谜语人联系上穿书,莫名就觉得正常了起来。
听不懂可能是什么被她跳过的原文设定,也许现在就能够仔细问问,然后从中分析。
思及至此,时汨立刻转身,一名身着白布衣的修长身影便顿时映入了眼帘,视线上移,果然是那张在桃林中见到的温润脸庞。
“你也是来找大夫的?”时汨看着男人面露狐疑。
“不。”男人说着,越过她直径拉开了篱笆。
时汨一愣,看着男人一路走过院子,极其自然轻车熟路地推门进了屋,已是目瞪口呆。
等到男人背着一个黑箱子重新出来的时候,方才吞吞吐吐道:“难、难度你就是……”
陈尘打断道:“不是要救人吗?走吧。”
虽然很尴尬,时汨还是硬着头皮,将这位陈大夫带回了家,期间她多嘴问了一句:“你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得到的答案是:“字面意思。”
时汨本来还在烦恼,寒言息的手脚都没有力气,身上又那么脏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她帮忙洗吧?即便现在的寒言息是少年模样,但到底男女有别。
现在好了,又来了一个男人,且先不管能不能治,反正来都来了,一定要帮她把人洗干净才能走。
所以,她回来就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男人衣服,嘱咐完便去烧水准备。
屋里,时汨离开后一阵寂静。
陈尘半晌才有所反应,坐到了土炕边上放下黑箱子,看着寒言息认真道:“几成把握?”
寒言息歪过脑袋,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你明明随时可以出来,却选择一直呆在井底乖乖被那人反复挑断手脚筋,不就是在等机会吗?”陈尘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黑箱子,“如今你肯出来,想必是你要等的机会已近吧?”
寒言息仍是歪着脑袋,并未言语,看着怎么都不像假装,而是真的没听懂。
陈尘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过寒言息伤痕累累的手腕注入一丝法力进行探查。
果然如他所料,是记忆出了问题,不觉轻叹道:“这世间当真没人能比你更加狠心,狠起来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将记忆切得这么碎,是料定了我一定会帮你治好吗?”
寒言息的记忆被触动,眸底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微微蹙了蹙眉,回应道:“想骗那人,要先骗过自己。”
陈尘闻言,从黑箱子里取出了一枚玉简与一个小瓷瓶。
先将玉简放置备用,打开小瓷瓶,将内中白水倒在那只狰狞的手腕上,洗净外部污渍,紧接着又拾起玉简洗了一遍。
“所以,你为了骗过那人,强行把记忆切碎,让自己的意识陷入混沌,生不如死。”陈尘洗的时候还不忘念叨。
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轻风,将寒言息额边的碎散长发微微吹动,那双眸子也在悄无声息间冷了几分,星河尽散。
“无妨,用来换他的命,值得。”
陈尘板着一张脸,将洗净的玉简顺势扎入了洗净的手腕之中,瞬间鲜血四溢。
手腕的主人虽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手腕却是止不住地微颤着,额头冷汗密布。
“疼吗?”陈尘抬头问道。
寒言息不语。
陈尘又搅了一下。
“你!”寒言息微怒而瞪。
“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感觉上差不多了,陈尘一把将玉简抽出,解释道:“你的筋络被反复挑断了太多次,还每次恢复的位置都不对,如今已然错乱到如同蚁窝,这样即便是恢复了,估计也无法正常活动,必须要切断重接。”
寒言息疼到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渐密,半晌才道:“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你该懂才是。”
“你求饶的方式还真是别致。”陈尘顿了顿,又道:“莫要忘了我帮你的理由,若你做不到,我这颗墙头草会怎么倒就说不准了。”
寒言息嘴角一裂,是苦中作乐,笑出了声:“那你这颗墙头草倒是有意思,顶着千斤巨负倒向我,应该挺不容易吧?”
陈尘上药的动作一滞:“你好像还很有力气说废话。”
时汨端着一盆热水回来的时候,发现寒言息的两只手腕和两只脚腕都已被缠绕上厚厚的纱布,且纱布上还有淡淡的红晕在渲染。
而陈尘正在进行着最后一只脚腕的收尾工作,旁边是几个小瓷瓶和一支玉简。
虽然玉简看着很干净,但旁边满是鲜血被揉成一团的棉布却背叛了玉简的作用。
时汨放下热水就凑到了土炕边上,看着眼前的景象连连咂舌,多嘴问了一句:“招了吗?”
虽然她不知道治疗的过程,但看寒言息那副半死不活,满头是汗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挺刺激的。
连带着看阵尘的目光也不由地变了几分,内心默默点评:人不可貌相啊,长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下手怪狠的,是真不怕反派报复啊。
“招什么?”陈尘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后,开始将东西收进黑箱子里。
“没。”时汨赶紧打着哈哈道:“这是已经治完啦?”
陈尘转头道:“如果没别的事,你且先出去吧,我会帮他洗干净再走。”
时汨轻咳一声便收回了看热闹的视线,转身离开,还顺带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个洗,其实说白了,就是拿沐巾把身子擦一遍,不然家里那一缸水怕是根本就不够用,她初次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简直痛心疾首。
这村里的用水方式果然还是太原始了,要一桶一桶跑老远去打,连基础的好好洗个澡都没办法做到,等改天,她一定要想想办法才行。
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时汨看向天空,内心惆怅。
天空很蓝,可以说是与原来的世界别无二致,可一模一样的天空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正伤春悲秋着,车轮的滚动声在院外戛然而止,很明显目的地就是她家,时汨疑惑间低下了头看向院外。
便见一辆载满了货物的牛车停在那里,一名中年男子先行跳下了牛车,再回身去接牛车上的中年女子,这二人看起来甚是恩爱。
时汨的心里顿时一咯噔,猛然站起身来。
坏了,这不会就是她爹娘吧?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已经注意到了她,冲着她招手大喊道:“小汨,快来搭把手!”
“哎,好嘞。”时汨当即赶了过去。
中年女人则是在她靠近以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大老远就看见你坐门口发呆,是出什么事了?和娘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