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就到76年了。
过了十五后,到二月份,村里就开始上工了。
水稻玉米要三月四月才能种下,现在就是耕田蓄水,发种子的时候,陈夏花也跟着上了工,她负责跟几个婶子一起发玉米芽子,陈夏花一年在娘家的多,在他们村里住不了几个月,村里的妇人凑一堆说说笑笑的,也不理她。
他们红太阳大队哟,也就出了庄民国这么一个没出息的,连媳妇都看不住。
当婆婆的,没一个看得惯动不动往娘家跑的媳妇。
陈夏花埋头干,夫妻两个做事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埋头做事不理人,除了隔三茬五抬头看小二在不在,陈夏花才给个笑脸的。
“玉春,离婶子们远点,上一边的草地里去玩。”
庄玉春身上挂着个小竹壶,比他哥身上的壶小,每天他跟着爸妈出门,爸妈就给他备上一个小竹壶,里边是烧好的温水,他玩累了,揭开竹盖就能喝。
庄玉春撅着屁股在挖地上的草,闻言直起小身子,迈着小腿远了几步,到了平坦的草地上,回头问了声儿他的勤快妈妈:“妈妈?”
陈夏花一直看着,见到走到草坝上,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才点头:“对,就是这儿。”
庄玉春小大人的叹了口气呢,屁股一撅,就往草地上做,玩了半天他也累了,抱着自己胸前的小竹壶就喝水。
庄玉春一向是跟着庄民国这个当爸的,去年庄民国分了挑水的活计,他还能一扭一扭的跟在屁股后头呢,这回是庄民国分到了耕田的事,他要牵牛,怕顾不过来,没敢带他一起。
陈夏花母子两个隔三茬五又说上几句话,磨时间,还没到中午,陈夏花先做完,领着庄玉春回家烧饭。
几个妇人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陈夏花转性了不成?”
哎哟,这娘家魔还有变好的时候?
现在还没有“扶弟魔”这个词儿呢。
“娘家魔”这个称呼是村里的妇人在背后偷偷给她取的,意思是出嫁的媳妇一心向着娘家,恨不得把婆家搬空的。
她们也不是专门给陈夏花取,只要是“娘家魔”的都要被她们在背后按上这么个称呼的。
陈夏花是另一种,她不是搬空婆家,她是常年驻扎在娘家。
所以一提起四生产队光明村的陈家,谁不说陈婆子厉害的,一养就养出三个能往娘家扒拉的闺女。
谁都想有个补贴家里的出嫁闺女,但这事能干吗?又不是结仇的,她们都要顾及自家闺女在婆家的日子好不好过,对女婿热情着呢,回娘家来,家里就烧好吃的,对女婿比对闺女还好,为的就是她们对女婿好了,让亲家那边也对女儿好。
陈婆子这做法那就是典型的要儿不要女了。
这种人在大队不是没有,少。
“谁知道这转没转性的,这两天还上工,指不定过几天人家一喊就走了。”
“也是。”
几个妇人撇撇嘴,不说陈夏花了。
转头说起了工人家庭刘三婶家的大壮要娶媳妇的事情,日子都定好了,这个月初九,还有几天。
大壮是食品厂的临时工,娶的也是厂里的临时工,大壮本来年纪不小了,媒人也上门说了几回亲,刘三婶不干,说他们是工人家庭,他们家大壮是吃公粮的工人,要娶,那也得娶工人,别说村里的人家,就是知青她都看不上。
谁料他们刘家还当真如愿了。
刘三婶现在上工都是飘的,除了田婆子外,还有不少人围在她身边说好话,恭喜他们家出了两个工人。
刘三婶得意得很,小腿迈得飞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呢,跟庄民国擦肩而过,她还把人喊住了。
庄民国满是疑问:“怎么了?”
刘三婶的脸色模样十分奇怪,像是炫耀,得意,又像是高高在上,充满了优越一样俯视人,又拼命的收敛,整个脸部肌肉抖动得十分奇怪,她也不继续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了,就是这样把人盯着。
庄民国奇怪的瞥她一眼,“三婶没事,我就先走了。”
人都走了,刘三婶的表情才镇定下来,插着腰朝着庄民国的背影伸着脖子呸了呸,“我就知道,你们心里啊后悔着呢。”
后悔什么,后悔没娶她娘家的傻侄女啊,要不然这会儿庄家也能沾沾他们这“双职工”家了。
庄民国回去的时候,陈夏花已经做好饭了,一叠咸菜,一碗顿蛋,一盘卷心菜。
刚开春的时候,菜地里的菜少,只有些在前两月撒下的一些青菜种,正好郁郁葱葱长,长了几寸,天气冷,都长不了太大,再不就是山野田边的野菜了和去年留下来过冬的萝卜了。
庄民国他们的卷心菜去年就种了一回了,年前还卖了一茬,收了后就没了,现在的卷心菜是晚熟品种,最晚在十二月种下,到二月份正好收成。
吃过饭,庄民国就开始挑篓子了,庄玉林在他身边转了会就揉了揉眼,要睡午觉了,陈夏花把人抱回房里,给他脱了外衣裤子才把人塞到被窝里去。
庄民国说的,他们家从大儿子读书开始,就要学会讲卫生,讲五勤,尤其是这样带着身上的泥进被窝的事,绝不能发生。
人家学校的老师都说了,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卫生呢,手脏了要洗,衣服脏了要换,还不容易得病的,邱老师说的,回来过后家家的小朋友回去都跟长辈们宣传了一遍的,庄玉林是邱老师“小粉头”呢,邱老师说的话比他们当爸妈的都管用,他看到了家里谁不洗手就吃东西,绝对要背着小手板着脸,把邱老师的话重复念给你听的。
安排好了小儿子,两口子都没多休息一会,去菜地里砍卷心菜去了,庄民国准备下午送一担子去公社里看看情况。
有陈夏花在,没一会就砍了一担子,庄民国出了菜地,把竹门关上,“我去公社了,你回去吧,小二等下该醒了。”
“行。”下午上工要两三点,这会儿还有时间呢,陈夏花准备回去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衣裳给洗洗。
庄民国担这一担子去公社,也有人瞧见了,他担子上有布盖着,别人还以为是担的青菜去公社换钱,村里也不是头一家早就撒了青菜籽的,送去了公社里的,还跟他说:“公社里送青菜去的多着呢,都收了好半车了,卖不出钱,还不乐意收呢。”
庄民国没说他这不是小青菜,老实巴交的脸上笑笑,“行,我去看看。”
走到村口,又碰上几个妇人叫他帮忙带些针线,上年纪的还叫他带点叶子烟。
庄民国两辈子都好说话,顺便带点东西他也不拒绝,但这辈子可不会再犯上辈子的傻了,伺候其中有些“欠钱的大爷”了。
先交钱后交货。
“不是都一个村的,你这都去卖菜了,就几分钱的事先垫一垫的。”上辈子有些就是这样说的,庄民国老实啊,脸皮又薄,抹不开脸面,人家说让他先垫着他就垫着,吃了不知道多少回亏。
欠钱的那就是祖宗。
登门要钱,反正就是各种借口理由。
收了钱,庄民国放进了口袋里,没给钱的,他是不打算再帮忙买了,买了还讨不上一句好话的,他一张老实的脸笑嘻嘻的:“没事,没钱就下回带。”
下回这个词就是好啊。
他挑着担子步履如飞的走了,还有人拉不下脸来:“就一担子青菜,能卖几分钱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抠。”
庄民国:反正我不得罪你。
问就是下回。
抠抠本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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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