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的手泡了那么一下水,恢复的就慢了些,再加上大考在即,霍翎也要温书,于是这伤便等到国子监大考结束才将将愈合。
大考结束后他们有半个月的假期,霍翎终于不用背着手做造型,他在辛府,看着辛禾歪在榻上,试图劝服她:“宝宝真的不与我一起去玩吗?”
辛禾葵水未尽,怎么敢出去玩,她放下话本:“一定要明日吗?后日不行吗?”
霍翎有个朋友极爱志怪故事,他考前招揽了一些学子,说他寻到了一处鬼宅,与他们约定好了等大考后要去一探究竟。
那人与他们定的是明日,霍翎见她为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应承她:“我去问一问。”
等到第二日,辛禾的葵水才差不多尽了,霍翎没有来,她便去寻霍翎。
到了霍翎的院子,柿树正在指挥底下的小丫鬟收被子,辛禾直接推开了门,枣树手一抖,白色粉末便抖了些落到地上。
地毯是深色的,现在白色粉末落在上面,看起来格外扎眼。
辛禾慢慢走近,枣树一手捏着药一手拿着香炉的镂空盖,试图解释:“是、是普通的香料……”
霍翎从来不用香,枣树这个贴身丫鬟会不知道?
辛禾在桌边坐下,少见的冷了脸。
枣树昨夜听到霍翎的自言自语,他疑惑为什么辛禾能出去玩,却要求后日才行,明日不行,为什么不行?
枣树一下就猜到辛禾是来了葵水,这么一来,明日辛禾是肯定不会过来的。
今天她撺掇着柿树把被褥都拿出来晾了晾,到了日头沉下来的时候,柿树果然去收被子去了。
一般而言,霍翎会在不久后回来更衣,去辛府。
霍翎沐浴更衣不需要人伺候,夜间也不需要人到卧房,她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只能用这香。
只要点上,只要霍翎回来,只要她在。
枣树的脚下像是生了根,半点也挪动不得。
她当然可以在这时候销毁证据,甚至在霍翎过来之后抵死否认,可是,撞见她的不是柿树,是辛禾。
辛禾甚至不需要多加言辞,只要说出来她看到了什么,霍翎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不论真假。
霍翎在一柱香后回来了,他遇到柿树,柿树告诉他辛禾来了,正在房中等他。
他牵起来笑,脚踏进了房门,看到房中冷脸坐着的辛禾,愣住。
辛禾果然只说了她看到了什么。
霍翎不知道枣树还有这样的心思,他手底下的人没出过这样的事,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要先赶出府还是要先做什么。
辛禾替他开口:“就不用打板子了,直接赶出去吧。”
霍翎想也没想就点了头,枣树积年累月的不甘与愤懑终于在此时爆发出来:“你算什么人?能做他的主?!说是青梅竹马,辛小姐,你在心里把自己当什么?又把他当什么?你自己知道么?!”
辛禾不明白她怎么这么说,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怨气:“我把他当什么?当然是当成霍翎啊?我为什么不能做他的主?”
她的尾指抚过丹蔻,第一次露出带着锋芒的笑:“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怎么,叫了这么多年,忘了?”
柿树听到一阵尖声质问才知道出事了,枣树被拉下去,辛禾这才重重拍了下桌子:“什么人呐!”
霍翎看着人收拾那香炉与地毯,坐到她旁边,拉起来她的手:“拍疼了吗?”
手掌红红的,辛禾瘪了瘪嘴:“好疼啊。”
她埋怨霍翎:“你手底下的人,你自己管不好,叫她们生出了旁的心思,她们竟然不怨你怨我,什么人啊。”
霍翎找出来映红泥给她涂着:“是我的错,宝宝别生气。”
辛禾却越想越生气:“今天我要是没来,她成功点了香,你又回来换衣服,岂不是正合了她的意?”
霍翎慢慢按揉着,合上映红泥的盖子:“还好宝宝来解救我了,对不对?”
说什么“解救”?
辛禾有些想笑,但是这时候笑出来太不严肃了,她绷着脸,继续道:“怎么就是解救?我看她长得也不错,你若是收房,也不吃亏。”
霍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心里格外不舒服,这一走神,辛禾狐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他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她破坏了那丫鬟的计划,还替他发落了人,他心里说不得怎么不高兴呢。
霍翎只想了会儿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还没想出来,辛禾就这样误会他,叫他无奈,情绪上头,话也说的随意:“她长得哪里不错了?”
这话说的,下次换个貌美如天仙的丫鬟,他就半推半就了?
见辛禾看着他的目光更复杂了,霍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他试图补救一下自己在辛禾心中的形象:“你怎么见谁都觉得不错?标准也太低了些。”
辛禾哼声:“不错不行,那很好就行了是吧?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跟温姨说,叫她给你寻个貌美的丫鬟,留你收房。”
霍翎心中更不舒服,他掩饰着情绪,开玩笑般道:“也不用有多貌美,若是像宝宝这样的,也不用香了。”
辛禾震惊,霍翎他说什么???
霍翎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这么一会儿,他心里的各种情绪有些复杂,又有些浓烈,烧的他的几分理智也成了灰。
见到辛禾这样惊诧的看着自己,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这真是……若是别人敢对辛禾说这样的话,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现在说这话的人却是自己,霍翎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辛禾见他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也觉得尴尬,她僵硬的转移了话题,霍翎也僵硬的顺着她的话聊着,最后辛禾实在是聊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霍翎模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烟雾渐渐散去,这是他的院子。
霍夫人领着个小丫头过来,霍翎凝神定睛,发现对方长着一张和辛禾一模一样的脸。
这太奇怪了,他娘怎么可能这么作贱辛禾?
霍翎这次一瞬就意识到这是个梦。
那个小丫头叫心禾。
她和辛禾几乎一模一样,霍翎被她拉着放纸鸢,几乎都快忘记她不是辛禾了。
他晚上从外面回来,心禾正在给他铺床。
辛禾怎么可能给他铺床呢?支使他去铺床还差不多。
霍翎觉得这个梦没意思,他要是想见辛禾,明天一早去辛府,就能见到她,何必在梦里与这个假的辛禾浪费时间?
他想着,抬眸一看,整个人僵住。
心禾已经脱到只剩兜衣亵衣,用着辛禾的声音说:“少爷,让我来服侍您吧……”
霍翎满头大汗的醒来,大口的喘气。
柿树听到动静,在外面询问:“少爷?”
霍翎坐起来,道了句无事就下了床。
他夜间不爱用热茶,柿树便给他准备了凉茶。
他的汗都凝着,皮肤滚烫,这么一杯凉茶喝下去,人才清醒了些。
这是他第二次做这样的梦,梦到辛禾。
第一次还是在两三年前。
那时候辛禾正在长个子,才做的衣裙,等想穿的时候再拿出来,就短了。
他在她房里等着她去换合适的衣服回来,看到她颈后仿佛有些不平,便起身去看。
也是夏天,她穿着还不太适应的少女衣裙,白生生的脖颈后面顺出来一根粉色的绳子。
他觉得很奇怪,她的衣服里怎么会有一根粉绳子?
辛禾……那个时候也没反应过来,由着他拉那绳子,在看到绳子尽头的布料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那是什么。
一时继续也不是,就此放手也不是,因为放了手,她的那……小衣服便连着头都窝在那儿,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叫她的丫鬟来也不妥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结果辛禾的那衣服莫名其妙被拽了出来,别人怎么想他?
让辛禾自己来,就更不行了,她还不太会穿少女衣服,解开了,把那小衣服穿好,其他的衣服她穿不回去的。
他当时僵硬着,慢慢的把那截绳子塞回了她的衣领里。
当晚他就做了个梦。
梦到他和不知名的女子翻云覆雨,结束后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截粉色的绳子。
第二天醒来,他整个人都崩溃了,辛禾那时候才多大?他竟然就做了那样的梦,简直是禽兽不如。
那天之后他躲了辛禾几天,拼命给自己洗脑梦里的那截绳子不是辛禾的,不是辛禾的,洗脑到自己想起来粉色绳子,就下意识告诉自己不是辛禾的。
霍翎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虽然梦里的人不是辛禾,可她的……身子,就是辛禾的。
辛禾脚踝上有一个小痣,红色的。
那个女子,虽然他在看到她的身体的一瞬间就被吓醒了,但是,现在他的意识里却能够完全完整清晰的回想起来她的身子。
脚踝那里,也有一个痣。
红色的。
怎么会这样?
霍翎的身体此刻才彻底安分下来,他坐了会儿,还是叫了水。
泡在水里,霍翎想起来之前自己在辛禾面前说的混账话,抹了把脸。
是因为那句话吗?
明明那句话是他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可是现在他却因为这么句话而做了梦,这太奇怪了。
霍翎第一次做那样的梦,是在十三岁的时候。
其实也没梦到什么,起码现在霍翎已经记不得当时梦到了什么了。
他娘知道了这件事,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安排个丫鬟。
他爹也知道了,反驳了他娘还没定下来的打算,因为怕他知事后贪欢,没的坏了身子,再者就是怕影响他的学业。
这件事也是他在后来才知道的,他晚上做梦,做就做了,醒来只当是场普通的梦,也没有怎么心旌摇曳。
过了些时候,他与国子监的同窗吃饭聊天,听他们聊这些事,这才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
他们极力向往巫山**,有的甚至已经按捺不住对身边的丫鬟下了手,倒也没有大肆吹嘘,只道是人间极乐,叫这些才刚刚开窍的毛头小子们更是激动。
霍翎听着,想了想柿树与枣树,打了个哆嗦。
男子们聚在一处,慢慢的也开始喝酒,矜持些的聊的就浅了些,不要脸的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霍翎接收着自己愿意接收的信息,知道了做的梦叫春.梦,知道了男子为什么晨起会有异样,还知道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翎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有人想要拉他去见世面,也被他拒绝了。
他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辛府找辛禾,陪她荡秋千。
事实上,这两年间,他做的那种梦也少了。
纾解也没有定性,什么时候有心情了,什么时候就勉为其难伺候自己一回。
霍翎不再想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擦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