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做了场酣畅淋漓的梦,再醒来时也是精神奕奕。
他要去找辛禾。
他亲了她,怎么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而且……她嫁给他的话,前些时日心烦的那些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了。
不会有一个陌生人介入他们之间,让她见着他,只能疏离的唤“霍公子”,她唤的夫君,也可以是唤自己。
唤他夫君。
霍翎沐浴之后连早膳也没用就去了辛府。
辛禾昨天回来,晚膳就没用。
辛夫人去看,她却已经蒙着被子睡着了。
今天辛禾起的也不早,想来是昨夜睡到一半醒了过来,又平白熬了些时候。
辛禾吃饭吃的也心不在焉,辛夫人直言问她:“宝宝,你怎么了?”
辛禾讷讷:“没怎么啊……”
辛夫人的视线落在她的饭碗上:“你看看你的粥都成什么样子了。”
辛禾有些羞愧,她娘教过她的,吃饭的时候不能这样。
正吃到一半,外面来人禀报:“夫人,霍公子来了。”
辛禾一听到心里就颤,她连忙放下筷子:“娘我吃好了!我先回去了!”
辛夫人:“……?”
她和霍翎之间发生什么了?
霍翎在厅里等了会儿,辛夫人才过来。
霍翎往后看了看,没看到辛禾,辛夫人坐下:“宝宝没来,你有什么事?”
他显然是来找辛禾的,可是辛禾又躲他,辛夫人也知道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
“只是想同她一起玩一会儿罢了,她在自己的院子么?”
果然,辛夫人笑了笑:“阿翎啊,宝宝都已经及笄了,我也不瞒你,最近我已经在着手给她看人家了,倘若被人知道你和她两个往来这么……亲密,仿佛不太好?”
霍翎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段话,与他噩梦重复交叠的话。
他窒了窒,稳了稳心神:“纤姨,宝宝才刚刚及笄,不用这么早相看吧?”
辛夫人忧愁道:“你不懂,女子相看是要趁早的,我现在给她看人家,等到定下,怎么也要几个月后了,婚期再一定,她就十六了,十六岁出嫁,也不早了。”
霍翎现在根本听不得这样的话,他猛地站起来:“我有急事找她,纤姨,您先忙吧。”
辛夫人啧了一声,琢磨着什么时候邀请自己好友来聊一聊天。
到了辛禾的院子,琴琴却守在门外:“霍公子,我家姑娘歇回笼觉呢,您要是还有别的事儿,不如改日再来?”
霍翎看了一眼,在石桌旁坐下:“我没事,就在这里等着她醒。”
她肯定没睡。
她在躲他。
为什么呢?害羞?还是难为情?觉得不能面对他?
如果是从前,发生了这样的事,霍翎也会觉得不能面对辛禾。
他就没想过会和辛禾怎么样。
可是这段时间他做的噩梦不少,思绪也转过不少。
现在这种情况,是他所期望的情况。
只要是他们成亲,那么,他们之间就永远只有彼此,不会再有别人,他们不会分离,不会生疏,甚至可以更亲昵。
不光是他期望的,他对于辛禾的感情……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最直观的改变就是,换作以往,他做那种梦梦到辛禾,第二日醒来肯定要唾弃自己的。
但是现在,霍翎想到昨夜旖旎的梦,只觉得喉咙干渴。
他从来没有在做了春.梦的第二日会忍不住回味梦中滋味的时候。
霍翎想着昨天真切的那个吻,日头慢慢的升起来,辛禾听着瑟瑟的话,快烦死霍翎了。
他是准备就那样等到她出来吗?
她要是一天都不出来呢?
他就从日出东方等到日薄西山?
门打开,琴琴进去,霍翎不请自来,辛禾根本不想看到他:“你们先出去。”
她不想让她们听到,听到他们昨天的事。
霍翎会错了意,以为辛禾是想和他单独相处。
从前也不是没有摒退其他人过,可是这一次……
辛禾低着头,不说话,霍翎以为她是还在害羞,倾身过去:“宝宝……我们昨日……”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像梦中一样,他以为辛禾也会像梦中一样,先是嘲笑他一顿,然后……
辛禾沉默半晌,下定了决心:“霍翎……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霍翎唇角的笑僵住,辛禾却不管不顾:“那只是个意外,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以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样。”
她说到这里,才抬起头,郑重的看着霍翎:“我不会说的,等你将来娶了妻,你也别说漏嘴了,免得她跟你闹。”
她?什么她?
霍翎只觉得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漏着风,吹的周遭都冰冷下来,不住的往下沉,没有尽头。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与他在一起吗?
辛禾一口气把话说完了,这才放松下来:“我跟你说,我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就是梦到你成了亲,然后你夫人发现咱们亲过,先把我按住打了一顿,梦里好疼啊,我一直在说不是有意的,就是个意外,她怎么都不听,头皮都快给我挠秃了。”
霍翎想要扯出个笑:“你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辛禾见他是想要翻篇的意思,嘻嘻哈哈道:“怎么?你心急呀?我就算看清了,也没法替你找啊?”
霍翎的一腔热血等到了现在,等来了她这样的态度,浑身都仿佛结了冰,再也动弹不得。
辛禾了结了一桩心事,也有心情出去玩了:“我们今天去茶馆听说书吧!上次去的那间就挺好,说书说的也不错。”
霍翎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看的辛禾以为自己哪里没有整理好,她抬手在头上摸了摸,发髻梳的好好的,没有哪里不好,这才有些奇怪问道:“你看什么呢?”
霍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宝宝……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这问题他从前没想过,这些时日想起来了,也不敢问,怕她真有喜欢的人,就像那些梦一样,喜欢到亦步亦趋,跟他说句话都要与那个人解释清楚。
现在……霍翎微微笑了起来,端的一副好奇模样,辛禾捏了捏耳垂,又顺着摸了摸耳坠,想了半天,没有答案:“我不知道。”
她手撑着下巴,语气惆怅:“这种事,可能就得遇到了才能知道吧?不遇到,谁知道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霍翎的心上又被扎了一刀,他们昨日甚至……甚至唇贴着唇,她都没有任何感觉吗?
只有他一个人为此乱了心神,思考起来两个人的以后。
哪里有什么以后?
霍翎带着她上了马车,靠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辛禾以为他也没睡好,自己靠着另一边闭眼假寐,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霍翎听着平稳规律的呼吸声,睁开了眼。
她的想法打算与他的南辕北辙。
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她遇到那个人,然后嫁出去,从此冠上那个人的姓氏,为那个人生儿育女,从此有了要全身心对待的人,把他抛诸脑后吗?
他做不到。
霍翎看着熟睡的辛禾,敛目压眉,一贯轻松舒惬的面容在此刻莫名显出了一股冷酷的意味。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自私也好,怪只怪昨日的那一场意外。
原本他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的。
现在既然有了办法,他为什么不能争取呢?
他的宝宝与他并肩走了十五年,往后也只能与他一起走下去。
辛禾正睡着,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霍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懒丫头,到了,再睡下去茶馆要关门了。”
辛禾打了个哈欠,没有伸展开腰肢,霍翎下去,扶着她下来。
依旧是雅间,小二上了瓜子花生与茶水,霍翎为她剥着瓜子:“今日讲的仿佛不是那天的那一个。”
辛禾仔细听了听,发现真的不是,她的指甲形状都是琴琴瑟瑟修过的,不能剥瓜子,她看着霍翎剥,摇了摇头:“没关系,反正都没听过,哪个都一样。”
霍翎剥了些,辛禾一粒一粒捏着吃掉,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霍翎见状把手上的瓜子壳抖掉,指尖上正有一粒瓜子。
辛禾接过来送到自己嘴里,又这么吃了一会儿,也懒得一次次伸手接了,她微微张着嘴,霍翎便直接送到她的嘴里。
一次两次,总有不小心碰到她的唇的时候。
润润的,软软的。
霍翎心平气和,没有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辛禾听到那雷峰塔,一激动拍了下桌子,霍翎只觉得指尖一麻,随即便顺着整条臂膀酥了下去。
辛禾想说话,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咬到了霍翎的手,忙松口:“对不起啊,我刚刚太激动了,一个没注意就……没咬疼你吧?”
疼倒是不疼,霍翎这才深刻体会古人说的“淫者见淫”。
从前他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这样的意外便也只是意外,不会在他心里留下半分痕迹。
辛禾见他表情平静,没有龇牙咧嘴,接着凝神听说书。
霍翎剥着瓜子,给她喂着,心里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他们从前种种。
捏脸拉手是家常便饭。
他抱过她不知道多少次,她还在他的净室里面沐浴过。
霍翎想到这儿,那原本早就消散遗忘的香味仿佛也重新萦绕着他,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压抑着自己放浪的念头,机械的剥着瓜子,放空自己,停止思考。
不能再想了。
镇木拍下,辛禾听得白娘子被镇压在雷峰塔下,掉了两滴眼泪,她张了张唇,霍翎还以为她要发表些感想,孰料她一张嘴就是:“渴。”
霍翎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堆瓜子壳,先洗了手,才给她倒茶。
辛禾喝了一杯清苦茶,脸皱的让霍翎以为自己递的是什么毒药:“有这么苦么?”
那杯茶还剩了些在杯底,霍翎端起来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茶有些甜。
带着她的口脂味道。
“你今日的口脂在颜色上仿佛不大配这身衣裳。”
辛禾心中一凛:“是吗?!”
这可算得上顶重要的事了,辛禾二话不说就拉着霍翎奔着胭脂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