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旖太阳穴重重一振,不确定晏绥是否发现了什么,但无论对方已经知道了多少,留给她的路始终只有一条,那就是将自己无辜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到底。
她暗暗深吸口气,面色镇定反问:“殿下为何这样问?”
对方无声看着她的脸,眸底的深意看不分明。她停顿数秒,装作一脸不可置信道:“难道殿下也信了那个南呈探子的话,怀疑我是他的同党?”
“你不是探子。”
男人的声线沉淡笃定,“那个人也不是。”
裴旖闻言一怔。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真的探子,那个人只是长公主在假失火之后顺水推舟推出来的假刺客罢了,但晏绥又是如何这么快发现的?
“殿下的意思是说,死在玄武卫的那个南呈探子,是假的?”
她作出惊诧状,自言自语分析道,“倘若那个人是假的,那也就是说,他是故意被长公主府抓到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玄武卫,而后在被审问时诬陷臣女与殿下?”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裴旖心里没底,试探着又问:“殿下可查到这个人的底细了?”
晏绥语气莫测开腔道:“是个外地的小生意人,原本家境殷实,近几年染上赌瘾,欠了不少赌债。在他被抓进玄武卫后,妻儿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裴旖心中不禁冷笑,这般再明显不过的顶包,与上一世从她卧房里搜出来的令牌一样,手段都称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粗糙,却被长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堂而皇之地用来诬陷她,无非是因为对方算准了她孤立无援,毫无自救之力,可以任由他们拿捏致死。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浮上一层寒意,面前的人接着道:“他身上的伤口,与前两日琼华殿刺客所留下来的痕迹,看起来是同一人所为。”
裴旖眸光诧异凝起。这个假探子毫无疑问是长公主安排的,晏绥突然回京最迫切需要灭口的人也是长公主,可倘若那日在琼华殿刺杀她的人是长公主派来的,又为何会在最后关头放她一马?
这样细微的情绪变化瞒不过面前人的眼睛,他掀了掀眼,不咸不淡问:“郡主似乎不太认同?”
裴旖沉思片刻,还是没有将那日刺客的古怪说出来,而是将话题引回到长公主的身上:“臣女是在想,那个假探子既能伪造出臣女亲笔的书信,想来他背后的人,也与长公主府脱不开干系。”
“郡主可有怀疑的人选?”
她无声苦笑,摇头轻轻道:“每一个与长公主府相关的人都有嫌疑。”
他漫不经心问:“包括长公主本人?”
裴旖眉心蓦然一跳:“殿下此言是何意?”
晏绥盯着她看了半晌,悠悠开口:“你与姑母,很不相像。”
她镇定回道:“母女之间相貌不同也是有的。”
他接着问:“但若是相貌与性情都毫不相干呢?”
裴旖静默片刻,低声道:“臣女流落在外十八年,不比京中贵女无忧无虑。”
“养父母待你不好?”
“养父母一家待臣女很好,只是臣女自小在医馆帮忙,习惯了谨慎行事。”
“那他们一家人突然失踪,你可知情?”
裴旖心脏重重一沉,没有想到东宫的消息竟然如此之快,沉默片刻,她回话道:“臣女知情。因为,是臣女告知他们这么做的。”
面前人听言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是意外于她的果决,还是意外于终于从她口中听见了一句真话,半晌,才又开口道:“你既这般认定有人要害你,为何不去与长公主言明,而是找到了孤?”
裴旖眼望着他身后的湖水,平静开口:“殿下明鉴,倘若有人预谋诬陷郡主为假,那此人首先要设法蒙骗的不是诏狱,也不是玄武卫,而是长公主。”
“若长公主认定了臣女是假,那臣女无论真假,都是假的。反之,若是长公主相信臣女为真,那她自会全力保全臣女,无论旁人如何定罪,也撼动不了臣女的郡主之位。因而,臣女是真是假,是生是死,全在母亲的一念之间。”
晏绥静静看着她的脸,黑眸中的意味不甚分明。
她继续道:“那日臣女碰巧在桃源驿听见使臣与神秘人的谈话,他们既有能力煽动母亲疑心,臣女也不敢贸然行事。臣女虽然敬重母亲,奈何奸人从中作梗,况且臣女在明,他们在暗,臣女不知他们是何身份,还会作出什么事情来,不敢将自己的性命全然寄托在这短暂数月的母女情分之上。”
晏绥低哂一声,指腹轻碾着棋子反问:“你不敢将性命寄托于长公主,却敢寄托在孤的身上?”
裴旖垂下眼睫,轻声恳切道:“殿下曾调查过臣女与养父母一家,想来最为清楚臣女的身份是否有异。臣女在京中无依无靠,势单力薄,若非真的性命攸关走投无路,如何敢在那一日去东宫孤注一掷赌这一次呢?”
夜色寂静如水。
晏绥的目光落在她眼睫下的阴影上,月光为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皎洁而透明的白,她身上那种清冷的脆弱感在夜幕里被无限放大,仿佛一种不知名的蛊,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惜,又莫名想要掌控与摧毁。
他无声凝视她许久,喉结滚了一下,别开眼,低沉声音里的情绪莫测:“你何时回府?”
裴旖暗自松一口气,心知不论他是信了或者不信,至少今晚这一轮考验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答话道:“三日之后。”
晏绥漫不经心嗯了声,立挺分明的脸庞在光线下晦暗不明,似是在想些什么。
裴旖审度着他的面色,试探开口:“臣女有几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他转眸看她:“说。”
她问:“殿下为何会突然回京?”
他云淡风轻答:“身负重伤。”
裴旖默默上下看一眼他,方才他还差一点儿单手拧断她的脖子,哪里来的身负重伤?
她抿了抿唇,又问:“殿下临行那日,为何会让公主来接我入宫?”
“怕你死在别人手里。”
他望着她的眼,牵了下唇,“孤想亲自.杀。”
裴旖:“…………”
她就多余问。
最后一个问题完全出于她自己的私心:“臣女养父一家的下落,殿下的人可查到了?”
他道:“还没有。他们藏得很隐蔽,你暂时不必为他们担忧。”
裴旖放下心来。
在她离开亭子后,一道黑影闪身进入亭中,低声禀报:“殿下,方才阿未传书回来,说在长陵发现了璟王的人,似是在寻找什么人的下落。”
晏绥瞟一眼棋盘上孤零零陷在一片黑子中央的白子,神色莫测开腔:“告诉阿未,不管他们在找什么人,务必在他们之前找出来。”
阿辰应了声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颇为古怪,迟疑少顷后又开口道:“数月之前属下奉殿下之命去查长陵裴家时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可这一次阿未再去时,明显觉得有人在刻意抹去郡主在长陵的痕迹,就连裴家人去楼空的医馆也被人抹黑造谣。殿下难道不觉得,似乎有人在针对郡主,想要赶尽杀绝?”
晏绥轻蔑哂道:“他们针对的是孤。”
阿辰闻言微顿,而后很快会意。若对方此举是冲着长公主府而来,直接派死士暗杀郡主就好,还能有什么是比失而复得的丧女之痛更令人痛不欲生的?可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却是为了陷害郡主为假,反而说明了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东宫。
但尽管如此,郡主毕竟是长公主府的人,虽说这一次她是被迫牵扯进来的,却并不意味着她绝对无辜。阿辰不知座上人心中对她是何论断,审慎问道:“那郡主前来投靠殿下一事,殿下如何定夺?”
晏绥抬手将指间的黑子掷到了棋盘中那颗孤立无援的白子上,雪白的棋子被黑色覆盖,与棋局中的大片墨色同时融进夜幕里。
他靠回椅子里,玩味掀唇:“他们都把棋子送到孤眼前了,为何不收?”
*
蕙兰宫。
晏然掀开桌上的木匣,里面没有布条,而是一支珠钗。
她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母亲难道就不担心她会当场打开木匣?”
淑贵妃倚在软榻上轻笑一声,她这半辈子都在战乱与深宫中度过,从未怀疑过自己看人的眼光:“我早说了,她比你沉得住气。”
晏然抿抿嘴,平常被母亲这样说她总是不服气,今日她倒是无话可说。若换作是她被下毒,她定是要当场将对方揪出来赏一顿耳光让对方颜面扫地再也没脸面迈出家门一步,肯定会想也不想就打开这木匣。
她将珠钗拿在手上掂了掂,这支钗子还是母亲被封为贵妃那年太后赏赐的,意义重大。她抬起眸,看向榻上的人:“所以母亲这一关,她算是过了?”
贵妃神色淡淡道:“太子看重她,我总要表个态度出来。”
提及东宫,晏然至今仍旧感到相当费解:“原本皇兄对她甚是冷淡,也不知启程那晚他们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兄突然对她关注起来。”
“她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出在长公主府。”
榻上人的语气颇为惋惜,“昨日你父皇还提起了他们两个的婚事,原本这件事还要等到凉昭战事结束,如今你哥哥提前回京,想来很快就会定下吉期。”
晏然听言微微凝起眉,皇兄最近虽是很关注郡主不假,但她可不觉得那是出于喜欢。
再者郡主毕竟是长公主的亲女儿,谁知她突然接近皇兄是不是受了长公主的指使?万一她进了东宫后与长公主里应外合算计皇兄,岂非后患无穷?
淑贵妃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出言提点:“这门婚约是先帝定下来的,谁若是反悔这桩婚事,就是不孝。”
晏然满不在乎道:“皇兄不愿意娶她是不孝,但若是她主动退婚,就不干皇兄的事了吧?”
淑贵妃的神色很不赞同,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说得出就做得到,但从晏绥回京之后对郡主的态度来看,她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另有隐情,并不只是简单走近这样简单。她略沉下声音,警告道:“你莫要生事,你皇兄的事情他自己会做主,他的婚姻大事难道还需要你指手画脚?他若是真不想娶,谁又能逼得了他?”
晏然觉得无趣,悻悻应了一声,将珠钗扔回了盒子里。
淑贵妃思忖片刻,再次开口道:“你若是真想帮他,不如去跟郡主走近。她毕竟在外十八年,与长公主的母女情缘并不深厚,再者我看她也是个有主意的,并非不可争取。”
晏然不屑撇嘴:“争取她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还要用她反过去对付长公主府?”
淑贵妃无奈瞟一眼自己被宠坏的女儿,耐心淡声道:“她夹在长公主府与东宫之间,与其让她为长公主所用,还不如想办法收在我们麾下。”
晏然蹙眉抱怨:“那我又怎么可能争得过她的亲生母亲?”
“为何争不过?一边是才相认数月的母亲,一边是决定她此生荣华的夫君,你怎么就没有胜算?”
淑贵妃斥过她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若争不过那也是你的问题。你不展现出自己的用处来,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单靠父兄的宠爱能到几时?这一次凉昭求娶的是郡主,下一次谁知会不会是公主?你的父皇兄长现在宠着你,待来日需要在你与权力之间取舍时,你觉得他们会选择哪个?”
晏绥虽不服气,但神色还是收敛许多。淑贵妃接着命令:“过几日你们去雁鸣山春猎时,你带上她。”
晏然皱起脸,很不情愿:“她又不会骑射——”
淑贵妃冷冷瞥过来一眼,她闷闷不乐应声:“是,女儿知道了。”
*
裴旖踏下桥,青霜赶紧提着灯迎了上来。
两人回到晏然宫中,沐浴后,素云上门送来方才宫宴上的那只木匣,裴旖掀开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微笑说自己明日会前去谢恩。
熄灭油灯后,帐外的安息香与月光一同缓缓渗了进来,裴旖稍觉心安,这两日的事情太多,精神松懈下来后倦意涌了上来,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然睡到巳时,盥漱裴旖后坐在铜镜前发呆,余光瞟到桌角那一沓纸,想起自己还欠着晏绥一万遍,颇为头疼。
她托着腮,心不在焉想要么干脆拖到她回府吧。他才刚回京,既要养伤,还有很多政事要忙,青梅也刚从北靖过来,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待他想起罚抄一事时,她就……就说自己在宫中已经抄过了,但是被公主的貂给吃了。
裴旖对自己这个借口甚是满意,正专心在脑海中编撰着细节,青霜快步走至她身边,紧张兮兮压低声音:“郡主,房上有人。”
裴旖闻言一骇,抬起眼:“你看清楚了?”
青霜用力点头,表情凝重道:“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但是武功好像不高,上去的时候声音弄得很大,坐在上面也不知道避讳人,还有说有笑聊天呢。”
裴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虚惊一场:“叫他们进来。”
青霜一愣:“啊?”
她不欲多说:“是东宫的人。”
半刻钟后,两人走进殿中,单膝向裴旖跪拜。
少女先抬起脸,笑吟吟道:“属下阿卯,奉殿下之命保护郡主,悉听郡主吩咐。”
裴旖掀眼看过去,面前的人正是那天在房梁上向她丢人皮的那个姑娘。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她仍旧有些反胃,抿唇点点头,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少年的面容清秀,年纪不大,身量也很清瘦,与身旁的少女差不很多,性情看起来很是寡言,开口时也果然如此:“属下阿巳,见过郡主。”
裴旖点头,简单交代几句后,想了想,问他们:“你们两个都擅长什么?”
当时晏绥拿来那些东西让她挑选时,她猜测短箭应该是代表暗器一类,但手帕是什么意思她没有想出,只推测着大概是位女暗卫,跟在她身边行事会更方便些。
少女听见她的问题后顿时两眼放光,笑眯眯脆声回道:“剥皮、挑筋、拆骨、放血、碎尸,郡主若有什么仇人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我们准保给他拆得亲娘都认不出来,下到地狱也投不成胎!”
阿巳在一旁面无表情点头,显得眼前的荒诞画面更荒诞了。
青霜听得瞠目结舌,暗暗往后退了半步,躲到裴旖身后。裴旖勉强扯了扯唇角,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那个,那条手帕是谁的?”
阿卯指指身旁的少年:“他,他有洁癖。”
原来是这个意思。
裴旖若有所思:“那短箭的意思是?”
阿卯微笑眨了眨眼:“我使长刀。”
裴旖:“…………”
她就知道,和晏绥相关的一切东西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推断。亏得她当初还千挑万选,最后竟然在十二个人里挑中了这么一对儿卧龙凤雏。
两人离开之后,青霜悄悄往头顶看一眼,越想越觉得后怕,小声问:“郡主,这两个人以后每日都要跟着我们吗?”
裴旖嗯了一声:“暂时是。”
青霜踌躇问出心中担忧:“他们……真的能用吗?”
她是听说过这种暗卫的,京城中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会去专门挑些适合习武的幼童培养成暗卫。他们的训练过程极其苛刻残忍,为了活下去不仅要互相残杀,还会被跟野兽关在一起搏命,能坚持到最后的人早都失了人性,活着就是为了杀人脑子里也只有杀人,万一这两个人哪天突然凶性大发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裴旖垂眼从木匣里拿出珠钗,淡定反问:“为何不能?”
昨晚她向晏绥索要暗卫,一来是为了给自己寻求保护,有东宫的暗卫在,她至少不会被人不明不白暗杀。
二来是主动给他一个监视她的途径,有他的人在她身边,也方便他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与他人联合起来算计他——这应该也是晏绥会同意借暗卫给她的真正原因。
青霜欲言又止接过珠钗,为她插进发髻里,很快也想通了,反正郡主早晚要嫁进东宫,怎么也避不开殿下手底下的这些人。更何况这段时间郡主几次被行刺,本来就很危险,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先用起来。
早膳之后,裴旖到贵妃宫中谢恩,碰巧苏黎盈也在。
对方向她行一礼,她叫了一声苏姐姐,气氛中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裴旖从来没有将对方当成过情敌,但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苏黎盈从小养在晏家,自然与贵妃很是亲近,两人聊的也都是从前在北靖时的旧事,裴旖坐在一旁安静喝了半天的茶,最后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迎面碰见了顾祈安,裴旖停下来,两人无声相视一眼,她出声询问:“小皇子怎么样了?”
顾祈安答话:“小皇子已无大碍,只是身上的红疹还需要些时日方能彻底消下去。微臣方才过去是给五公主送药。”
裴旖有些意外:“五公主怎么了?”
他低声道:“昨夜小皇子出事,丽妃娘娘急火攻心,公主被罚跪,腿上伤得厉害。”
裴旖听言暗暗咂舌,但见面前人神色寻常,仿佛这样的事已是常态,想来有丽妃这样掐尖儿好胜又重男轻女的母妃,晏灵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与顾祈安分开后,青霜不解问道:“郡主,方才贵妃与苏姑娘正好说起从前太子在北靖时的事情,你为何不留下来听一听呢?”
裴旖望着前面的路,面色冷淡:“北靖之事,与我何干。”
知晓晏家北靖那些旧事对于她眼下要做的事情毫无帮助,何况她们二人聊得兴致正高,她一个外人在旁边也插不进话,何必干坐在那里浪费时间陪笑呢。
青霜误以为她是因为被冷落而不悦,压低声音宽慰道:“苏姑娘久不来京城一次,许是与娘娘叙起旧来一时兴起疏忽郡主了,郡主莫要放在心上。”
裴旖心知她误会了,但也不想多解释,只道:“与苏姑娘无关。”
青霜暗暗思索着,不是因为苏姑娘,那就是因为太子了?
她默默瞟着身旁人的脸色,犹豫半晌,小声劝解道:“太子殿下虽与苏姑娘青梅竹马,但也只是兄妹之情而已。昨晚殿下虽说是为了给苏姑娘接风才出面的,但想来也只是不希望她与公主两人因为打赌在宫宴上闹起来罢了。”
裴旖听言,脚步微微缓了缓。
怪不得昨日女官说他要养伤无法参加公主的生辰宴,可他最后来是来了。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来旁观她的毒药解得如何,而是来给他的青梅接风的。
见她沉默不语,青霜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继续自顾自道:“苏姑娘两三年才来京城一次,即使与殿下有儿时的情分也早就淡了,郡主无需太介怀。”
裴旖敷衍嗯了一声,踏进殿中。
她坐在桌案前拿起翻开一半的书,余光瞥到角落那沓白纸似乎与她离开之前的不太一样了。
她疑心侧眸,另一只手覆在纸上翻了翻,少顷之后,面色蓦然一变,回头看向青霜:“我昨日写的那几张手稿呢?”
青霜摇摇头,见她神情紧张,也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帮她翻找:“奴婢没有看到,是不是夹进哪本书里了?”
裴旖脸色凝重,找遍了桌案上下也不见踪迹,青霜想了想又道:“方才出门前奴婢打扫过桌下,会不会是早上开窗时被风吹下来了?”
裴旖手掌撑在桌沿上,沉眸想,若是被当成废纸扔掉倒也好了,万一那几张纸被旁人看见——
她紧张深吸口气,当机立断回身命令青霜:“收拾东西,我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