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晓,你火急火燎地赶来就为了看她平不平安,值得吗?”谢临昭质问道,眼底满是心疼与淡淡的失望。
“临昭,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情不情愿,我不想与你争。”凌晓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谢临昭没再说话。
风雪呼啸的医院停车场,谢临昭看着凌晓扶着车门微微佝偻的背影,呼吸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凝成白雾。她注意到他按住上腹的指节泛着青白,黑色羊绒大衣下摆正随着身体细微的颤抖来回摆动。
"你胃病又犯了是不是?"她伸手去摸他口袋,果然触到半板过期的铝箔药片。2018年的生产日期刺痛指尖——这是陈岁昭当年留给他的。
凌晓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管我。"
他额角沁着冷汗,苍白的唇抿成直线,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停车场昏黄的灯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亮那双永远望向别处的眼睛。
谢临昭甩开他的手冲进风雪。防滑靴踩在结冰路面发出脆响,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便利店收银台前,她盯着微波炉里旋转的小米粥,玻璃柜台上并排放着止痛片和胃药。
回到车上时凌晓正蜷在驾驶座,额头抵着方向盘。
她伸手触碰他汗湿的鬓角,被他偏头躲开。"把药吃了。"她拧开保温杯,蒸腾的热气在车窗凝成水珠,"你从东京飞过来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我说了别..."凌晓突然弓起身子,指关节重重撞在仪表盘上。
吞咽药片的声响混着他压抑的喘息,在密闭车厢里格外清晰。谢临昭看着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年篮球赛后,少年也是这样皱着眉灌下她熬的姜汤。
保温杯被猛地夺走。凌晓仰头灌下滚烫的粥,喉结急促滑动像要吞掉所有痛楚。
米粒沾在他唇角,谢临昭下意识伸手,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真皮座椅上。
温热的呼吸带着小米的甜香扑在耳畔:"你明明知道这趟来根本毫无意义,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来?"
谢临昭微微一愣,手被凌晓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她看着凌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并没有挣扎,只是低声说道:“我不是跟着你来的,我是来找你的。”
凌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你明明知道,我这次来冰岛是为了陈岁昭。而你,你明明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却还是陪着我一路奔波,何必呢?”
谢临昭沉默了片刻,眼底的红意更甚。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温柔:“我知道这趟可能毫无意义,但只要你在这里,这一切就有意义。万千华光里,我眼中惟有你,阿晓,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凌晓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无奈:“你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与你无关,却还是忍不住。谢临昭,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谢临昭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从不在乎你会不会为难,我只在乎你安不安全。”
谢临昭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神微微黯淡。她轻声说道:“阿晓,我知道你心里有她,但你也要明白,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凌晓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她的手腕,轻轻说道:“我知道,临昭。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谢临昭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不为难,就像你说的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情不情愿。”
仪表盘蓝光映着他泛红的眼尾,谢临昭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
远处传来救护车远去的鸣笛,陈岁昭发在朋友圈的合照正在他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无声闪烁。
车载时钟跳向凌晨三点,仪表盘幽蓝的光晕里,她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汗珠突然坠落,在黑色羊绒面料上洇出更深的痕迹。
“这药不能吃了。"她捏着铝箔板的手微微发抖,2018年4月的钢印在指腹烙下凹凸的触感,"你明明最讨厌吃临期食品,那年我送你的手工巧克力,过期三天就被你扔进了..."
"闭嘴!"凌晓突然暴喝,攥着药盒的指节发出脆响。
与陈岁昭分开时前夜的笑脸从裂缝中溢出来——那是渝州图书馆门前的合影,她踮脚把药盒塞进他风衣口袋时,围巾扫过他手腕的栀子香至今还在每个雨夜复活。
谢临昭猛地按下车窗,暴雪裹着咸涩的海风灌进来。“你为了她,你连自己的身体从来都没在乎过,我甚至觉得有一天你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她怒吼道。
凌晓突然探身过来关窗,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监护人?”
他苍白的手指擦过她手背去够方向盘下的点火键,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发黄的手绳——那是陈岁昭编的平安结,红绳早已褪成旧血的颜色。
引擎轰鸣的刹那,谢临昭按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掌下血管在突突跳动,像是困在冰层下的鱼。
“去年除夕你胃出血昏迷,是我不顾一切跑去医院守岁。”她声音很轻,看着挡风玻璃上渐厚的积雪,“上个月你疲劳过度胃炎在董事会上吐血,是我把染血的衬衫藏起来不让记者拍到。"
车身突然剧烈颠簸,凌晓急打方向盘避开积雪覆盖的警示桩。谢临昭的头撞在车窗上,散开的发丝间露出额角淡粉的疤痕——那是十五岁那年替他挡下飞来的棒球棍留下的。后视镜里,凌晓的瞳孔骤然收缩,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尖叫。
“够了吧凌晓!”谢临昭突然笑起来,指尖轻轻划过他腕间松脱的红绳,"你戴着她送的旧手绳折磨自己,我戴着你随意送我的红绳欺骗自己。"她抬起手腕,那条曾与陈岁昭戴过相似的红绳,此时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明显,“多可笑,我们都在佩戴着别人的时间。"
凌晓的手表突然发出整点报时,电子音在密闭空间炸开。2018年9月16日23:00的闹钟永不缺席——那是陈岁昭航班起飞的时间。
五年间六百二十一次铃响,每次都在提醒他。
风雪愈狂,谢临昭看着导航仪上跳动的医院坐标渐渐被雪花淹没。后座的小米粥还在保温袋里蒸腾热气,像极了那年校医室里渐渐冷掉的姜汤。她终于伸手关掉了永不停歇的闹钟,在绝对的寂静中轻声说:"让我爱你吧,阿晓。"
车胎碾过黑冰的瞬间,凌晓的手突然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没有说话,寂静的回答谢临昭知道他暂时没办法走出对陈岁昭的感情,但是她愿意等。
远处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渡鸦振翅掠过血色晨曦,新雪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车辙。
医院里,陈岁昭正和许沉春视频通话,向她报平安。
屏幕上,许沉春的脸显得有些憔悴,但看到陈岁昭平安无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容。
“岁昭,你现在还好吧?医生怎么说?我和徐老师可担心你们了。”许沉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刚刚还在为陈岁昭担心。
陈岁昭轻轻点头,声音虚弱但带着笑意:“我没事,医生说只是轻微的擦伤划伤和受寒,休息几天就好。你和徐老师不用担心。”
许沉春松了口气,但眼神中依然带着担忧:“幸好你没事,江寻情况还好吧?”
不等陈岁昭回答,江寻的声音响起:“沉春,我没事。”
江寻从屏幕外探出身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疲惫但还算轻松的笑容,“只是受了些冻伤和在雪地里待太久体力不支了,医生说我和岁昭都没什么大问题。”
许沉春微微点头,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确认他们真的没事。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平安就好。”
陈岁昭轻轻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这次是意外,我们也没想到会遇到那种情况。不过幸好有江寻在,不过我也不差。”
江寻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宠溺:“她总是这么逞强,当然全多亏昭昭和我坚强的信念。”
许沉春看着他们,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们都平安就好。昭昭,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江寻也一样,别逞强。”
陈岁昭点了点头,声音轻柔:“我知道了,许许。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担心我们。”
许沉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会的。你们也快点好起来,等你们出院回国了,我请你们吃饭。对了,你们可得回来一起筹办婚礼呢。”
陈岁昭和江寻相视一笑,齐声道:“好!”
视频通话结束后,病房里安静了下来。陈岁昭轻轻靠在病床上,眼神有些疲惫但又带着一丝安心。江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她的手:“昭昭,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岁昭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感动:“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你别逞强了回病床上休息吧,我没事的你可别让我担心了。”
“好,都听昭昭的”江寻笑着回应,捏了捏陈岁昭的脸。
病房外,走廊上一片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远处的窗外,雪花还在飘飘洒洒,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美轮美奂。
“没有情不情愿只有愿不愿意”源自《琉璃》
“万千华光里,我眼中惟有你”源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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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隐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