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负春宵 > 第14章 空诏

负春宵 第14章 空诏

作者:簪青丝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11 00:49:01 来源:文学城

太子大驾淮水之南,关中三地百姓弃农瞻之,万人空巷。

见太子于乡陌田间,着常衣,搭棚而坐,与民共务冬日农事,皆叹储君贤明,细察民生。

冬雪覆来,田间地头又拢上一层白霭。

叶清远自被东宫之人接来,就与太子一起在这淮水的寒冬里,陪着当地的百姓腌萝卜、腌腊肉,翻选来年的种子。

朝堂之事愣是一字未提,太子也并未允他一官半职,仅仅让他有了居所,足了衣食炭火。

漫长又复雪的寒冬里,因整日在田间埋头苦干,还是让他这个细皮嫩肉的读书人,手脚生了冻疮。加上左臂的骨伤,几日下来,身子有些吃不消。

想到前世投靠六皇子时,甫一落座,叶清远就得了个翰林院学士的职位。

虽说是个五品小官,但可常伴圣驾,草拟各种制诘、诏令和赦文,而左右国事,所以刚刚上任,便有各路仕子来投,金银钱帛更是取之不竭。

与如今投靠太子的境遇相比,实在云泥之别。

叶清远在手心哈了口气,擎着那只伤臂,用生了冻疮的右手,继续耐心的将晾晒了几日的萝卜条挨个翻面。

翻到一半,身后响起李公公尖细催促的嗓音:“殿下唤你过去,记得净手。”

叶清远规矩的回礼,心想在菜棚苦熬了这几日,太子终于想起他这个人了,此趟定是要为他那篇策论赏封。

他麻利的净了手,故意挽了挽衣袖,露出了双手的几处冻疮,朝太子所在的菜棚而去。

太子谢尧乃皇后嫡出,又为长子,自出生起,享九州礼拜,皇祠恩祭,集龙凤盛宠于一身。

圣上拜三贤为太子师,张通、刘温、司马道。

张通乃当朝儒学大家,明礼通哲,曾辅两代明君,刘温乃褚国谋士,曾以一张嘴平边境三国之乱,被百臣封为“师尚父”,而司马道乃三军之帅,不过而立之年,骑射、兵法、武学皆为万中翘楚。

就是这样一位集大学大智的贤储,却在上一世,被叶清远和六皇子密谋害死于几年之后的关中之乱。

当叶清远再次见到这位,前世殁于自己手下的贤明时,心绪有些复杂。

只见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只是随意披了一件百姓为表心意而亲手为他缝制的一件棉氅,棉氅所用的麻布料子与他里面着的金线蟒裘格格不入,却被他穿出了别样的黔贵。

“清远来了,过来帮孤瞧瞧这两撮种子里哪一撮来年能够大丰收?”

谢尧免了他的礼,招呼他过去。

叶清远虽说出身贫苦,父母早亡,寄宿于舅舅家十几年,但舅母慈爱,只让他一心读书,从未让他沾过农活,虽说满腹经纶,却不识五谷。

此刻两撮谷种堆在自己面前,先不说能不能看出区别,就连谷物的种类,他都讲不出。

可太子既然问了,即便不识,也要说出些门道。

于是他佯装仔细的翻捡,甚至掐掉了谷种红褐色的外皮观察其内,良久后言道:“单看两撮种子,左边的要比右边的颗粒更大也更饱满,想必产量也更足……淮南的谷产向来比淮北丰余,殿下是想再抬一抬这一带粮食的赋收?”

谢尧打量着叶清远手上的动作,眸色不明,摇首道:“叶公子差矣。”

他从叶清远的手上接过那撮被捏剥了皮的种子,温言道:“这是粟种,若是剥了皮,就是废种了。”

叶清远一怔,他那里知道种子不能剥皮,忙要解释,却被太子宽慰道:“我知你是读书人,不识五谷也正常,就连孤,也是自来淮水以后,才认识这粟种。”

叶清远这才颔首道:“草民惭愧,粟乃五谷之首,固民之本,我身为褚国百姓,却五谷不分,还在殿下面前卖弄,擅自揣度殿下心思,草民有罪。”

谢尧扶起就要跪下的叶清远,口吻淡漠道:“人活一世,入百行,各司其职,褚国百姓不分五谷之人甚之又甚,若是有罪,孤岂不也是罪子?”

叶清远的呼吸猛的屏在肺腔,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又被太子接着言道:“这撮在你眼中扁鄙的劣等谷种,今年却种出了万石粟米,而这些饱满的谷种,却连年亏收,你可知为何?”

“草民不知。”他垂首道。

“谷种能否丰收,不在种子,而在土壤。”

叶清远不敢抬眸,他自然知道谢尧话里的深意,褚国疆土之广,能人贤士取之不竭,像他这种有些学问又爱自作聪明的秀才更是数不胜数,犹如粟种。

而太子要寻的却是那方能将劣种,种出万石收成的土壤。

他前世的记忆中,并没有与太子有过多的接触,都是通过六皇子的转述,才对此人有过浅薄的了解。

这番话,让他突然想抬眸看一看这位年轻的储君此刻的神情。

不过最终,还是因羞愧而一直俯首着。

“叶清远,我看过你的策论,你提出的科举改良之策,实乃良计,但你却不知,为何科举之路如此维艰,陛下却仍在坚持?”

简棚里烧了炭火,但仍扛不住簌簌寒风的阴冷,日头就快落山,将谢尧的袍角染成金色,落在叶清远的眸底,他不再言语,耐心的听着。

谢尧坐在了炭火旁的小几上,一边烘着冻红的双手一边道:“自洪武帝开国以来,淮水以南一直纷争不断,为巩固皇权,太祖父不得已纳各侯女为妃,许封地厚禄,后宫逐渐沦为诸侯权力的角逐之地,外戚干政愈演愈烈,到父皇这一辈,朝中百官的任职,十个里有九个是通过仕族举荐而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皇权逐步瓦解于中原各仕族手中,所以陛下要通过科举,选拔自己的忠良,科举制度改良固然重要,但笼络仕族为陛下所用,才是本源。”

……

回去的路上,叶清远的心绪有些微妙,这个太子的脾性似乎与六皇子口中转述的有些不同。

六皇子曾言,大哥谢尧心思单纯,不察人心,易被奸佞所惑,此人若坐帝位,国将不保,民亦难安。

而今日一交,叶清远反而觉得,谢尧不仅极善洞察人心,还能知人善任,剖析朝事鞭辟入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拥有六皇子所没有的圣子之心。

而谢尧在将叶清远打发走后,却对身旁的李公公不深不浅的问了一句:“你向来善作伯乐,说说这位叶公子。”

“奴不敢评。”

“但说无妨。”

李公公这才犹疑道:“奴只知这霜寒天里,叶公子挽袖三寸,想必是个不怕冷的,可咱家又见他生了冻疮,刚好露在那三寸之外,这……奴有些看不懂了。”

这番话并未直言叶清远的才学,却将他剖析的更加入木三分。

“他在提点我。”谢尧道,“李公公,如果一个人父母早亡,得亲眷收留,而恰巧这个亲眷无子,只有二女,换作是你,家中劳作,可要帮衬?”

“那是自然,养恩大于天,既然养父膝下无子,那我自要承担子之责。”

“而他却不识五谷。”谢尧摇头嗟叹,良久道:“朝廷需要的不是能仕,而是贤仕。”

霞光为田野的落雪覆上金红,叶清远乘马车回了淮水城内那处太子为自己安排的小宅里。

刚下马车,便从早已等在门口的信童手中接过了多封被退回的信件。

“公子明日还送吗?”信童嘴里叼着根草秆,不耐烦的问道。

叶清远攥着手中那些连封蜡都没开启的信件,颓唐了一日的苦相,终于毫不掩饰的显露。

他吸了一口冬日黄昏的冷气,倔强道:“还送。”

进了屋,他默然地坐在堂厅的案桌前,一封封打开那些写给江赭的信。

她竟是连看都不屑。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屋内炭火未燃,寒意入髓,好似爹娘在淮阳给他留下的那处宅院,每到冬日,便如冰窖,鬼来了也要抖上三抖。

可前世的江赭却在及笄礼后,身着金钗喜服,背了一包袱的银票,只身踏进了他的那所破宅。

她来的第一日,还未来得及置办棉被炭炉,夜里的二人便将就在那床薄毯中,相拥而眠。

江赭穿着喜服缩在他的怀中,牙齿发颤道:“你……你小子是只熊吗?要在这冰窟中冬眠?”

他揽着她抖若筛糠的腰肢,吐息却开始灼热,“姌姌,我有个取暖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叶清远覆在她腰间的手掌,挪移到喜服的束绦上,在她慌乱的眸光中扯开。

鲜红的绸缎褪去,新月似的弯肩微颤着耸进他的怀里,冰凉的玉臂在衣裙落下的那刻,仿佛冷的厉害,迫不及待的环住他燥热的身体。

她羞涩中带了些严肃道:“清远,我要让你住最大的宅子,烧最旺的炭火,要让你做全淮阳最有权势的人,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鼠辈高攀不起。”

烛光嵌进她琥珀色的美眸,在叶清远的心头燃起了点点星光。

那一刻,只有叶清远自己知道,那副在她面前无时无刻不在带着的面具,刹那间,猝然碎裂。

之后,落在她唇间的每一个深吻都真挚。

那是他们二人的新婚之夜。

在那间寒冬的陋室里,颤抖而炽烈,仿佛夏日已至。

……

叶清远环视着今世凉寒依旧的屋宅,却没有了那个相依取暖的故人。

屋外的脚步声,将他从回忆中生硬的扯回。

“谁?”叶清远警惕的喝道。

一道人影伫在了门外,“奴是六皇子的人。”

叶清远心口一紧,这个音色他再熟悉不过。

六皇子谢廷的贴身婢子,九月。

前世,谢廷为了掌控他,果断将九月送他做了妾室,此女外表娇柔,心机却深沉,平日里深居后宅,对江赭和贺玉婉的吵闹置若罔闻。

沈澈得势,叶府落败后,她也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虽说身子给了叶清远,但那颗倨傲又龌龊的心,却永远属于六皇子。

叶清远起身,为其开了门,脸色漠然,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门外的九月着一身男装,却丝毫掩不住胸前的突起,袅娜**的身段,仿佛故意露给他看一般。

只是叶清远鄙夷的目光,让欲使出解数的她有所收敛,仅是眉眼含春道:“小殿下说,叶公子是聪明人,看到这封信,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叶清远心中盘算,那篇策论在交到圣上手中之前,定是早已被谢廷的人誊抄了一份。

如此心急火燎的派人前来游说,无非是想从太子的手中夺贤。

他当着九月的面,打开了那封信笺。

这一世,说什么都不会再为谢廷效命的他,却还是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刻,不可遏制的心动。

六皇子向来比太子更善拿捏人心。

薄薄的信纸上空无一物,是一份空诏,末尾只加了亲王印。

这意味着,无论叶清远在这张纸上写下任何心愿,他谢廷都会替他实现。

叶清远的余光扫过九月的脸,她正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自己此刻的神情,期望着端凝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回禀至六皇子。

遗憾的是,叶清远的面容自始至终,都是那份冬日傍晚的清冷。

“叶公子不必心急回复,小殿下说了,慎虑而动,事方能成。”

九月离去后,叶清远将那张空诏与被江赭退回的信件摆放在一起。

他心中那本为所有人撰写的罪录,被这份空诏翻乱,让他在太子面前几度克制的欲念,再度疯长。

犹如前世新婚夜的那张薄毯下,凌乱颠倒的**,让他胸口剧烈起伏,难以自持。

谢尧指的路虽是坦途大道,但却冗长,他怕等不到江赭再度看向他。

谢廷前世虽弃了他,今生为他抛下的长梯,虽然险峻,却可一步登天。

有了这份空诏,江赭一介商女,唾手可得。

而那落魄的侯门,亦如蚁穴般,翻手可覆。

叶清远看着不远处的那张空榻,回味着江赭偎在他胸口细碎的嘤啼,手掌不自觉的握紧,这一世,他要的,不再是天下,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空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