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春汤 第30章 第 30 章

急诊里是一个车祸患者，受挤压严重，送来时只有轻微外伤，一检查发现没有一处脏器不出血的。

紧急进入手术室时护士送来脑ct，断层面扫描已经模糊不清，完全被溢出的血覆盖了。

宋弥是跑着上楼的，进入手术室时，出血点已经确定。

马上进入手术，血压急速下降，同时心跳也发出报警，患者几乎是立刻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昏迷状态。

脏器受损严重，没法使用除颤仪，长达十几分钟的心腹复苏也并未起到任何效果。

抢救还没开始，生命就宣告结束了。

医生是个直面生死的职业，所以，没有人会比医生更希望患者活着。

一屋子的医生护士静默无言，定在了原地，终被宣布死亡时间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大半夜把人从被窝里薅起来，是这样的结果，老刘头长叹，换完衣服后拉着宋弥去了老据点，自动贩卖机。

咖啡，宋弥现在几乎不沾，只拿在手里把玩，“个人造化这事并非消极哈，你看，老天连尽力了这样的机会都没给我们。”

理论上，医生都该是无神论者，但他们也是人。

老刘头拍拍年轻人的后背，“下周轮休我打算是雍和宫拜拜，最近真是事赶事，一块吗？”

“听说雍和宫很灵。”

“对啊，到时喊你。”

宋弥看了下时间，凌晨3点多了，回去被窝躺不热又该起床了，就打算去值班室凑合一会，边给沈芥发了个信息边闲问，“事干事，还有什么事？”

一说这个老刘头就上头，苦瓜相都出来了，“急诊这苦哈哈的地方好不容易来个能打的，没多久呢就要辞职了，现在这年轻人啊......”

“谁？”宋弥不动声色，心却沉了一下。

“还能有谁，江舟啊，说是身体不适。”说到这老刘头惋惜了一声，对着急诊的观察室扬了扬下巴，“在那边挂水呢，看着像是瘦了些。”

值班室不方便，宋弥直接回车里等，很快，裹得跟粽子一样的江舟缓慢的走了过来，坐进了副驾。

江舟的头上还贴着退热贴，清秀的眉目间尽是倦色，短短几日未见，眼窝凹了进去，显得鼻梁突兀。

“还好吧？”宋弥把瓶盖拧开递给了他，指尖一触，还带着滚烫，“别拖着，早点接受治疗。”

“这种病有治的必要吗？”江舟的声音暗哑，侧靠在椅背上，垂着眸子，很是可怜，“这么淡定，宋主任跟你那位小朋友应该都没事吧。”

江舟嗤笑一声，“HIV潜伏期长达八年呢，不用我提醒吧。”

“这种扔炸弹刷存在感的游戏你玩不腻吗？”宋弥说不出自己现在什么心情，直直的回视，“几岁啊。”

HIV在感染后，快的话两周之内就会有明显的症状，而宋弥在出国前就没再碰过江舟了，所以，有两点可以确定，一是宋弥不可能感染，二是江舟还有别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得这种病吗？”江舟突然爆发，扯掉了围巾，颌下位置突出，他仰着脖子，让人无法忽视，“你是怎么做到那么绝情的，我怎么联系你都不理我。”

宋弥在国外期间，江舟多次联系无果，有次下夜班在夜色买醉，跟一个外国小哥来了一炮。

事后将近一个月，那位小哥才联系他说自己是阳性，但当时江舟还没什么症状，隔天便开始了咽喉痛。

他快疯了，关了自己三天才接受事实。

只记得那天跟着小哥从酒吧出来就进了后巷，然后上车就做了，带没带套都说不清，怀疑被下药也无从对症。

“如果你觉得这是我造成的，那我跟你道歉。”宋弥抬手把他的围巾系好，动作眼神都很温柔。

江舟模糊的一霎，冷冰冰的道：“道歉让时光倒流吗？”

“那你想怎样？”

“哈哈~你也感染，这样你就不会嫌弃我啦！”

疯子！

这是宋弥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但他还是低估了江舟，只见江舟坐直了身体，淡淡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去找沈芥，勾搭他，那样纯情小男生逃不过我的手段。”

“哼！你去啊。”宋弥知道天也许会塌，但沈芥绝不会被江舟勾引，“大不了我跟他一拍两散。”

江舟紧咬着后槽牙，怒目相对。

宋弥莞尔一笑，补充道：“他是正经人，不跟你是的那么贱。”

果然，江舟跟宋弥是一样的人，只要击垮了他的骄傲，整个人就完全塌了。

车门被狠狠的关上，地震了一般。

江舟现在没什么理智可言，说不准真的回去找沈芥。

恋爱关系存在期间出轨本就是错，若这件事沈芥再从江舟口中得知，那他们俩就彻底玩完了。

这会宋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做了一天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了决心，下班后，他来日出接沈芥。

“哦~你找那个挺高挺帅的大学生是吧，他在最后面那栋楼，一层的篮球馆。”前台的小姐姐给他指路，“从这穿过去就行。”

“谢谢。”

位置很好找，场馆的门也没关，一群人里，宋弥第一眼就看到了投篮的沈芥。

好久没看沈芥打球了，让他想到了第一次去球场找人，一个热情，专注，又带点腼腆的太阳。

宋弥找了个角落坐下，眼光随着沈芥满球场的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突然双手鼓掌，叫了一声好。

门外有人进来，对着正在打球的一人招了招手，像是有什么事，这人只能抱歉的挥挥手撤了。

看样子应该打了一会了，见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沈芥往边上走，随手掀起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时，有人笑着跟他说话，顺手递上了一瓶水，这还没完，居然拿着毛巾在他头上呼噜了两下，很有逗你玩的架势。

宋弥猛一下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打球的人里有肖瑶。

两个男生之间，开个玩笑，推推搡搡都是再平常不过了，但宋弥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球场，临近时才有意放慢了步伐，但脸上的阴云还没散开。

“哥，”沈芥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一步就垮了过去，咧着嘴笑，“你来怎么不说一声，等很久吗？”

“嗯，还看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宋弥打量的视线没离开过肖瑶，比赛俩字尾音拉的很长。

肖瑶很坦荡的笑着打招呼，然后对沈芥说，“不打扰你们了，”接着就走了。

宋弥生气的时候不多，但沈芥捕捉的到，“哥，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曾经跟我有过关系的人觊觎你？”宋弥偏偏头，迈开了步子。

“不是，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平时仅有的交流也都是工作上的。”

宋弥继续走，不理。

“我跟别人都不熟，也就跟肖瑶能聊几句。”

小小的一件事情弹到了宋弥的敏感神经，他忽然意识到，沈芥这样一块宝贝面世会有很多人惦记，来之前下的决心蔫了。

“以后不许随便在别人面前撩衣服，不许随便跟别人走的那么近。”宋弥狠狠的捏了下他的手腕，“听到没。”

沈芥笑着点头，然后跑着去换衣服，“哥，你在车上等我。”

这个点，是超市人最多的时候，上班族下班时间前后差不了多少，都一头扎进超市，采购完就可以回家躺尸，不用出门了。

两个人推着小车挤在人群里，光明正大的拉个小手也没人在意。

宋弥说买海鲜，然后煮粥，这样可以满足两个人的需求。

还挑了两尾鲅鱼，周末包饺子。

沈芥接了一个电话，笑眯眯的，宋弥揪着他问刚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又不老实。

“是快递。”沈芥把手机塞他手里让他自己看。

“嗯？书......”

沈芥虽然有意在学习一些授课方面的知识，但连资格证都没有是没法讲课的，所以，买了一些相关的书打算研一就把证给考了，以后也方便了。

相处的越久，宋弥越对这个小孩刮目相看，务实，奋进，总是默默的努力。

“那以后改口叫沈老师喽。”

“请宋医生多多指教。”

......

排队结账的人顺着货架有序的排队，沈芥仗着身高四处一看，拉着宋弥往最里面的结账台走。

人多，走的又急，难免跟别人撞在一块。

他们没买多少东西，但被撞的人小车里东西摞的老高，什么纸巾，香皂，毛巾七七八八散落了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帮你捡。”沈芥尴尬的一笑，边道歉边蹲下帮忙捡东西，“辛亏没有易碎品。”

那人很有礼貌，声音很谦和，“没事，是我东西太多，挡住了前面的视线。”

三人里只有宋弥紧紧握着小车的把手，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他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只看轮廓，只听声音已经呼吸困难，神经发麻。

“冬青，”宋弥觉得自己嘴巴动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他下意识的又叫了一声，“冉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