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濯嘴角若隐若现浅淡笑意:“藏的很好,阿舒那般聪慧都没认出你,方才只是想试探你罢了。”
他抿唇思绪微沉:“阿舒日日都会为你们上香……”
林烬野弯唇揶揄:“嗯,过于虔诚,菩萨不就显灵了?”
叶濯展颜后又恢复平静略带担忧:“粮马失窃牵扯甚广,可需都察院相助?”
她摇了摇头道:“并非小也不信任都察院,而是此案是我正名的机会。想要重振镇抚司,光铲除毒瘤还不行,要的是镇抚司内众人的信服,更要以功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叶濯颔首并无他言,分别之际林烬野道:“还请敬之兄长为我保密,待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告诉他。”
“那吾便祝林大人早日侦破此案,再立一功。”
六月天,蝉鸣不歇,风中裹挟着烈日的燥意。
林烬野骑马自宫门而出,前路百姓拥堵喧哗不已,停滞不前。
细听一小厮猖狂言:“我劝你别不识好歹,被我家公子看上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知忤逆我家公子意之人会有什么下场么?”
“小女已有婚约届时…若无清白之身便只剩投井一条路…”一柔弱女子边哭边磕头,额头红肿一片声音沙哑,“望公子高抬贵手,方小女子一条生路吧。”
“只要姑娘伺候的满意公子自会将你纳为妾室,姑娘可别忘了,给你爹治病的钱还是我家公子出的!你若不从……”
林烬野翻身下马径直穿过人群将那女子扶起来冷厉道:“不从又能如何?这般好的福气你怎么不去?”
那小厮狐假虎威正准备发怒却见来人是位穿着朝服的女子,便心中了然原来是近日来如日中天的北镇抚司指挥使。
心中虽胆颤但咽了咽唾沫勉强勾起假笑:“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公子乃是周相嫡长子朝中户部侍郎周瑢。”
原来是周瑢啊,我那个贪财好色肥头大耳的蠢货庶弟。
“嫡长子?”林烬野嗤笑一声,面露厌恶铿锵有力道,“一个外室即便纳入府中扶了正,她所出子嗣也配称为嫡长子?敢问周相府将已故的永昭长公主殿下置于何地?”
听闻如此目无礼法尊卑的行径,围观的百姓霎时怒目圆睁,对着马车内的周瑢指指点点满是不屑。况且,当初谁人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是最为悲悯心的菩萨。救济灾民,乐善好施,广施粥棚,桩桩件件又岂是如今那相爷继室能比的?
只是可惜,天妒红颜,让小郡主与她双双葬身火海……
马车的帘倏然被掀起,周瑢脸色涨红走下马车指着阴沉着脸的林烬野骂道:“你敢骂我娘?给我打死她个贱人!”
周瑢看见身后的侍卫们胆战心惊踌躇犹豫不敢向前便恼羞成怒:“你们如果不上,我就让爹打死你们!!”
侍卫们实在没法子,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林烬野并非是滥杀无辜之人,故迎战却并未拔刀。三下五除二间,便全都被撂倒了。
周瑢见状打不过只能跑嘴里念叨着:“姓林的,你给爷等着!”
林烬野挑眉眼神直勾勾盯着周瑢:“周公子别急啊,我镇抚司有监百官之责,户部侍郎周瑢,涉嫌逼良为娼、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请周侍郎随我回镇抚司内走一遭吧?”
“大胆林烬野!你…你可知我爹为谁?”周瑢怒了,他想过林烬野不好惹,没想过她居然胆大包天到想要欺负到周家头上?
“知道,可本官乃是大晋臣,效忠的是大晋陛下,”林烬野一字一顿,“而非周相!”
随即便将毫无反手之力的周瑢制服,当着满城百姓的敬佩下将其押入镇抚司。
此事不消半个时辰便震惊朝野坊间,镇抚司内更是炸开了锅。
“指挥使疯了,周相家的大公子都敢缉拿入诏狱?她是大人物不怕死,可咱们有几条命够折腾的!”
“周相可是最为睚眦必报,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我这就去写辞呈回家种田保命算了!”
“疯了疯了,居然还打算对姓周的上刑!!这打得哪里是周瑢的脸,分明是打周相的脸!”
阿垚听得都开始心慌,虽说大晋律令之中有记载官员行强虏良民为妾当施杖刑,可我朝官员可没有触及过这条律令。就算触及大多都会互通来往,行贿之事,压根不存在动用镇抚司的先例。
可他老大却样样都是个例外,当真处理起来还不一定会妥协。
便关上门与阿竹苦口婆心劝诫道:“老师说过让你行事不要鲁莽怎么这便按耐不住了?待往后时机成熟,一举拿下他,此番难免会打草惊蛇。”
“你们好生研读案宗,收拾行囊后日随我出发。”林烬野将粮马失窃的案宗递于阿垚与阿竹沉声道,“况且周瑢只是敲门砖,我要的是抛砖引玉。”
翌日清早,周相府派人前往林府送来了请帖,邀林烬野前往府邸品茗。
她看着请帖上那行云流畅、刻骨铭记的字迹,手不受控的用力将上好的纸张弄皱。
阿竹见她不对劲,便从腰间悬挂的银竹壶内拿出针刺进有助静心的劳宫穴道:“今日休沐,我陪你前往。”
林烬野垂下眼眸敛起情绪冲她摇头:“不必,迟早都要面对。”
阿垚自屋檐倒挂金钩而下得意邀功:“老大,已打跑了想要蹲墙角偷听的两拨人,其中一人还被我的箭射中了右腿,得瘸至少俩月。”
林烬野平静的好似早就猜到似的毫无波澜:“继续盯着,此处已成众矢之地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日里让赵叔搬去镇抚司内。”
自昨夜起便夜雨霖霖,青灰的檐角淅沥的滴落下雨珠。
林烬野褪下绯红的飞鱼服,换上玄色剑袖,墨发高束,鼻若悬梁,唇红齿白,气度逼人。
她撑伞独自前往周相府邸,望着气势磅礴的府邸,喉头一哽,她的思绪愈发脱离控制。
林烬野在雨中缓了许久,再抬眸只蔓延着恨意。
朱门前的人似是等待良久,看着走来之人虽被伞遮住眉眼,只留下清晰略带英朗的下颌与身姿不凡便愈发笃定此人身份。
直到林烬野走上斑驳的台阶忽地将伞轻抬,露出深邃的眉眼时,那人不知怎得怔愣在原地。
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尤其是对上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