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沉云 第41章 二皇子身死

浓浓夜间一阵春风晃拂，吹得花枝惊颤，将数不清的夜露抖落在地。

各殿烛火陆续泯灭，皇宫内陷入一片沉寂，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夜莺，它们在枝头款款落下，啼叫声清脆悠扬，为宫里添上了一层睡意。

忽而有一烛火迅疾闪过，几只夜莺吓得扑通着翅膀逃离。

片刻，夜幕再次回到沉寂。

翌日，温娮方从懿宪太后寝殿出来便遇见特来此传话的公公。

“郡主，陛下传您去兰心殿一趟。”

“兰心殿？”温娮疑声问道：“可是兰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不是，是二殿下出事了。”

“二表哥？”

温娮眼中皆是担忧，“二表哥怎的了？出什么事？”

“这……郡主若想知晓如何便亲自去看看罢。”

温娮随宦官方至兰心殿，便见数名太医院的人跪拜于地，鬓边冒着冷汗。

从一名太医身侧走过，温娮轻声询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太医闻声未起，颤着声音回道：“臣……臣无能。”

温娮闻此又看向身后宦官，宦官上前道：“郡主还是进去瞧瞧罢。”

温娮点了点头，朝寝殿走去。

方一走进，只闻一女子悲恸之声，还有，浓浓血腥之气。

温娮走近嘉祯帝身前福礼，“乐悠参见陛下。”

“免礼。”

闻声，床榻侧悲恸的女子踉跄朝温娮扑来。

“是你！是你这个小贱人害的！”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了温娮脸颊上。

温娮被扇的一侧脸颊霎时红了起来，巴掌印清晰可见。

温娮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落下巴掌的脸颊，火辣辣的同感使她眸中泛起湿意。

“兰妃娘娘这是干什么？是在羞辱我不成。”

兰妃冷眼望着她，“呸！你个小贱人装什么纯良！我儿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温娮诧异看向躺在床榻上已无血色，一动不动的身影，“表哥不是我害的，兰妃娘娘说此话可有证据？”

兰妃冷哼一声，“昨日夜里你与我儿见过，是与不是？”

温娮眼角滑下一滴泪，压抑着哭声道：“是。”

“看看，陛下您看看啊，她可是承认了。”兰妃扯住嘉祯帝衣袖一角，哭喊道：“景志昨夜回来便是满脸惶恐，说这小贱人要杀他，您看看，她如今可是承认了昨夜她与景志见过面的。”

嘉祯帝看了看温娮，脸色渐渐阴沉，“是吗？”

“舅舅，”温娮满腔委屈道：“我是与二表哥在昨夜见过，可我根本就没有说过兰妃娘娘口中那荒唐之话。”

“如今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随意狡辩！只是可怜了我儿啊，陛下，景志他可也是您的儿子啊，您得为他讨个公道啊。”

公道？温娮心中冷笑一声，好人无辜惨死都不曾有人给他们一个公道，如今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倒是想要在当今天子面前讨要一个公道了，这世间还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想要所谓的公道，而她，偏就不给。

“舅舅，”温娮倏地跪在地上，泪流不止道：“小娮有一事藏在心里多时，本想着就此隐下不惹来更多麻烦，可如今小娮不将其说出来的话便无法自证自身的清白了，只愿舅舅听完后能还小娮一个公道。”

见此状，兰妃心中的不安隐隐涌动，她正欲打断温娮的话语，却听上方一人沉声道：“说罢，朕自会辨明。”

温娮抹去脸上的泪痕，啜泣道：

“二表哥他曾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就在兰妃那座兰苑内。”

嘉祯帝愕然，睨了兰妃一眼，神色愈发阴沉，“继续说。”

“那次接风宴散席后，我便欲回懿祥宫，岂料，一名宦官前来对我说兰妃娘娘在兰苑邀我过去一趟，我虽感疑惑却也听命过去了。”

“可谁知，我方一入内便闻道一股极为奇特的香气，不到片刻便觉头昏脑涨，随之眼前一片黑昏过去，倒地时我意识尚有些清醒，我便听闻二表哥走至我身侧，说……”

“他说……”

嘉祯帝眸色泛冷，“说了什么？”

温娮伏地，道：“他言语实在太过污秽，我实在是……”

顿了顿，温娮接着道：“后来，我又听到一男子入内之声，我心中怕极了，可我不知为何实在是浑身无力，正当绝望之时便听二表哥被那男子打晕在地，我意志也随之消逝了，等我醒来便发现已经回了寝殿之中，又听婢女与我说二表哥出事了，我心中因对此怨愤便去了一趟兰心殿，后来的事舅舅你也看到了。”

嘉祯帝闭眸，重重叹了一声，道：“罢了，你先起来。”

温娮起身，继续道：“故昨日夜里二表哥寻到我便是又……又想……”

“朕知晓了，你不必再说。”

他转头看着一旁神色飘忽的兰妃，冷然道：“这便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此事你也参与了？”

兰妃惊惶跪地，“陛下，我、我没有。”

“没有？”嘉祯帝目光若寒霜般睨着她，“没有的话当初你怎会坚定地说定害你儿子变成这样的是小娮？”

兰妃低下头，不答。

“当初你在兰苑见到的另一人是谁？”

温娮摇了摇头，“我当时眼前已经看不见了，只是听声音好似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宦官。”

“上了年纪宦官？”嘉祯帝眯了眯眼眸，陷入沉思。

半晌，他朝身侧宦官吩咐道：“让礼部即刻去准备二皇子丧礼一事。”

“喏。”

“陛下，景志他的死……”

嘉祯帝冷声打断道：“他的死是纵酒过度所致。”

“你入宫已有多年，当清楚皇家颜面是何等重要。”

说罢，他拂袖而去。

兰妃跪坐在地，掩面痛苦。

温娮从兰心殿出来，茉枝迎上前，“郡主你……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温娮淡笑，“无碍，小伤而已。”

茉枝急忙从腰间囊袋拿出药膏，抹在温娮泛红的脸颊上。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此事不要让外祖母知晓。”

“我知晓的，郡主放心。”

兰妃哭喊之声从殿内隐隐传出，茉枝压低声道：“兰妃如此看重她儿子想必不会就此罢休。”

温娮漠然道：“那我便等着，新账旧账一起算。”

皎皎月色悬挂夜幕，星光伴着烛火缀亮皇宫四处。

温娮方从外回懿祥宫偏殿。

今日因着脸上掌痕难消且泛着红肿，她便派人与懿宪太后说道去恪嫔殿中玩赏,晚些再回便未去请安用膳了。

她走至寝殿门外脚步忽而顿住，她带着警觉将寝门轻轻打开，待她走入寝殿，只见桌案一侧染着一盏烛火。

她不动声色般将门掩上，警惕朝房内走去。

猝然，有一只手掌拍上了她一侧肩膀，她迅速拽过那只手将其死死扣住。

此刻，她发顶传来一阵散漫笑意。

温娮抬眸，惊奇道：“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他蓦然顿住，敛了脸上的笑，道：“你脸怎么了？”

温娮松开扣住他的手，满不在意道：“没怎么。”

萧熠珩神色有些严肃，“谁打的？”

温娮未答，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饮下。

萧熠珩走过去，问道：“你杀的？”

温娮看着他，淡然回道：“不错。”

萧熠珩思忖了片刻，他拿出一瓶膏药，递至温娮眼前，“消肿的。”

温娮看着他递过来的膏药，未接，“茉枝有药，已经上过了，你拿回去吧。”

萧熠珩拉过她一只手将膏药塞入她手中，“我既送出去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罢，他徐徐走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上一盏茶，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

这人的架势仿佛这寝殿是他的一般。

温娮走至他对侧落座，问道：“你来这是有何事？”

萧熠珩抿下一口茶，转动着茶盏，道：“观赏。”

“观赏？”

“对啊，看看郡主的寝宫是何模样。”

温娮满是不解的望着他，难不成他上次问她住哪便是为了来观赏一番？

“那如今你也观赏完了，可以走了。”

萧熠珩一手支着脑袋一侧，轻佻了下眉，“这么快便想赶我走，你是在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就成了。”

温娮：“……”

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皇宫这般耳目众多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他这小命怕是不保了。

但偏偏这人就是这般毫无顾忌，好似任何东西对他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两人就这样静默相视半晌。

“想什么呢阿娮，又在心中如何编排我呢？”萧熠珩凝着她道。

温娮面无表情道：“当然是在想你来此究竟会想让我帮你办何事。”

她可不相信他真的只是来参观一番。

萧熠珩唇角挑着笑道：“这回你还真就猜错了，我呢……”

“无事。”

“不过……”

温娮道：“不过什么？”

萧熠珩眸光微闪，意味深长道：“不过我如今倒有事要办了。”

温娮正欲再问，只见他忽而起身走向寝门，“日后夜里我会再来，回见。”

说罢，他踏出寝门消失在了夜幕。

温娮将门再次掩上，待她转身时却见他方才落座的椅子上留下了一枝桃花。

那桃花花瓣挂着露水，正是娇艳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