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娮拉住茉枝迅疾往后退了一步,梅花镖恰恰嵌入眼前房墙之中。
茉枝惊魂未定般环顾四周,“何人想暗算我们,太卑鄙了。”
“有信。”温娮取下梅花镖附着的信。
“这不是浮影阁的标志吗?”茉枝看着信上熟悉的印泥气愤道:“哪个兔崽子以公谋私,千万别让我逮到。”
“挺巧,”温娮看着信上的内容淡笑一声,“这笔大买卖也在禺阳。”
“阁主这是知晓我们将前往禺阳才把这笔大买卖交给我们的吧,他老人家可真是精打细算,不过,”茉枝疑惑地凝着信上纹样,“让我们单凭这奇怪的纹样在禺阳找到人并杀了他,是不是太大海捞针了些?”
“这可是浮影阁近年来难得的大买卖,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温娮望了眼天色,语气决然,“总之,去了禺阳兄长要寻,真相要找,这买卖咱们也要做。”
云桉国都城——禺阳
深秋席地而起,斜阳垂天铺洒出一层薄纱。
霁云客栈一间上房内,茉枝正禀报着方打探到的情报。
“小姐,近年在禺阳同李端有信件来往的就是这个叫李德裕的人。”
茉枝指着李德裕的画像道:“他到禺阳后也没闲着,做了些生意发了财,娶了媳妇还养了好几房妾室,不过因为他嗜赌加上常流连于烟柳之地,他跟他媳妇关系不怎么好,经常吵架,这事他家附近邻居都知晓。”
温娮倒了杯茶朝茉枝递去,“他现在在哪?”
茉枝接过,摇首道:“他邻居说他时常消失寻不到踪影,不过每隔几晚便会去一趟醉月楼。”
“醉月楼?”
“醉月楼是禺阳城出了名的酒楼,听闻那的戏曲班子还有舞姬都是顶好的,禺阳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往那寻乐子。”茉枝解释道。
温娮瞥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今晚我们就去醉月楼,就算找不到李德裕,摸清楚醉月楼的情形也方便往后行事。”
“好,对了小姐,那纹样我命人临摹了一份,如今已经交给潜伏在禺阳的人去查了,不久后应当会有线索。”
“好。”
夜风习习,圆月悬挂。
禺阳城北街灯火璀璨,熙熙攘攘,街边铺子银饰售卖占据半数,人群之中银饰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
早闻禺阳城银饰制造工艺一绝,风俗同淮京也不尽相同,愿事情完成后能寻个机会好生体验一番。
温娮走在街道上,观着这独具特色的风情,心中暗自打量着。
于北街再往里走数百米,即可见一座楼阁重重,雕檐映月,流光溢彩的酒楼,酒楼牌匾上“醉月楼”三个字以金漆渡刻,行云流水,气势磅礴。
“这……这酒楼还真是……大啊!”茉枝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醉月楼傻了眼。
“嗯,能败不少家。”温娮在一侧抱臂道。
“小姐,你说等会我们能找到李德裕吗?”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今夜,二人皆换了身男子衣饰。
温娮身着黑色劲装,以深蓝色缎带将头发绑了个高马尾,走路时发丝与缎带一同随着夜风拂荡,额前碎发顺风微扬,眉宇间透出往日难见的英气。
二人走至门口,一位接客的女子招呼道:“二位公子,里边请。”
楼内,笙歌鼎沸,语笑喧哗,舞姬纵身起舞婀娜多姿。
温娮环顾了一圈楼内构造,朝茉枝示意,“你在这找,我去二楼。”
一盏茶后,温娮查探完一侧的几间厢房正朝另一侧走去,一男子从对面一间厢房走出,迎面而来。
倏地,温娮脚步微顿,对面男子的容貌逐渐与画像上李德裕的容貌重合。
温娮移开目光,谨慎朝他靠近。
仅几步之遥时,忽而,那男子转身朝楼上奔去。
温娮心中暗道不好,追了上去。
方至楼梯口,遇见了茉枝,温娮匆忙丢下一句,“你去外面守着。”
又继续向楼上追去。
追至第四层,那道身影便消失了。
温娮走过几条廊道,发现这一层的厢房都上了锁,心中更加警惕。
往更深处走,一间烛火通明的厢房与周围的漆黑显得格格不入。
温娮朝那间房走去,走至门口发现房门半敞,小心翼翼地步入。
这间房里除了棋盘、茶盏就是各种书卷,并未有何异样。
正欲转身离去,余光瞥到了桌案上那副棋盘的排列,温娮怔住。
这棋盘的走法排列为何如此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心中虽疑惑着,手却不自觉朝一颗棋子伸去,方一挪动,“咔嚓”一声,一侧的暗门打开了。
温娮心中疑虑更甚,待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密室。
绕密室走了一圈,并未发觉什么不妥之处。
随即,温娮朝外走去,走至暗门处发觉房内烛火不知何时已然全熄,心中顿生警觉,一只手摸向腰间,向前走了几步。
蓦然,一阵刺骨寒气朝脖颈袭来,温娮疾速闪身躲过,同时拔出了腰间软剑朝对面刺去,对面之人一个侧身避开,二人持剑再次向对方命门刺去,两道光影快速闪烁,打斗愈发激烈。
察觉门外来人众多不宜恋战,温娮寻到机会朝对方撒了一把粉末,趁势逃了出去。
茉枝守在酒楼门口看到熟悉身影,方要招手唤人即被一个噤声手势打住,随后被拉着往客栈方向跑去。
一刻后,霁云客栈
“小姐你可看清同你交手之人的容貌?”
“没有,太黑了看不清。”
“那……那人是男是女啊?”
温娮眉心微蹙,细想着方才同人打斗的场景,不确定道:“应当是个男子吧?”
此时,醉月楼内。
一身着异域舞服,容姿皆显万般风情的女子正半跪于地,神色凝重,“少主,是属下办事不力让人闯了进去,请少主责罚。”
女子所跪之人,正敛着眸倚靠于椅背。
男子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红衣恣意张扬,青丝以银冠半束,眉眼间英气舒朗,容貌极其俊俏,嘴角噙着笑,一举一动,皆是潇洒风流。
静谧半晌,少年轻扣座椅扶手的指尖顿住,缓缓睁眼,语气散漫却含着杀气,“三日内将人找到,小心些别弄死了,其余的你们自便。”
“是,少主。”
翌日,晨光刺破鳞云,焕发缕缕金光。
一大早温娮便带着茉枝蹲守在李德裕家对面的茶楼。
茉枝探出脑袋朝楼下环视一圈,“小姐,今日李德裕会回来吗?”
温娮目光紧盯着对面府门,“昨日我追他那会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危险,事发突然,若他在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事情,必会回来一趟。”
太阳渐升,商铺小贩愈发多了起来,街道上也愈发嘈杂。
乍然,温娮转动着茶盏的动作止住,眼眸微眯。
“诶?这李德裕怎么从家里出来了,他什么时候回的?”茉枝看着出来的李德裕感到奇怪。
“先跟上。”
温娮转身下楼,悄然跟了上去。
在跟了两条街后入了一条无人小巷,温娮只觉哪里不对,盯着李德裕的背影快步掠至他眼前,李德裕眼中满是惊慌,温娮细看了眼他脸颊一侧,伸手一扯,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饶了我……”面前男子捂着脸慌张求饶。
温娮睨着他,淡淡开口,“人呢?”
男子朝身后指去,“老爷说让我把你们往反方向引。”
温娮朝着他指着的方向走去,方擦身而过,一抹寒光乍现,男子握着匕首的手被温娮反扣于他脖颈处,鲜血喷薄而出。
茉枝将他踢到在地,“活该!居然想偷袭,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温娮从袖中摸出竹哨于唇边吹响,一只鹰隼徘悬天际,“让潜伏在禺阳城的人都出动,朝我们方才相反的方向去找,既然回来了定跑不远。”
“是。”
沉沉黑夜万籁俱寂,星光月影遍布各处角落,秋风簌簌疾步穿过林间,树影婆娑。
禺阳西郊破庙
“你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女侠,姑奶奶,我求求你放过我。”李德裕浑身颤抖,跪地哭喊道。
温娮轻蔑瞥了他一眼,“七年前南蜀边境发生的事,李端背后之人是谁?”
李德裕闻言浑身冒着冷汗,脸色惨白,“我,我不知道,李端是我干爹,我做事都是听命于他的。”
温娮接过茉枝递来的匕首狠狠扎向李德裕的手掌,李德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温娮缓缓转动着插入他手掌的匕首,唇角勾着一丝冷笑,“想好了再说下一句话。”
李德裕吃痛的战栗,“我说,我说……”
温娮停下手上动作,抬眼看向他。
“我在淮京时曾偷听到干爹叫那人大人,那人说什么上面要求毁尸灭迹否则别想活之类的,然后我就被发现了,女侠,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温娮琢磨着他的话,思忖片刻,继续问道:“五年前在禺阳有没有人找你问这件事?”
李德裕闻言略感诧异,“你怎么知道?五年前确实有位年轻男子找过我,”李德裕回想着那次的场景,看向温娮,神色微怔,“那人,那人眉宇间跟你挺像的。”
温娮冷淡的情绪忽地激动起来,抓着李德裕衣领质问:“那人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就只见过他一面。”
“他可有说过要去哪?”
“没有,他问了一个跟你相似的问题,我没回他,他就走了。”
温娮心中生出一股失落感,那人就是兄长没错了,李德裕没有跟他说什么,那他还会去哪,还会去找谁呢?
温娮松了抓他衣领的手,问道:“你在禺阳有没有同伙?那人是谁?”
李德裕刚想开口说没有立即被温娮警告的眼神打了回去。
“有,那人就是孟……”李德裕话还没说完猝然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温娮正欲上前仔细查看。
唰——
一只箭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直朝李德裕心脏刺去,浓重血腥气开始在夜色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