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笑 第77章 人人得而诛之

喻和尘回到了自己在京都的宅子，夷憬琛也赶来京都作伴。

萧晟遣散了那些个喻和尘豢养的美女妖童，外面上京城里腥风血雨，喻和尘这里关起门来倒世外桃源一般。

朝廷里满是对萧晟的非议责难，关于雁宁侯世子的言论日嚣尘上，只是萧晟带兵入京的名头可是勤王救驾，暂时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

宗昌没有留下立储诏书，萧晟虽平了宫乱，但那之后却从未出面表态，城外他的重兵驻守，城内宁王，昭王，睿王都在他掌控之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至少有一个地方萧晟还去得——萧府。

萧莫蹙着眉，和夫人杨氏一道在屋内。

“你可瞧得清楚？”萧莫又问了一遍。

“将军宽心，老祖宗只是在祠堂问话。”杨姝安慰道。“小晟不是那样的人。”

“那喻和尘投机弄权下了狱，也不是没提醒过他。”

“可他倒好，平了乱第一件事竟是大摇大摆把那人接出来；如今又是重兵围城，把持皇子，这算什么？他要干什么？”

“他置萧家于何地？不管他是什么人，此情此景，还能是什么人？”

萧莫气得锤了锤桌，老祖宗要训话，竟也只能偷偷摸摸。

萧府·宗祠

“你如今，是想怎么做。”萧远兴头一次觉得面对列组愧无容身之地。

“萧晟不明白大父的意思。”

萧远兴转过身来，拄杖在地上敲了敲。

“是还你姓氏，归族谱？为雁宁侯昭雪？还是摄政王？难不成你......”

“萧晟罪该万死，大父莫要说了。”萧晟掀袍直跪于地：“大父深恩，萧晟无以为报。只是师叔救我于阴壑，授我本领，教我立世，萧晟更无法坐视。”

萧远兴神色复杂，垂首望着萧晟。

另日，殿中侍御史沈清之率先站出来，要求萧晟将人交给刑部，并请皇后出来主持大局，落定储君人选。

这是萧晟这次进京后头一次出面，大殿之上，面对沈清之等人“人人得而诛之”的话语，他并未回应。

因为沈清之说的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此时不管是谁得位不正，都是天下人皆可讨伐的贼子。

又是七日，终于，宁王在狱中又陈书，控诉喻和尘造权弄势，早就图谋不轨，迫害皇子，逼得昭王走投无路，以此将萧晟与喻和尘划为真正谋反的一方，鼓动朝中人的反抗。

萧晟等的就是宁王。

算是等齐了宁王的底牌，所有人需要一个解释，萧晟便放开了城门，等着宁王说的证人进京：丹安知县徐向存，魏丰。

还有京都里离开萧府的张氏，追逐梁亿鸿那一夜萧晟其中一个副手曾栩。

萧晟替喻和尘应了下来，半月后却并未出面，而是将那些人全部拿下。

宁王想用这些人坐实喻和尘的罪名，连带拉着萧晟进入叛党之列，萧晟又怎能让他得逞翻身。

皇宫

仪妃尚在先帝丧期，身披白素，虽然身坐上位，却一直紧捏着手里帕子。

“萧将军想要什么，摄政王，万户侯，只要你助我儿上位，都可以给你。”

仪妃难掩语气的微颤。

她实在怕萧晟想的是那个她害怕的答案，但又抱着一点点希望，毕竟今日他来找的是她，而不是皇后。

“我方才知道，师叔如此这般，铺的其实是三皇子殿下的路。”

“三殿下敏慧，有治国之才。”

“我可以帮你们，条件是，免了喻和尘的罪责，还他璇玑阁应有的位置。”

萧晟的模样，分明是早就想好了。

仪妃不愿答应，但又知道自己别无他路。

喻和尘助睿儿上位，功成身退是最好不过；若是回来，甚至给了他更大的权力，加上边境萧晟这分明和喻和尘一个鼻孔出气的模样，那她和睿儿不过是他们的傀儡罢了。

萧晟看出了仪妃的不愿，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辩白，看起来都没有说服力，索性开口道：

“仪妃娘娘，还有皇后和两位皇子在，不用担心我越位，但是如果匕首失去了刀鞘，你还握得住它吗。”

仪妃一瞬间的瞳孔放大，她明白了萧晟的意思，但又觉得不解。

萧晟对京都没有兴趣，但如果喻和尘不在京都，那就不是这样了。

喻和尘是他的软肋，但更是利刃的刀鞘。

......

沈清之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掀起的同萧晟的对质，没想到萧晟什么也没做，他拥护皇后出面，定了昭王宁王的谋反罪行，宣布由睿王继位。

——皇后的继子造反，仪妃答应给她皇后的体面，她还敢有什么意见。

......

相比而言，喻和尘的日子风平浪静，萧晟遣散了府里人，又嘱咐了他师父夷憬琛，没有人告诉喻和尘外面的情况。

再次受毒害，显然情况不向好。

视力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小腿伤口可怖，恢复缓慢，不管他有没有尝试使用内力清毒，内脏都时不时绞痛，整日昏沉多觉，常常醒来不知时日。

夷憬琛来了之后封了喻和尘的内力，强迫他卧床静养，终于算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夷憬琛不敢走，喻和尘的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但随时都可能有变化。

一夜，喻和尘下了床，跌跌撞撞摸索着走去小解，还没走两步就感受到自己腾了空。

他以为，是那个“小太监”。

起初他头脑昏沉，腿伤严重，每次都是这个人抱着或背着自己前去，但他今日清醒，便觉得难堪。

喻和尘挣开了萧晟的胳膊：“不劳烦公公了，在下今日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萧晟不语，凝着喻和尘艰难地摸索。

小腿上的伤口分明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衣物。

萧晟没有坚持，只上前一步，把喻和尘的一只手搭在自己小臂，引着他走。

喻和尘反应了片刻，道：“多谢。”

萧晟苦涩地勾了勾唇角，谢什么，谢他这般境况下还照顾师叔的尊严和骄傲吗。

等了片刻，喻和尘出来，他却彻底拒绝自己的帮助：“大人也快回去歇着吧，即便受仪妃娘娘吩咐，也不必时时照看我的。”

喻和尘走得很慢，萧晟也不知凝着他的背影看了多久，终于转身。

“哗啦！”

萧晟不过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物品落地的声音，又赶忙进屋去看。

喻和尘跪在桌边，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显然又在作痛，脚边是被打落的碎片。

萧晟上前跪在喻枫身边，将他一只胳膊环到自己肩膀，抱着他起身去塌边。

喻和尘又是咳嗽，萧晟踉跄一步，两个人都落在了塌上。

萧晟为了不压着喻和尘的伤，一手撑着床头。

从喻和尘的肩窝里抬起头，那两颗泪痣尽在萧晟眼前咫尺。

喻和尘虽看不见，但也感受到了一直停留在耳畔的鼻息。

“大人莫非行的是断袖之风？只是在下伤重，实在报不了大人的恩了；大人总不能趁人之危？”喻和尘莞尔调笑道。

萧晟想不到他小师叔这般情景还能游刃有余，实在又恨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