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沟通无果,没想到喻和尘一行人完全没有放弃或离开的意思。
一连等了小半月,毫无动作,就在宋氏准备登门询问时,有人传来消息:
喻和尘一行几人跟着许邦去秋猎了。
“秋猎......”
宋氏摩挲着手掌里的佛珠,思索道。
“许邦请了他们去?”
“似乎,似乎不是。”探听消息的小厮道。
......
正值深秋,蒿草斑驳,偶有秋风起。
这是天玄关南部樾山环绕的一片丘陵地,受雪山融水滋养,难得的有些矮草灌木。
也是一片好猎场。
利箭割裂冷风,擦着地表直冲目标而去,期间生生割断了数根蒿草杆——一声不大的闷哼后,那只肥硕的野兔应声倒地。
“好!!!!哈哈哈!!!”
男子身着裘衣裘帽,五官硬朗,射中目标后同随行的人一道朗声大笑起来。
真是好箭术。
接着许邦又相中了一只野公鹿,遂扬鞭驱马追赶。
奈何野鹿体型小于战马,更加灵活,倒是来回捉弄许邦几番。
就在许邦准备勒马放弃时,对向来了三五行人,也驾着马奔来。
为首的驱马堵住了野鹿的去路,迫使它变换方向,且抓住这换向的一瞬,一柄匕首飞出,划断了那野鹿的喉管。
那鹿再没跑几步路便倒了下去。
野鹿倒了,可两拨人碰面,却是气氛骤变。
许邦认出,不远处杀了这鹿的银发青年,应该就是近年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这次巡边的首臣喻和尘了罢。
两拨人都在观察情势,不想许邦嗤笑一声,忽而撑臂拉满了手中弓箭,直直对准了喻和尘的方向。
一时剑拔弩张——许邦身后有人想劝阻,喻和尘这边都拔出了佩剑。
喻和尘抬手,示意不必动作。
箭最终离弦,喻和尘纹丝不动,耳畔发丝断了三两,身后是动物闷声倒地的声音。
是只野猪。
现场亲历之人,无一不松了口气。
......
许邦还是不得不见了喻和尘。
天色渐晚,军营外架起了篝火堆,兔肉架在火架上滋滋作响。
许邦头发有些斑驳,看起来可能与老侯爷一般年岁,他自顾自添了些柴火,做毕,拍拍手掌,才转向喻和尘。
“今天秋猎,我们似乎没有邀请大人吧?不请自来,敢问大人算作什么礼数?”
“雁北好客,将军自会欢迎。”
喻和尘手上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另一只兔子。
看着喻和尘的熟稔,又想起今日围猎时果断出手一击毙命,许邦不由得稍稍转变了些对此人的看法。
看着苍白病弱,不想真有些功力,原以为就是个天玄宗山下混了两年的江湖骗子呢。
这么说,关于此人实际掌握影卫大权的传闻,倒有几分可能了。
“哈,大人们就是能说会道,白的能说成黑的,活的也能说成死的了。”
许邦扯下一只兔腿咀嚼起来。
喻和尘投去一眼:“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呵。”许邦挑挑眉,已是三两下解决了一只兔腿,又去扯另一只。
“你为什么不躲?真不怕我就想杀了你,替侯爷出口气。”
许邦没有正面回答,但这话也算是另一种回答了。
“因为在下奉陛下亲笔而来,为璇玑阁阁臣,别说死在将军手里,就是死在雁北任何一个地方,雁北两川,上上下下,都逃不了麻烦。”
喻和尘淡然道。
“所以你在赌我不敢?哈哈哈哈哈......”
“当时,我不过就是看那只猪是一整天见到最肥的一只罢了!”
喻和尘一愣,随即同许邦一道笑起来。
这不是一个具有极深城府的人。
摸清了底细,喻和尘决定坦诚。
“将军可知侯爷与先王妃的儿子,还活着。”
“小,小侯爷?”
许邦停下了手里动作,转过头,眼里是难掩的激动和不可思议。
......
秋猎后,巡查没几日也就完成。
果然有人耐不住,找上了门来。
宗明。
他话语里焦急地试探朝中立储情势,破绽百出。
喻和尘瞧出,这不过是宋家,宋氏为了攫取爵位拉来的一个傀儡,等到宋氏的嫡子长大,宗明就会消失,侯府就会易主。
不过宗明虽然不成器,但这么多年想必早也看出了宋氏的打算。
他是怕,怕死。
如今瞅到这么一个机会,一个似乎可以摆脱控制的机会,宗明忍不住不来。
“二殿下为长,任其他皇子如何,依律,总是会立长立嫡的。”
见宗明仍在犹豫,喻和尘不紧不慢添了把火:
“小公子今年,应有十四了罢。”
“时间不等人。”
“阿,是,是。幼弟今年就十四了。”宗明答得心不在焉。
喻和尘见他还未下定决心,于是开口送客:
“时候不早,不如侯爷先回去想想,改日再做决断也不迟。”
......
喻和尘留在川北不走,他不急,自有人急。
这日在府内走动,喻和尘发现了一处荒废的宅子。
此地房屋已被拆去,只剩一片荒芜,却也没有修缮新宅,就这么荒着,大门上着锁,锁上贴着一道符。
后来才知道,那是先夫人的旧宅。
宋氏怕不是自知做了害她的事,对这些有所忌讳吧。
也许那片荒地还找人做过法事,也许是镇压令宋氏难眠的恶灵。
至于喻和尘后来是怎么得知——
“求夫人开恩!!奴婢再也不会了!!求夫人开恩!不要赶我走!!”
恰巧撞见了宗明的一门妾室要将一个看不顺眼的丫头撵出门去,顺道问了两句,巧合那丫头的老父也是过去侯府做过事的,前些年病了才遣去家里养着。
就这么找到了那老人,因而知道了许多过去侯府的事。
“过去侯爷深受器重,夫人也待大家伙极好,小侯爷也是聪慧伶俐,多好啊......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老人家坐在炕上,回想起过去的日子眼角竟有些湿润。
“夫人病逝后,侯爷娶了京都的小姐做续弦,可再也不见侯爷高兴,小侯爷也突然出了意外,续弦夫人也...不好相与......”
“夫人手段高,大家伙都战战兢兢;老侯爷本有个妾夫人怀了孕,续弦夫人来了没多久,没些日子就......就一尸两命了呜呜呜......”
那一道回来的丫头忍不住诉苦,却渐渐泣不成声。
喻和尘才知道,宋氏断了原本答应给老人家养老的月银,这下他丫头也被驱赶出来,是要活活逼死他们的情形。
喻和尘临走时留下了银两,嘱咐府衙多加照顾,除了这些,他也没什么还能做的了。
......
侯府内
“蠢货!古今多少个在储君问题上站队的人死无全尸,你我侯府为什么要上赶着蹚这趟浑水!?”
“你以为他喻和尘是好心!?有好事还能轮得到你!?”
几番争论,宋氏真想立刻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扔出侯府。
“死?那是他们站错了队!”
“说难听点,当今这陛下不也是逼宫抢来的皇位?他喻和尘当初不就是自那时一直追随着皇帝才有后来的风光无限?!”
宗明也有些激动,他已经把宋氏的反对完全当做是想对自己的全盘拿捏掌控,她反对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嘲笑着他这个傀儡的软弱无能。
“喻和尘已经去找许邦了!?我们本就掌控不了那些个老家伙,若让他们抢了先,那二殿下继位后那里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有些东西已经掀翻了理智,宗明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