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境并未在池沼一战止戈,沅国背弃了与缙帝达成的某种协定,在边境搅动局势,燃起战火。
缙国应敌逐渐显露疲态,久而久之,北境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在沙场,功名只会靠刀枪打出来;这比京都里的种种龃龉直截了当得多。
听消息说,喻和尘被赐太傅称号兼领帝师之职之后不久,陛下便撤去了璇玑阁首辅、次辅等职位,璇玑阁内大臣一律称阁士,辅佐天子。
这一招明升暗降,自然主要针对喻和尘,皇帝也怕,新党不过是旧党的覆辙。
虽然名为帝师,两个皇子也不过是偶尔来膝前听训,日常授课还是国子监的专人负责,喻和尘插不上手。
殷西
“兄弟,你就放心吧,凭你的本事,拿回封号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你这来路特殊,上头没动静,我爹还真没法给你个大官儿做;但你这不也握着实权了么,上头也没说什么。”
宫少辞看萧晟脸上严肃,便开口宽慰。
两人今日合围,成功赶跑了南下骚扰的西戎人。
“大人厚待于我,已是恩重,你说这话,我哪有怨怼之意。”
萧晟回神,为自己解释道。
这殷西节度使宫炆就这么一个儿子,虽说平日里吊儿郎当没正形,关键时候其实还是靠得住的。
“那是我爹有眼光,就像我当初和你交好,那也是慧眼识珠......”
眼见萧晟带着质疑的眼色,宫少辞才有些气馁地改口承认:
“好吧,是我爹让我多跟你学学。”
运河已修建至殷西边界,不想役民忽然间出了暴乱。
据说当时情形,暴动的民众群起攻之,将执事的官直接打成了肉泥。
一时间暴乱难以平息,之后更有人聚众造反,大有谋逆之势。
运河工程被迫停工,朝廷一面命雁北三大地域联合调查,一面派兵增援镇压乱民。
川北川南都已经派去不少人马,不出所料,殷西也来了一道旨意。
萧晟官复原职,一切照旧,特派与两川将领合力平乱。
萧晟率领八千精锐出发,宫老将军特来送行。
战马嘶鸣扬蹄奔行之时,萧晟只觉得嘲讽。
父王,那人到底是一个值得你落得如此下场的国君吗。
殷西两年,期间一个斥候领兵打仗,皇帝一直没忘了他萧晟,是不敢忘了他,因为萧晟看出,他实在是无人可用,无将可点。
运河营建贪腐现在还不知道,而军中兵马粮草运营,贪腐的军官又岂在少数。
养兵千日,这里头的路数,多的是。
出事的地方,在川北。
自嘉定侯伏诛,川北便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后来雁宁侯换人,川北实际上便划在川南的管辖里。
待萧晟抵达川北,却发现了熟人。
“将军你能回来,真是没人比我更高兴了。”
张廷自上次后干脆被留在了川南,现在也是正四品了。
没想到这次也被调遣来平乱。
川北
青城山山寨
“磊哥,新消息,除了治水造坝的官儿,朝廷还会派个那什么阁的人来当总管。”
寨子像是最近才启用,角落里还有没打扫干净的尘土。
一个缺根小拇指的年轻人对一个大胡子的刀疤脸道。
大胡子就是山寨的头目,叫做范磊;年轻人是他的手下,叫做孙坚。
这个山寨是这次乱民暴动的主要力量。
“休要轻狂,来的那位,可不是什么任你砍切的萝卜白菜。”
范磊父辈就是青城山马匪,到了他这一辈本已从良,没想到官逼民反,他竟也有重上青城山的一日。
范磊无妻无子,而孙坚赤城,待他如父如兄。
其实喻和尘抵达青城已有几日。
没有向当地官员和此次平乱行动的军官透露风声,是因为他已经靠川北影卫得到了许多消息。
包括青城山寨的具体所在。
他是在思索,如何以少胜多。干脆趁其不备一网打尽,直接解决了此行最大的麻烦。
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青城山周围多山丘,山路曲折四通,而山寨就在山下布防,所以贸然正面会敌极易被伏击。
那不如调虎离山,引蛇出洞,然后自己带几个人上山。
虽然中毒后不能大幅运用内力,但处理几个山贼,喻和尘还是有把握的。
异日
青城镇笼罩在大片阴云之下,劲风厉厉,鸦鸣嘲哳。
喻和尘凭借京都影卫令牌,调动了百名暗卫来到山脚下。
“要活的。”
哨塔下略过三两黑影,山腰也开始有人散布掺了迷药的烟雾。
寨子的人集结迅速,分三队追捕反击。
按照计划,影卫们并不过多耗于打斗,而是逐步勾引大部队离开寨头下山。
喻和尘带着七八人从侧面山脊疾步上山。
到了山寨大门前,却感到阴风阵阵,周遭寂静得可疑。
喻和尘的耳朵都几乎捕捉不到人声,只能听着旗子猎猎作响的声音。
他们并未轻举妄动,仍在观察周围环境。
忽而侧方飞出一青年男子来。
他踏着一旁库房的房顶而出,竟力大到生生踏断了那屋脊。
孙坚毫无废话,下来便一记重拳砸向喻和尘,喻和尘阖目,听声辨位,与孙坚缠斗起来。
他后面那几个黑衣人却不来帮忙,可孙坚来不及思考过多,喻和尘的招式虽轻,却招招快狠准,他不能不全神贯注来应对此人。
“有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
横扫,空翻。
“也有义士大义灭亲...亲朋死于前而无动于衷......”
隔挡,回掌。
孙坚被内力相撞的力道逼得退了好几步,后脚边泥沙成堆。
喻和尘收回手臂回身,仿若无事,衣白胜雪,一尘不染,笑道:
“不知,孙大人应是哪种?”
就在此时,他身后影卫让出一条道来,一个黑斗篷影卫劫持着一名女子渐渐走上前来。
孙坚喊了妇人一声:“阿娇!”
没想到妇人也是个刚烈的,费力吐了嘴里的布,撕心裂肺地吼:
“别管我!杀了这贼官!”
喻和尘接过身后影卫奉上来的绦带,不紧不慢地遮上双目,然后回身一只手便掐住了那妇人的下巴:
“贵夫人很是聪明,竟连影卫都还没找到孙小公子。”
孙坚登时双目猩红,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龌龊狗官!”
亲眷都藏在后山,孙坚显然没想到这人能手眼通天。
喻和尘一手负于身前,略过孙坚,抬头冲那上头房子里冷冷道:“官府不滥杀无辜,你们下山,认罪服刑,我可保你们家中亲眷无虞。”
他知道,寨主范磊就在那里头。
“菩萨面孔,地狱心肠。”范磊从房中走出站定,就在高处俯视打量着喻和尘,忍不住拍了拍手:
“传言当真不假,只是不曾想,喻大人竟生得一点不像习武之人。”
“喔,这些,还有山下那些,想必就是叫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影卫吧。装神弄鬼一动不动的,怪瘆人的。”
“天色将晚,不若大人进来喝喝茶,一切都好商量。”
范磊毫不慌乱。
“川北府衙的茶不错,在下请前辈喝。”
喻和尘将才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上方一人从天而降。
那人一身玄青色,也并未带武器,直冲喻和尘而来。
一掌之后,蹬地借力,旋身回避,一刹那的时间,喻和尘没有捕捉到风声。
好独到的轻功。
喻和尘心下道,坏了。
那人已经无影步到了他的身后,他正想这自己躲避不及的一招会是什么,忽然只感到眼前微风习习,那人手掌只是覆在自己腰背,并未动作。
他扯散了喻和尘的蔽目绦带,温声道:
“上次来不及问,师叔,旧伤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