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雁宁侯至南境,领一群废弱残兵,打的是必败之仗。
却没想雁宁侯活着逃出了池沼,于是名正言顺地将他落罪下狱。
呵,名正言顺。
好一步不留活路的杀招。
既除了心头之患,又丝毫不落口实。
君恩浩荡,不敢不领。
喻和尘隔窗站定,望着房间内的烛火和人影,没有推门。
萧晟也察觉到了。
该说是,自己总在面对他时身处狼狈无计之境,还是说他总能在自己困境时施予恩惠?
“夷师兄不日便会到京都,问询的口供也会交呈陛下。”
喻和尘不多言,说完便离开了萧晟的住处。
师父?
难道喻和尘的计策便是拖延时间,然后把师父叫来京都替雁宁侯说情?
也是在赌吧。
赌皇帝会看在天下医圣之面,留雁宁侯一条性命。
这又何尝不是将师父拉入漩涡泥淖之中。
夷憬琛年少辞家离京,谢绝天恩御赐,说的不就是无心宫廷政事,如今回京却是为友脱罪求情,陛下会作何想?
可萧晟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嘲然笑笑。
……
泰和殿一处暖阁内,缙帝刚刚参加完三皇子的生辰宴,心情还算不错。
皇子生母仪妃也在旁侍奉。
“陛下亲审前,影卫已对雁宁侯进行问询,这便是口供,请陛下过目。”
宗昌看着喻和尘递上来的文书,并未接过,转而道:
“首辅,朕何时明言要亲审了?”
氛围骤变。
喻和尘从容不迫道:“大缙律法,凡皇亲重臣大案,皆可由皇帝陛下亲审。”
“哼。”宗昌冷嗤一声,没有戳破喻和尘令影卫先行私审的罪名,纵他给这次私审安上了合理的名头。
话已至此,喻和尘似乎不宜再开口说什么,不过令他意外的倒是,仪妃借口叫身边婢子把自己送了出去。
......
“陛下,明日宁安寺为澄儿祈福,近日却总是小雨绵绵,寺内师傅说若是仪式能得天子真龙之气笼佑,定然顺利始终......”
仪妃温声软语,向宗昌说了一句看似寻常却暗含请求的话。
缙帝本就因案牍事肩甲酸涩,被仪妃一双手捏得舒解不少,便应下了她的小聪明:
“朕那便明日去瞧瞧。”
......
待皇帝从城外宁安寺回来,已是傍晚,夷憬琛恰在此时进城,而入京后便直接请求面圣。
可在皇城前便被人挡了。
陛下也久久没有回音,或许请求面圣的文书也早被半路截了。
待萧晟赶去,那伙人甚至想强行带走夷憬琛。
还有一人大摇大摆地走来。
“久闻医圣之名,家中夫人得了急症,大人可一定要去瞧瞧呀,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
宋氏。
萧晟差点要忘了,宋氏一早就被接来了京都。
宋氏的祖父获皇帝亲封骠骑大将军,虽然后辈多在京城防务军中任些闲职,却仍是京城里不折不扣的世家大族。
等等,雁宁侯获罪对她有什么好处?!
娘家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就在侯爷出事的前夕回去了。
将军府紧赶慢赶在侯爷出事前母鸡护崽一样把宋氏接回去护在羽翼之下。
陛下的意思......
难道从......
原来杀局自多年前就已布好,根本无路可逃。
就在宋氏与夷憬琛纠缠时,宋氏自己的人带来一个消息。
她登时变了神色,也停止了纠缠。
“你们使了什么把戏,陛下居然明旨免了他的死罪!”
......
“是仪妃。她在宁安寺对陛下以为后嗣积善行德等语婉言相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雁宁侯被贬为庶人,赐二十仗,现已经被安置到鸿胪寺养伤,伤好即送出京都,发配边境。”
喻和尘同萧晟相对而坐。
萧晟望着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虽然不知道仪妃为什么这样做,是和那些谏臣一样因为内心的公正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但是喻和尘的耳目已经能探查到皇帝一仰一息,怎么不叫人畏惧。
“拜会师父后,我会立刻离京。”
萧晟起身离开。
北城门外
萧晟几欲扬鞭启程,都被夷憬琛劝住。
“再等等,你要走,他肯定会来送的。”
萧晟不愿违逆师意,便一等再等。
没想到喻和尘确实来了北城门,却不是相送。
“你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