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今日有些热闹。
杨家家主及夫人一同前来,说是走亲,其实是为了探听一件事。
“所以,萧晟将军是,自请北归?”
杨家夫人杨白氏静静听了萧莫一番话后,微微冲他侧身投去带着询问的一眼,道。
“呵,夫人不必忧心。今日岳母同岳父大人前来萧府,不就是打探此事是否是萧家的筹谋么。”
萧莫接过杨姝递来的茶水,示意她也可以留下来。
“小晟一向最是重情义遵礼数,他也不曾想这会落入他人的利用。”萧莫继续道。
“那姑爷你......”身为一个母亲,靖安夫人其实不在乎萧晟落入的圈套抑或卷入的党争,她只略显犹豫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的话头。
萧莫当即了然:“岳母大人放心,既不是家中长辈的打算,萧莫自不会同去雁北。”
杨白氏收回了关切的眼神,手上捏着帕子的力道总算松了松。
毕竟,姝儿这一家团圆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呢。
杨白氏稍坐了坐便先回了府,杨姝陪同母亲出了府门又将幼子带去前堂见了杨父。
回来之后,杨姝没想到萧莫还在内院。
更没想到,他忽地伸出手拉住了自己的一只手,将自己带到了桌边。
两人对着院内一齐坐在桌子两旁。
萧莫不松手,杨姝抬眼与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交汇,有些不知所措地再次低下头去。
他这是在?
为什么她竟觉得那目光......有些温柔?
“夫人操持萧府上下,辛苦夫人了。”
萧莫认真地开口道。
先前,长房媳妇张氏受人指使挑拨萧杨两家的关系未遂,之后不久,萧伏最终还是与张氏和离,自那以后,杨姝便接过了这萧家内宅的掌家权,成了萧宅实际上的女主人。
今日,明明是亲生父母前来探望,本该是轻松愉悦些才是;萧莫却眼见杨姝从头到尾陀螺一样转个不休,反倒比平日里更辛苦了。
“将军言重,妾身惶恐。”
杨姝道。
她看着萧莫微微松了些力道的手掌,想着要不要把手抽出来。
“对了,萧晟小将军,真的会回雁北去么?”
杨姝想到了一个办法:另起话头,趁萧莫移神之时,缓缓将手臂收了回去。
闻言,萧莫转过身去正对着庭院,似有惋惜与不甘:
“逃避罢了。何进死后,殷东未立节度使,据说暂时代理的副将徒有其表,不堪大用,陛下一直有意从京中挑选重将接替何进驻守殷东;这么长时间武将们各有各的顾虑,无人请命。”
萧莫冲杨姝投去一眼:“你猜为何偏偏这时候小晟上了封奏表。”
杨姝的耳廓还因方才情形有些微微发烫:“妾身愚钝。”
萧莫再次看向高处,他明白杨姝并非真的不知,只是等他来说而已:
“或许雁北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他看不惯这明争暗斗、波谲云诡,不愿同流又苦于抱负不展,这样的他,在上京也待不长的;不如早早归去。”
“再者,小晟无意于伯阳,喻和尘却在朝堂上公然撮合,趁陛下还未受煽动而赐婚,早些离去也可免了一桩孽缘。”
孽缘么......
她与他,不也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好容易有了可以和离的机会,却让她毁了......
他在心里,是不是,很厌恶自己?
杨姝垂下眼眸,她有些后悔问出那个问题。
......
北城门外
萧晟领命北上,喻和尘代表朝廷来相送。
“就带这么几个人?”喻和尘微微侧头,便感知到萧晟身后总共不过只有几人的气息。
“北上戍边,请命的从来只萧晟一人。更何况,晚辈从来迂腐不通人情,做不到师叔那般如鱼得水。”
喻和尘听着萧晟毫不遮掩的讽刺,也不动声色,毫无波澜,而是平静地继续道:
“今日来送行的,还有一人,你们见过的。”
随着喻和尘的话一道从他的车驾中下来一人——是个影卫的黑衣使?
可没想到那“黑衣使”走上前来,一手掀开斗篷,露出的那张脸却是——宁王。
宁王并没有过多的话,从衣袍中取出一包裹送到萧晟的手中:
“一路顺风。”
那是殷东节度使的玺印,拿了这东西,才是得到大缙朝廷认可的殷东节度使。
可......陛下并未下旨册封啊。
“这是......”萧晟问了半句话。
“萧将军此去虽也是暂代节度使之职,然陛下思及将军年少,若没有玺印,恐一时更加难以服众,便叫我等将此送来。”喻和尘解释道,宁王站在车驾前,将自己的身子挡了个结结实实,更别说后面有人有可能看到他的脸了。
“去吧。”
交代完该交代的,喻和尘和宁王先转过了身。
“师叔,你可后悔。”此时此刻,萧晟的语气里已听不出失望或是落寞。
喻和尘略顿了顿脚步。
“总之,晚辈悔之晚矣。”
萧晟压着心里那口气,也没再多说一个字,翻身上马便扬长而去。
喻和尘的背影也只是稍微停了一停便继续走进了车驾,没有回头。
车马内
喻和尘冲宁王颔首示意:“此番多谢殿下相助。”
宁王虽然疑惑,却也不多问:“且不说陛下那边怎么交代,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这般急切地送他离开,毕竟陛下斟酌之后,应该还是会命萧将军离京的。”
同样的结果,只不过多等些时日罢了。
喻和尘只是抿了抿唇,并未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