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文王十三年,四月初四,秦国国君嬴驷在咸阳称王。魏王、韩王入秦朝见,天子赐胙,戎狄上百国国王来朝。秦王乘夏车,称夏王,魏王为秦王驭,韩王为秦王牵马执櫈。秦人们高呼着“王上万年”。
还记得那日在嬴驷的书房中,张仪提出:“君上,您是时候称王了。”
嬴驷目光豁得明亮,随即隐没,笑着对张仪道:“公父励精图治,尚未敢称王,寡人这么做,不妥吧。”
张仪仿佛没有听到嬴驷故作掩饰的说笑,仍是十分正式得对嬴驷道:“孝公不称王,乃是为更好的落实新法。彼时即便秦国称王,列国也是卑秦的,反而会招来讨伐,是以孝公韬光养晦多年。而今情势不同了,秦国的强大已经显露出来,再也隐藏不住。如此,不如大方昭告天下:秦国就是要东出,要长策宇内,列国惧怕的便来朝,不惧怕的便战上一场。”
张仪的话字字铿锵有力,鞭辟入里,说的在场之人各个豪气万丈。
张仪接着道:“君上既然称王,王典排场定然要宏大,要有老秦人的气魄,新秦人的面貌,这样才能威吓列国,不敢轻易来犯。”
嬴驷情绪也激荡起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面色微红,双掌交握,不停摩挲。他强行压抑自己,尽量使说话的语气显得平静,“如何盛大,还请相国教我。”
“魏王驾车,韩王牵马执櫈如何?”张仪捏着颌下短须笑道。
嬴疾笑道:“相国大人好大的口气。韩王不必说,老魏王可是十分固执的,怎会轻易答应?”
“陕城之战,魏国首先向秦动武,秦国不仅战胜了,还不要割让的土地,魏国却连一点小小的尊严都不肯付出,天下没有这样的买卖吧。”张仪坏笑道。
众人听了,尽皆大笑。
“魏王的胡子这次恐怕要被相国气歪。”尘悟笑道。
嬴驷笑道:“魏王不来,我们就接着打魏国,打到他肯来。”
“话说回来,君上相王,拉着魏国和韩国确实比较妥当,老邻居了,面子要给一点。不然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尘悟提醒道。
嬴疾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在夫人眼里,魏韩两国是兔子吗?”
张仪却微微颔首道:“尘悟所言极是,有魏韩两国作陪,相王才更名正言顺。”
嬴驷不再隐藏,眼中闪烁着野心得光芒,“寡人并不在乎称不称王,但是今日听相国一番雄论,顿觉称王一事已不是寡人一人之事,乃我大秦举国之事。称王一可在列国面前立威,二可壮我秦人势气。列国若来战,秦剑不惧饮血!”
豪言壮语仍在耳畔,看着高台上意气风发的嬴驷,与列国使臣周旋的张仪,威风凛凛的嬴华,还有笑而不语的嬴疾。尘悟忽然怀疑,自己在人界还有待下去的必要吗?至少这盘棋,目下走得很顺遂,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尘悟远远的看了一眼嬴疾,若此时便离开,舍不得。
青木忽然出现在尘悟身边,行礼后,对尘悟道:“帝君算到尘悟与嬴疾有一世姻缘,差小的传话来,盼殿下好好珍惜。”
尘悟笑着撇过头,掩盖自己发红的眼圈。这就是帝君,说话像刀子,心里却一直在关心她。她从袖中取出前些日子誊抄的《东皇太一》,递给青木,“这是人界一位诗人写的,我觉得甚好,送给帝君吧。”
青木恭敬接过书帛,隐身离开。
芈八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低声问:“姐姐,刚才那个俊先生是谁啊?”
尘悟愣了一下,意识到所谓“俊先生”指的是青木,便道:“那是我的家老,我娘家人让他捎个话。”
“我瞧着他对姐姐的心思可不一般呢。”芈八子偷瞄尘悟一眼,试探道。
尘悟笑着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可别胡说,我家夫君正看着呢,若是听到你这番话,晚上有我好受。”
说完,两人都是一笑。
芈八子借着笑用袖子掩住口,低声道:“姐姐可看到那赵君一直在瞧你?”
尘悟也用袖子掩住口,偷偷瞄了一眼赵君的方向,芈八子说的不错,“或许是觉得妹妹貌美,看妹妹的。”
“姐姐莫要说笑,听闻姐姐乃是赵人,一会儿王典结束,姐姐可得跟在公子疾身后寸步不离,或许能躲过赵君。”芈八子提醒。
尘悟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点头,然后从人群中慢慢挤到嬴疾身边。
嬴疾见她挤过来,先是一愣,然后笑着问道:“何事?”
“赵君似有话要与我讲,
我不好应对。”尘悟保持着笑容回答。
“一会儿跟在为夫身侧,为夫来应付。”嬴疾说着,悄悄拉住尘悟的手。
“我并非惧怕赵君,乃是前因后果的解释起来甚是麻烦。”尘悟道。
“为夫在此,夫人无需担心。”嬴疾握了握尘悟的手,尘悟心中安稳下来。
这时嬴驷已经从高台上走下,坐上马车检阅仪仗,魏王驾车,韩王牵马。
“王上今日真是风光无两。”尘悟感叹。
“早该如此,不过是等今时今日的时机。”嬴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