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快开口！ 第24章 第 24 章

“那个……”妇人，也就是卫夏眼睛红红的，双手拘谨着抓着衣角，面对宋妍兴匆匆的疑惑，有些尴尬和难堪，她儿子大牛围着她转了一圈，抬起大脑袋，跟着宋妍问道：“娘亲，我们家的腊肉呢？”

“去他娘的！”胡大哥一脸倒霉道：“她家里遭贼了，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那块腊肉也被偷走了，我们是吃不着肉了，只能将就着吃点白米饭。”

王掌柜这会子也在这儿，他早有料到，也不觉得惊讶，“无妨，总归我们几人不会饿死，我估摸着现在有些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了。”

“这个是肯定的。”胡大哥啐了口晦气，“有的老百姓本来就穷得揭不开锅，现在这天气，雪上加霜，肯定更加揭不开锅了。”

他朝卫夏道：“你也别难过了，好歹你家其他东西没少，银子也还在，儿子也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卫夏紧闭着嘴巴，知道这群人在关心自己，所以她努力抑制着自己想哭的情绪。

王掌柜见状，又道：“再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只是一块肉，既然上一次买得起，下一次也定当能买得起，卫小媳妇别伤心了，就当长个教训，下次买了肉我们及时吃掉，这样就不会落到别人嘴里。”

妇人吸了下鼻子，感激的看了眼王掌柜，“多谢。我记下了。”

王掌柜点头，“以后若是有困难，再想想前几天跳下水里的那一刻，既然挺过来了，那这世上，你便什么都不要怕，好好将儿子养大成人，才是你要想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大牛也意识到腊肉没了，他仰头看着母亲，懂事道：“娘亲，大牛不吃腊肉了，大牛只要和娘亲在一起就好了。”

“看看这孩子。”掌柜笑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懂事得2让人心疼。”

宋妍翘着嘴凑了过来，“那就是说我不懂事咯？”

掌柜立马瞪眼，左右看了看，大声道：“是谁说我家小姐不懂事的？我家小姐可是最懂事的小姐！”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呦，这里还挺热闹的。”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几人吓了一跳。

赵文娟本以为县夫人就算要过来，也是明天过来，没成想这县夫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明明两人之间有嫌隙，县夫人也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话，竟然这么快就低了头，今天就过来找她。

脸上还满是笑意，她一进门，就向宋妍招手，满是心疼道：“妍妍，快过来让我瞧瞧，瘦了没有？”

宋妍对她没什么好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脚下一滞。

“妍妍，快过来啊。”县夫人催道。

胡大哥立马走到宋妍的前面，“你是谁？叫福宝干什么？”

县夫人毕竟是一后宅妇人，胡大哥没有见过她，一双凶悍的目光死死盯着县夫人，将她吓了一跳。

叶秋芸拍了下胸脯，恼道：“你做甚？吓死个人！妍妍是我儿媳妇，我喊她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啊？”胡大哥看了眼叶秋芸，见她穿着确实是不一般，头上还插着一看就不便宜的钗子，挠了下脑袋道：“原来是县夫人，您来看福宝？”

叶秋芸看着到她身边来的福宝，脸上的笑容浓郁了些，“可不是来看看我们福宝的吗，妍妍，你母亲在哪儿呢，伯母和你母亲有事情要商量。”

“不用找我了，我人在这儿呢。”叶秋芸一过来，王掌柜就去找她了，赵文娟知道这回女儿是跑不掉的了，她也不退却，笑着拉过叶秋芸道：“这天气没成想你还亲自来跑上一趟，辛苦你了。”

两人手拉着手，一眼看上去很是亲密，可心里面怎么想的，倒是不一定了。

叶秋芸笑着道：“这妍妍的事情是大事，我一听说亲自过来了，你说这县太爷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倒要何师爷先过来跑了一趟。”

宋妍亲自给她到了茶上来，乖巧的坐在一旁听着。

赵文娟道：“这倒没什么，我们妍妍还说，没想到她这么个小小的姑娘在这么重大的时候还有用处，既然是县太爷需要她帮忙，不说别的，单看她天佑哥哥的面子上，也是要去帮忙的。妍妍，你说是不是？”

宋妍差点将心中的疑问发出来，还好她忍住了，只温声的笑了下，然后点头。

她确实是愿意去的，一想到自己能帮助别人，她心中直乐。

不过她要淡定，以免母亲又来看笑话。

“既然是这样，她天佑哥哥也刚好在那帮忙呢，这人命关天，你看是不是可以快速收拾好妍妍的东西，那边屋子也给妍妍备好了，今天过去？”

“急什么？”赵文娟道：“这你才过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呢，再说妍妍一个人过去我这心里也不太放心，还打算陪妍妍一同过去，不知县太爷那边允不允许？”

叶秋芸脸上的笑容一顿，心里边有点打鼓，那边并不安全，这若是之后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和宋家交差。

“这……”

叶秋芸还没想好理由，赵文娟又开口道：“为人父母心，还希望你能体谅啊不然妍妍一个系小姑娘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情，谁也负不起责，您说是不是，县夫人？”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叶秋芸是断然不会允许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进他们王家的，宋妍一个人去那边没人照顾，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他们王家受着憋屈，不受着又会被说绝情。

她快速的考虑了下，然后道：“允许允许。你要过去陪着也是应该的，别说你这个做母亲了，就连我这婆母也是心中担心得很呢，咱们两个在这私下里，我也不怕和你说些心里话，好在咱们妍妍过去是做大事的，等这次事情过去后，还能得个好名声，要不然就算夫君让妍妍过去，我也要拦着呢。”

赵文娟听到这里觉得好笑，没忍住问道：“那若是这事情不如人意，到时候妍妍会得个什么名声呢？”

叶秋芸一时哑然，她在心中翻翻了个白眼，心想如果宋妍运道不好得了个坏名声，那到时候她县太爷的儿子不要一个扫把星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可是乐意之至呢。

“怎么会呢？”叶秋芸怜爱的摸了下宋妍的脑袋道：“这何师爷昨天都和我说了，咱们妍妍昨天说今天天上会出太阳，这不今天这太阳便出来了？文娟你就将心放进肚子里吧，咱们妍妍可是有大福气的人，难怪这小名叫福宝呢。”

“你这做母亲的也真是的，我可不允许你这么咒我们家妍妍。”叶秋芸极为不赞同道。

“这也都是碰巧的事，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还传到县太爷的耳朵里头，若是到时候妍妍没帮上忙，还请不要怪罪。”

“那哪里能？妍妍愿意过去帮忙已经是天大的好意了，怎么还会饭锅里怪罪一个小姑娘？”叶秋芸轻声细语的，反过来安慰宋妍道：“你别怕，没有谁敢怪罪你。”

宋妍觉得叶伯母突然间又变回了以往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叶伯母了，她仰着脑袋，一脸仰慕道：“妍妍不怕，伯母放心好了，妍妍一定尽全力去帮伯父的忙。”

叶秋芸拍了拍宋妍胖乎乎的手，欣慰道：“好孩子。”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经过赵文娟的再三反对，最终决定让他们母女两明天去临时临时收容所。叶秋芸礼仪周到，“我放心不下你们，明天也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若有什么事情，还能及时帮你们，没有事情也能给你们安排妥帖。”

她说完，好像还担心赵文娟会拒绝她，继续道：“你也别拒绝，别人都没有我自己亲自过去安排的放心，好歹要让我看一眼你们去那边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明日还得辛苦你和我们一同过去。”赵文娟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

叶秋芸便留下来和他们一同吃饭，只不过吃饭的时候明显有些嫌弃，再加上宋妍这段日子是和胡大哥他们一起吃的，胡大哥他们是平明百姓，没有公筷这些规矩，赵文娟也没有准备。

叶秋芸看着坐在座位上等着她的众人，脸一黑。

随即她又扬起一抹笑，心痛道：“没想到你们竟然吃的这些，也是我考虑不周，府里面还有先前存的一些青菜，早知道就拿过来大家一同吃了。”

她说着，招呼桌上的人，“快快快，你们快点吃啊，别愣着了。”

赵文娟见她那及时给自己找补的样子，心中一阵冷哼，但也不戳破，“这几天外面水大，我们都未曾出去过，之前存的一些菜都吃完了，这咸菜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也不知您吃不吃得下？”

“能能能。这有什么不能的？我这段日子虽然还有些青菜吃，但也是兼着一些咸菜的，这大水一来，哪里还有什么菜。”她长叹一声，眼里落下一滴泪水，带着哭腔道：“真是苦了我们常长回县的百姓了，希望这灾难能早点过去，别让大家继续过这种苦日子。”

“一定会的。”赵文娟应付完她，拿起筷子率先夹菜，顺便招呼大家，“大家快吃，别愣着了。”

叶秋芸随便吃了两口，就找了个借口要走，旁边的胡大哥站起来，喊住她，“夫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秋芸笑着回身，将心里面的嫌弃掩饰住，“有事？”

“听闻夫人明日要带福宝去灾民临时的收容所，我想着自己这么年轻的汉子，也有着一把子力气，能过去干点活，不知可不可以和夫人一同过去。”

叶秋芸笑着点头，“你能有如此心善，自然是可以的，现在衙门正是需要你们这些人的时候。”

胡大哥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能不得了夫人，身份贵重还四处奔波。”

叶秋芸笑得更温和了，“这是我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叶秋芸早早等在门外，赵文娟着重看了一下她的着装打扮，相对于昨天的光彩焕发，今日注重仪态礼仪的县夫人，竟然只穿了一普通的深紫色衣服，头上昨天戴着的钗子珠子都不见了，只插了一根朴素的木头发簪。

赵文娟扫了眼就移开了目光，众人就坐昨天送县夫人过来的船只去东村，那处地势很高，地面也是此起彼伏，因此虽然很辽阔，上面却少有人家。

这次发大水，同样也成了灾民避难所的一处最佳选择的地方。

船只穿着水而行，睡上随处可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隐约浮着恶臭，还有未被打捞的尸体。

宋妍脸色不是很好，被母亲抱在怀中小憩。

船夫是个年轻力壮的，胡大哥和他一同划船，船只走得还比较快。

一个时辰的样子，终于抵达东村，这村子不同于外边房屋倒塌街道上只能通船的模样，出了最外面被水淹了大半，这上面的房屋完好，庄家虽然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但也还有部分在努力的成长。

在这四处满是大水的长回县，倒是显现出了几分世外桃源的样子。

何师爷亲自带着一众人等着他们，四周不时有目光朝他们这里看，眼色各异。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据说有位活菩萨呢，还是个小姑娘，莫不是那中间那个？”

“应该就是，说是就是她让这暴雨停下来的。”

“说的跟真的似的，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这般本事吧？这是用来骗我们这些无辜百姓的！”有人大声吼道，然后指着几人中间的宋妍哈哈大笑，“就是这个刚学会说话没几年的小屁孩？骗谁呢？”

“我们看起来蠢吗？”

“别瞎说。”有人轻声警告，“前天我家里的，县太爷亲自派过去问过，她小姑娘可是有些真本事的呢。”

“哦？”众人好奇起来，“什么真本事？”

“我家那口子那日回来，说那小姑娘预言咱们长回县昨天会出太阳，昨天可真的出了太阳啊！”那人神神秘秘的，“这事千真万确，咱们可千万要留点口德，莫要因为一个身上有神童的小姑娘，而造了口业。”

“肃静！”何师爷旁边的衙役大声喊道：“这是咱们长回县宋老太爷的嫡孙女宋妍姑娘，前些日子下暴雨，宋姑娘得了老天爷的恩赐，得了大福气，可以提前窥得天机，今日县太爷请宋姑娘过来，为的是请宋姑娘用她身上的福气，来减免灾难带来的更多祸事。”

宋妍听得一懵，什么提前窥得天机？她之前可没说过这话何师爷是不是记错了？

人群中有一个书生道：“原来是宋老院长的嫡孙女，那这话倒有三分可信了。”

旁边有几人跟着点头，宋妍抬头去看母亲，只见母亲僵直着身体看向何师爷，眼神一点点锋利起来，“何师爷，您这是何意？”

何师爷继续介绍道：“这位便是宋姑娘的母亲，宋三夫人了。这位是我们的县夫人，这回是夫人听说了宋姑娘的神通的事情，特地过去请宋姑娘过来给大家祈福的。”

“何师爷说笑了，我家姑娘哪里有什么神通，只不过是碰巧说对了而已，是大家太看得起小女了。”赵文娟大声道。

旁边的人一开始还质疑宋妍能提前窥得天机，身有福气的真实性，现在反而不太相信赵文娟说的话，“宋家读书人，说话就是这么含糊不清，还低调，要不是县夫人将人找过来，我等恐怕不知道这宋小姐通神通了呢。”

“是啊。要多谢县夫人这个时候还替我们着想。”

“真是大善人，这还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呢，果然福报都往好人身上走。”

一片和谐的声音中，突然有人大声道：“即使这位是宋家的孙女，但现在将一个小姑娘推出来戏耍众人，县太爷这样做未免也太儿戏了，且不说大家伙没看到这宋姑娘真的让这暴雨停了，便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一看就没断奶的奶娃娃，能顶什么用？”

“哈哈哈，高老弟说得对，这么一个奶娃子，难道就像助各位出火海不成？”

人群喧闹起来。

宋妍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脸都被气红了，她叉着腰就要与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理论一番，突然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各位父老乡亲，一个小姑娘在这个时候都有勇气站出来面对灾难，和大家一同同进退，你们身为成年人，却只知道出来辱骂，这是何意？”

胡大哥站在宋妍前边，像一座山一般，挡住前面众人的辱骂，声音如洪钟，一下子将这些辱骂宋妍的人讽刺回去。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胡大哥又道：“各位要说福宝，必先得踏过我去。我和福宝本不相识，但亲眼见证了福宝在下大雨的时候，手指着天大声喊了停，那雨就像是得了指令躲到云层里都去了，至今为止，再也没下过一滴雨水。”

人群中发出轻哼，虽然没有反驳，但还是能听出他很不屑胡大哥所说的话。

“你是不是收了县太爷家的钱财？这般卖命游说。”有人嘲讽道。

“一派胡言。”叶秋芸这些也听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听说妍妍竟然有这等受上天眷顾，我好好的娇滴滴的儿媳妇，怎么舍得让她来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各位倒是说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这里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这好处可就多了。你们或许是为未来的儿媳妇要个好名声。”

“既然大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这就走。”喧闹声中一直没说话的赵文娟这时候道。

她走到前头，风吹得她衣带飘飘，带着一股从容，“我这女儿随了我们宋家，一心向善，此前也确实没有这样能一语说中天气的时候，可见这里也帮不上大家的忙，只因她小小年纪，有心想要帮助各位，我这母亲也只能忍着心疼遂了她的意愿，可这儿显然不欢迎我家妍妍，那就不打搅各位了。”

“等等。”叶秋芸心里面急得不行，面上还勉强带着笑，她看了眼办事不力的何师爷，心里头有些埋怨。

随即深吸了口气对这着众人道：“这宋姑娘可是得老天爷眷顾的，今天我便是县夫人，宋姑娘的未来婆母，也是客客气气的将人请过来，福泽这片大家的容身之所，各位若是赶人，我也是拦不住的，只不过你们可是要想清楚了，驱赶一个已经受过老天庇护的小丫头，值不值得？”

她锋利的眼神往人群中一扫，尤其是那几个反对最为严重的人。

那几人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怕起来。

其中还有两人有些不服气的，张了嘴想反驳，但终是没有出声。

他们毕竟是平民百姓，刚才一时意气敢反驳县夫人，可要知道，民和官斗可不是什么好下场，不管这宋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有那神秘莫测的本事，光是得罪县太爷，和这长回县书香世家的姑娘，这都够他喝上好几壶了。

没人出言反驳了。

从人群中出来几个书生，客客气气的过来见礼，“宋三夫人和宋姑娘一片慈爱之心，我等怎能拒绝，还这一路劳累，我等代表各位多谢县太爷的一片爱民之心，相信这里东村有了宋小姐的庇护，一定能安然度过这次大灾。”

何师爷走上前来，“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宋三夫人，宋小姐，请随我来。”

宋妍和母亲一同往前走，前头的人自觉让出道，等她们走得远了，后头又不时的传出几句话来，有猜忌鄙夷，又害怕，有期盼。

宋妍不自觉的攥紧母亲的衣袖，抿着小唇，紧绷着一张脸，随着母亲的步子慢慢往前走。

她想，这里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有许多人不喜欢她，对突然得了“老天眷顾”的人感到疑惑，但她还是由衷的希望，灾难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