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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景一夜未归，在办公室里凑活眯了两小时，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惹的她太阳穴发胀，显示器蓝光在凌晨六点的玻璃幕墙上投下重影，这是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台台式电脑。
她打开文件柜第三格抽屉里藏着半包受潮的苏打饼干，就着冷水咽下时，喉间泛起细微的锈味。
小吴也同他一样，在隔壁桌上趴着，睡得口水直流，嘴里还嘟囔着，“嗯……好吃，真好吃。”
“哟，忙着呢。”
沙哑带笑的男声惊得小吴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刑侦二队队长栗风倚在门口啃煎饼果子，一只老式圆珠笔挂在他胸前的皮夹克口袋里，看着像个文化人似的，和他粗狂犀利的形象截然不同。
“听法医老杨那边说，死者是被毒死的。”
陆之景倒觉得他是来说风凉话的，她将饼干最后一片饼干吃完，包装袋扔到垃圾桶里。
“你们二队倒挺关心我们一队的案子。”
“害，什么一队二队的啊，那不都是咱们刑警大队的案子，老局长说了，这次的案子有点棘手，都是些大人物，你这人手少，让我们队来协助你。”
“不用了，周颖今天就回来了，有她在，我能省不少事。”
栗风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油纸团成球抛进垃圾桶，他擦了擦嘴走到陆之景面前，低头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包装袋，调侃着，“陆大队长，就吃这个啊，也太不健康了吧，看着都像过期了的，女孩子，还是对自己好点吧。”
“嗯。”
陆之景懒得搭理他，起身就想要离开。
“哎，去哪儿啊。”
“洗脸，刷牙。”
栗风笑了笑，他知道陆之景个性高冷，不愿意搭理他，但他还是故意拖住他，将怀里的牛皮纸袋放在他的桌上，“诺，法医鉴定报告给你放这了，内容我都已经看过了，根据法医测量的肛温和肠道的食物残渣残留程度判断，是死于昨晚十一点到凌晨1点之间，正好和咱们扫黄大队过去的时间差不了太多，也就是说，死者确确实实是死于KTV包厢内的，而且是中毒致死。”
栗风指尖在纸袋边缘轻叩两下，"毒理检测显示是GI急性发作，从喉管到十二指肠都发现了结晶残留。"
“GI？”
他倚着办公桌角，接着说，"没错，一种创新药内的成分，用来治疗癌症的，此药还没上市，但却出现在了死者的杯子里，你不觉得奇怪么？"
陆之景停下脚步回头，她突然想起来秋家有一家下属子公司就是专门研发新药的。
“这种工业性的化学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是啊。”栗风抬眼看了看陆之景，带着猫腻，“老杨说了，这种药物，只需要一点点的剂量就能够麻痹神经中枢神经，产生幻觉，然后死亡。”
陆之景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她有些后怕，难道这事真的和秋潼有关？
玻璃窗外透进的晨光将她睫毛的阴影斜斜投在鼻梁上。
“我听说秋氏集团底下的这家子公司前天刚申请了药物专利，开头正式G-I-7。”
“这只是猜测。”陆之景反驳道。
“但猜测往往就是真相的开始。”栗风挑挑眉，似乎对陆之景的反应早有预料。
栗风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所指，每一个猜测都将矛头指向了秋潼，陆之景不傻，这些话语颇为刺耳。
她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疑惑交织的情绪，毫不客气，“原来我们二队的栗队长都喜欢用直觉和猜测查案，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这个案子我们还是一队自己查吧，不劳栗队费心了。”
陆之景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不愿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轻易将罪名扣在任何人头上，尤其是秋潼。
毕竟，她们曾经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陆之景心中五味杂陈，那段过往如同被尘封已久的旧照片，突然被阳光照进，泛起了斑驳的光影。
她曾以为，那些关于友情、信任和支持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却不曾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它们会如此清晰地涌上心头。
“我倒不是非要参与这个案子，只不过，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当然，老局长也知道的，就是关于陆队你的家庭背景。”栗风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嗯？”
栗风笑笑，“害，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秋家的实力太强大了，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到，我也是刚知道，原来陆队，你和秋家大小姐是姐妹啊。”
陆之景苦笑了一声，“就这？”
“拜托，陆队，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你知道的，作为案件的重要负责人之一和犯罪嫌气人有亲属连带关系，我们很难做的，当然，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根据办案规定，这次案子你甚至是要退出的，但是老局长说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也只是让我们二队介入调查罢了。”
“我明白你们的难处，”陆之景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冷静，因为她知道自己和秋家的关系，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但我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我陆之景，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因为私情而偏袒任何一方的人。这个案子，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查，但绝不会让任何个人情感影响到我的判断。”
栗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他点了点头，似乎对陆之景的回答感到满意。“好，陆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今天我会让我们二队的队员围绕事发KTV方圆5公里内去走访调查。”
“不行。”
“嗯？”
“十公里，把范围放宽到十公里内，白天和晚上都要进行，轮番上。”
栗风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刑警居然比他还狠，二十四小时干活……
“怎么，有困难？你们二队不是男人多吗，这点活，不辛苦吧。”
栗风要面子，他磕磕巴巴地，“不辛苦，辛苦啥，这不过是我们平时正常查案的流程，得，我一会就让兄弟几个放下手里活先跟进你这边，一有消息，我通知你啊。”
“好的，谢谢。”
说完，陆之景径直出门，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留下栗风对着小吴面面相觑，他对着门一指问道，“她平时都这样？跟个男人似的？”
女洗手间的水龙头水哗哗地流淌着，陆之景麻利的洗了把脸，又刷了个牙，双手撑在水池上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尽管略显疲惫，但那份执着与坚韧却丝毫未减。
陆之景深吸一口气，然后她用力甩了甩脸上的水珠，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
“秋潼……”
她又想起许久不见的秋潼，她怎么会突然回来，她不是在国外呆的好好的，说再也不会回国的吗？
但是她恨极了自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可昨晚她面对自己时，就像忘却了过去的一切，没有一丝尴尬，笑的很轻松，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第一次相遇。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周颖已经回来了，正和小吴嘻嘻哈哈地聊着这几天蜜月旅行的见闻，“你都不知道那天雨下的多大啊，爽哥都被淋惨了。”
小吴听得津津有味，“我去，真的假的，沙漠居然还会有暴雨！？”
“真的啊！我跟你说……”
陆之景走回办公室内，看到两人说笑，从旁边擦过坐回座位上。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未看完的报告，周颖拿着伴手礼走近，笑嘻嘻地，“陆队，给你的。”
陆之景抬头看了一眼，礼盒包装精品，应该是当地特产，她接了过去，放在一边，道了句谢谢，随即便关心着，“蜜月旅行玩的还开心吗？”
“开心！”周颖笑嘻嘻的。
但她转眼看到陆之景电脑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又有些担忧起来，“陆队，我听说最近又出了一桩大案啊。”
“嗯。”
“有眉目了吗？”
“还没，死者是一个女星，死于KTV贵宾室内，当天在场的嫌疑人都带回来审问过了，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
一听这话，小吴急了，他啪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怎么没有啊，陆队，刚栗狗不都说了嘛，死者是被毒害致死的，那肯定和这药有关系啊。”
“嗯。”
三个人瞬间陷入沉思。
“如果是药物的话，那总归会有瓶子一类包装的东西吧，这个叫做GI的化学物是液体成分，我觉得KTV周边的垃圾桶得重点排查。”
“对哦，陆队，胖子说的有理。”
“去去去，不许叫我胖子。”
这个方面，陆之景不是没想过，只是那天晚上的场景太混乱了，再加上扫黄大队正好也在办公，就算有瓶子，嫌弃人也不一定会扔在现场，带回去扔了也有可能。
“嗯，二队的栗队长不是已经派人去走访了吗，我们等他的消息。”
小吴不以为意，“他们啊，能认真办案嘛？”
很显然，他对二队的栗风很不信任，“也不知道是真的想来帮忙，还是想在局长面前装模作样立个奖章，别到时候我们辛辛苦苦查到了凶手，却被他们抢了功去。”
陆之景听后笑笑，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回应着，“你有这功夫想这些，不如多去法医老杨，KTV里走访走访，抓到凶手是第一要任，知道嘛？”
“知道！陆队，我现在就几个片警去KTV周边转转，我就不信他们二队的人能有我认真。”
“好，去吧。”
小吴刚跑出门没多久，她站起来，拿起手上的一沓资料，也准备离开，“周颖，你跟我去一趟宋彬家。”
周颖看到这一系列操作才知道，原来陆之景石故意支开小吴，忍不住憋笑，“陆队，你是故意的。”
“嗯，他太吵了。”
*
从警局到宋彬家大约8公里的路程，宋彬家住在城南的别墅区内，算的上是市内房价最高的地段了。
门口的安保很严，看到警车还不行，还得看了警官证才肯放行。
“不好意思，您稍等下，我先电话给房主。”
“好的。”
周颖和陆之景在车内安静地等待着，陆之景的手指挂在车窗外，点了根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在一旁小心翼翼打着电话的保安，深呼了一口气。
“陆队，这豪宅都得这样才能进啊？”
周颖一脸好奇，别说这别墅区了，就算是平时城南这个方向，她都很少来。
“嗯。”
曾经在城南住过的陆之景早已习以为常，“哇，陆队。”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啥都懂，也是，你母亲是秋氏集团的夫人，自然见识比我多多了。”
陆之景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母亲？原来你也知道啊。”
周颖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吐一吐舌头，“抱歉啊，陆队，我不是有意要八卦你**的，只是前段时间局里人都在传，说你母亲是秋氏集团的夫人，我就说嘛，难怪呢，陆队这么优秀。”
陆之景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她的母亲确实是嫁入了秋家……
“陆队，你怎么了？”见陆之景突然沉默，周颖有些慌张，“你生气了嘛？”
“没事。”
陆之景收回思绪，就在这时，保安已经打完电话，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两位警官，里面请。”
保安替她们打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警车就这样顺利地开了进去。
周颖看着小本子上的档案，嘀咕着，“宋彬家是3幢，3幢……陆队，应该是那栋。”
“好。”
宋彬家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光从外面看，满满的中式风格建筑，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显得格外气派。
“哇，好漂亮啊。”周颖感叹道。
陆之景和周颖刚走到门口，门铃还没按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穿着朴素，态度有礼，看样子是宋家的保姆，“请问，你们是警察吗？”
陆之景亮了亮警官证，“是的，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来了解一下情况。”
妇女闻言，连忙侧身让他们进来，“快请进，快请进。”
屋内装修简洁大方，但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的品味和格调，与外面那栋豪华别墅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之景和周颖在客厅坐下，妇女给他们倒了杯水，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少爷一会就下来了。”
“好。”
但是保姆阿姨的一会可比想象中多多了，她们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钟宋彬才出现，他穿着黑色浴袍擦着头发大摇大摆的下楼，还没到座位就开始大骂，“大清早的，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有完没完啊，查不了案子，就来找我茬啊？”
宋彬躺在沙发上，接过保姆手里的橙汁喝了一口后就放在桌边，他很没耐心的样子，“说吧，又要问什么啊，昨天要问的不都说了？”
陆之景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周颖拿出案件资料，她语气平和，“昨晚你们几个人的口供我都仔细对比过了，有些出入，所以我还是想要再当面和宋先生沟通下。”
看到陆之景的态度，宋彬嘴角轻扬，“哟，今天陆警官倒是很上路子啊，怎么，知道我是宋氏集团的公子，态度就不一样了？”
陆之景心里苦笑，身旁的周颖却没藏住脸色，嗤笑了一声，“呵。”
却被宋彬呛回了头，“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周颖笑笑。
“还说没笑，你现在就在笑！”
“宋先生，抱歉，我这个人啊，天**笑！”
“你！”
“你叫什么名字，警官证几号，我要投诉你！”
“切。”
周颖把头扭到一边，心里有一股气，转头一个职业假笑道，“宋先生，如果你要投诉我，流程我很熟的。”
这一句话把宋彬气的直瞪眼，他怒吼一声，“喂！你拽什么啊？”，气氛陷入僵局，陆之景观察着宋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得出来，他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的那种。
自大、狂妄、暴躁。
这样的人会用下毒的方式来杀人吗？
此时陆之景心中默默想着，看着这两人谁也不让的样子，她从中打断，“好了，宋先生，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说完，她又看了眼周颖，“你也少说两句。”
这下两人才安分下来。
宋彬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眼神里流露出担心的神情来，“有什么要问的就快说吧，我爸快回来了，让他看见了不好。”
“好。”
陆之景看向周颖，“你做笔录。”
时间一点点在宋家流淌而过……
“宋先生，那晚笔录，你说死者刘小玲那天是主动来你们饭局找你的，但是在赵淑儿的笔录里记载，吃饭之前你曾问过她关于刘小玲的事情，还让她去联系刘小玲过来一起吃饭，有这事嘛？”
“……”
他犹豫几秒后，仿佛知道在陆之景面前是撒不了谎的，“嗯，有过。”
“那你干嘛说死者是自己找上门的！？”周颖怒吼。
“那她死了，我当然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啊！”
宋彬显得有些烦躁，他抓了抓头发，“而且，我确实没想到她会死啊！我以为就是一起吃个饭，再去唱个歌，开心开心，谁知道还能出人命啊，拜托，那家KTV是我的！现在出人命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那或许正因为是你的，才方便作案啊。”陆之景反驳道。
宋彬深吸一口气，有种讲不通的无力感。
“那证据呢，Madam！？”
“叫我陆队。”
“好好好，陆队，抱歉，我香港读书回来的。”
周颖听后在一旁冷哼，“我看你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
陆之景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图片，上面是关于GI成分的报告，“你知道这个吗？”
宋彬皱皱眉，坐直了身子拿起，仔细端详着图片上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一种酶？GI？我好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儿了。”他抬头看向陆之景，眼中满是疑惑。
“你见过？在哪里？”
宋彬抿着嘴唇仔细想着，但怎么也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哎呀，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直到陆之景“恐吓”他。
“你现在可是最有嫌疑的，你最好想起来，协助我们早点抓到凶手，不然，我为了早点结案，就把那个最有嫌疑的人给定了吧。”
宋彬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喂！你们警察不能这样查案的吧！你，你不是秋潼的妹妹嘛？！我和秋潼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她是她，我是我。”
没过几秒，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起来还是假想起来，“对了对了，说到秋潼，我想起来，她刚回国那阵，陆斯昂找过她，好像说自己研究所要研究一种新药，也需要GI这种成分的药物才行，我记得她俩聊过，只是我根本听不懂，觉得无聊的很，没听进去几句，你说的是这个吧！”
“陆斯昂？”
“对啊，也不知道这小子要这个东西是不是真拿去做实验的，只是……他没理由杀COCO吧，他俩都不熟的，他一直都是喜欢秋潼的啊？”
宋彬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着，似乎是想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更多关于陆斯昂的信息，“再说了，陆斯昂就是小白脸，父母做点小企业，杀人，他不敢的吧，这太不合逻辑了。”
“合不合逻辑用不着你来断，你还查上案了。”陆之昂拿回那页资料后又问，“吃完饭，去KTV是谁提议的？”
“我提议的啊，我想着难得秋潼回来，还愿意参加我们这种局，就想带她去KTV里再玩一会呗，大家都好久没聚了。”
“酒也是你的？”
“废话，那当然了，都是KTV里的酒，就一些洋酒，一些啤酒，冰红茶啥的，互相兑兑，我们总不可能还出去买酒吧。”
“那你酒量怎么样？”
“酒量……”宋彬的酒量很差，说好听点是一般，但是他又爱装，于是支支吾吾着，“还行吧。”
“那就是很差。”陆之景一看他的样子就猜出来了，她侧头看了眼周颖嘱咐，“记下来。”
“好的。”
谁知宋彬急了，“哎哎，这就不用记了吧，酒量好坏和coco被杀有关系吗！？啊？”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宋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