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画员 第51章 第 51 章

尹善胤托著腦袋直搖頭，“沒印象啊，就是沒印象！怎麼也不記得見過這麼個人，就連我爹也不清楚那人的來歷。”她那壺就早喝干了，又跟這裡的店家要了壺，猛灌了起來，一旁的文彩英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說出了這些你還這樣？難道還有別的讓你更心煩的事嗎？不是應該放下心了才是嗎？”文彩英已經放棄阻攔她，只是不免擔憂地坐在一邊看著。

“哎－”尹善胤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接連地說，“沒有。沒有。沒有。”一面說，一面還搖晃著手指，看神情，她好像又一下子墮入了醉酒的邊緣。

“你還要撐多久？”文彩英在一旁，關切的。

“撐到我真的醉到撐不了了為止。”她開始往外走，“剛才的路還沒走完呢。我可不希望這裡是終點。你們跟得上嗎？”她回頭，有些挑釁的意味。

彩英和徐潤對視一眼，走在後面。

彩英故意放慢了步子，跟尹善胤拉開些距離，然後輓住徐潤，“你剛才說著說著突然停住......是怎麼了？是想到甚麼了嗎？”

徐潤戒備地看看尹善胤的方曏，確定她沒有回頭看著這邊，然後小聲地，迅速地說：“那個人，我描述的那個人，有讓你想到甚麼嗎？”

文彩英搖頭：“我也沒在場，怎麼曉得？”

“不是的。想想，想想你認識的人。”徐潤說得越來越急促。

“我認識的人？”文彩英努力思索著。

徐潤看尹善胤已經走得太遠了，不等彩英給‘他’回應就揭曉了答案：“曹克辰！！”

“甚麼？”文彩英瞪大了眼睛。

“我當時就覺得那個人有些眼熟，直到剛才那麼回想了一遍才覺得在我腦袋裡出現的那個人分明是曹大哥。”徐潤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話，“不是長相，是，是感覺......我也說不清楚。”

“可是......”文彩英本想說甚麼，但是瞬息之後，她似乎恍然大悟，轉而追問‘他’，“如果你的感覺沒有錯，那會意味著甚麼呢？只是‘人有相似’嗎？”

“我也不清楚。也許我該去問問，但願只是那樣，不然，我又得把心懸著了。”徐潤苦笑了一下。

“別想那麼多了，尹家的事情你不也擔心過頭了。”彩英寬慰著徐潤。

“或許是吧。”徐潤深深地呼吸，牽住彩英的手，“也許是這一切真的就那麼簡單，我反而不敢相信了。”

“是啊，太多太美好的事情發生在眼前人總會難以置信的。”

兩個人牽著手往前走著。

“比如甚麼？”徐潤試著讓自己適應那種輕鬆的感覺，可是心不知怎的還是跳得好快，好亂。

彩英看看‘他’，笑而不答。

徐潤又深深地呼吸，“我有陪你那麼走過嗎？”

彩英點頭，打量著四周，“不記得了嗎？你每天都送我回到家，還一起去過山谷到過溪邊......不過......”她靦腆地笑著，看著兩人緊握的雙手，“可我們都隔得好遠，就算是被人群推著......”她愈發留戀著徐潤的手，“也不能......”

話沒說完，她就猛然落入了徐潤懷中，那麼突然的，耳朵好像甚麼也聽不見了，下巴撞進‘他’的肩頭，這麼短的距離居然能讓人天旋地轉起來，怎麼甚麼也看不見了？呼吸。別忘了呼吸。差一點就忘了呼吸。總算活過來了。然後，是一個聲音，她還當是自己的，再聽著才發覺那像徐潤的心聲跳，然後是‘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好像一直顫抖著。她輕輕地呵氣，感覺“他”的手腕抵在自己背上，“......靠......近。”吸氣。終於完成了那句話。“......潤兒......”涼涼的空氣涌入她胸腔，卻化做了陣陣的暖流，她顫抖著，像是從冰雪天一下投入暖陽之下，說不了接下去的話，只是緩緩地抱住‘他’。

徐潤閉起了眼睛，除了急促地呼吸‘他’甚麼也說不了了。

酒家老嫗的手推車‘吱吱呀呀’地從彩英背後擦過。

－我只是怕你撞上了。

那句話在‘他’頭腦裡短促地閃過，然後便再也想不起來。

彩英的身體正柔軟地依偎在‘他’身上，‘他’必須支撐著自己堅定地站著。

徐潤的手臂環繞著她的身軀，手卻倔強地撐住不敢落下，落下去輕輕撫摸著彩英背上那柔滑的絲綉，以防過於敏感的指尖探尋到這紗羅下籠罩的更多曼妙的......

徐潤睜開眼睛，目光沿著紗羅上淺淺起伏的波紋綿延......

“......彩英......我......”‘他’掙扎著一點一點地松開了懷抱，一寸寸地退後，喉嚨有些干澀，好像發不出聲音了。

“喂，你們倆—”尹善胤走了大老遠才發現後邊的跟班不見了，於是不耐煩地追回頭。

文彩英和徐潤聞聲都僵直地做回甚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只是周圍人群投來的眼光他們沒法掩蓋。

“恩—”換做尹善胤不好意思了，看到那兩個人親密的樣子......要不是被那麼一大群人包圍著，她都該害羞了，“......那個......”尹善胤憋著一口氣，愣是吐不出話來，臉都慢慢漲紅了，她只好轉回去，背對那兩人，無言地搖搖手指，示意他們跟上，接著就低下頭，疾步地往前趕，走出了三五步就開始仰頭猛灌起來，反正還剩五六分清醒的自己也從容不到哪兒去。

徐潤的目光慢慢移曏彩英，後者的眼神也默契地與‘他’交匯。

她只是笑了笑，有太多的快樂，不捨，迷惘，但更多的還是瞭解，徐潤也沒有再逼自己講出任何藉口。‘他’很快樂，如果能夠划去那些分辨不清的不安與躁動，她應該也是快樂的，不是嗎？徐潤打量著彩英面上的神色，有些確定地。

“可不能讓她喝太多了。”文彩英看著尹善胤的背影，對徐潤說了一句便有些匆忙地追了上去。

“哦－”徐潤的微笑遲了一步，被彩英留下的那陣微風給凍結了，連同‘他’伸出的手，空蕩地停留在空中。

“你啊，你啊，是要惹我生氣嗎？跑那麼快，到底還想讓人跟著嗎？”文彩英抓住大步邁進的尹善胤，按下她拿酒壺的手。

“那要問你們倆到底願不願意跟著嘍。”尹善胤扁著嘴巴，小心翼翼地挪開一些距離，“你離開他那麼遠就會捨不得了吧。那干嘛還勉強呢？”她控制不了自己，語氣又開始變得有些酸酸的。

“你真以為自己能看穿別人在想甚麼？”

“那你知道自己在想甚麼嗎？”

“我又不是那個買醉的，自然嘍。”

“喔，那你還真要留在我身邊，不管他啦？！”尹善胤回頭打量著徐潤有些失落的模樣，“哎呦，到底誰更會欺負人啊？”尹善胤露出同情的眼神，轉回來面對彩英又變作邪氣的樣子，“要不要讓他更忌妒一點？”

文彩英眼睛一轉，看看徐潤落在後面，好像刻意不跟上來：“你真覺得他會吃醋嗎？”

“再怎麼說，我現在看起來也是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啊。”尹善胤挺直了脊背，眼神裡自信滿滿，略微勾起的嘴角，有些輕薄之意。

文彩英掩嘴笑了，雖然心裡還掛著潤兒。

“是不是啊？”尹善胤得寸進尺地托起文彩英的下巴，輕輕摩娑著。

文彩英依舊笑著，但回避地擋開了她的手。

“你快樂嗎？”尹善胤牽住文彩英的手，善意的，輕柔的，所以後者沒有理由掙脫，她認真地又重復一遍，“文彩英，告訴我，你快樂嗎？和他在一起。嫁給他。”

“恩。”文彩英溫柔地點了點頭。

“你那麼確定呀？”尹善胤像個小孩，牽著彩英地手甩啊甩地，“想也不想就告訴我。”

“你是希望我回答你‘我不快樂’嗎？”文彩英嘟著嘴說。

“當然不是咯！！”尹善胤說，“小時候就習慣欺負你了，現在啊，”她轉面看著彩英，“才捨不得看你被別人欺負呢。”

尹善胤說話的時候，文彩英側過臉來好像還能看到她小時候的模樣，聰明任性但在內心裡還是溫潤柔和的，總會牽掛著別人。

“怎麼了？”尹善胤湊近文彩英一些，淘氣地眯著眼睛，“突然察覺我其實比你家相公徐潤英俊多了？被迷住了？！”她湊得太近，文彩英完全能嗅到她呼吸裡的醉人的酒香味。

“好了，好了。你的確長得很好看。行了吧。”文彩英把尹善胤當作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哄著，撥開了她額前的亂發，對她溫柔地笑了一下，“我們的尹善胤少爺真的長得好英俊呀。”

“嘻嘻嘻。”尹善胤聳聳肩膀，深深地呼吸，“那你......喜歡我嗎？”腦袋有些發熱了，她無力去思考自己該不該問出那樣的話，又或者接下來自己該怎麼曏她辯解。

“你說甚麼呢......喜歡......甚麼......”文彩英並沒有聽清楚尹善胤的吐字。

“你喜歡我嗎？文彩英。”尹善胤慢慢地傾曏文彩英，壓在她肩膀上，衝著她的耳朵反復地念叨，聲音越來越微弱，腦袋越來越沉。

“善胤......善胤......”文彩英拍拍尹善胤的後背，輕喚著她名字，“善胤。尹善胤。你是真醉了還是在鬧著玩呢？”

“怎麼了？”徐潤冷靜的聲音，緩步過來。

“我想她是真的喝醉了。”文彩英有些吃力地扶著開始東倒西歪的尹善胤。

“她也真是的。”徐潤過來把尹善胤一邊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你還好吧。”文彩英看徐潤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沒甚麼。送他回家嗎？都走那麼遠了。”徐潤好像有些抱怨。

“我不回家！！”尹善胤醉醺醺昂起頭抗議，“我討厭他們。”

“好了，好了，不想回家就不回家吧。”文彩英寵愛地拍拍尹善胤的後背。

“那要去哪兒啊？”徐潤無奈地嘆著氣，有些失去耐心了。

“潤兒......”文彩英溫柔的聲音試圖安撫‘他’，儘管還不曉得為甚麼，“去我們家裡是不是近一些？”

“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