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芫夫人的傷風咳嗽就那麼一直拖著,直到她終於咯血倒下,真的一病不起了,周圍的人才意識到病情有多嚴重。白髯的郎中來了一個又一個,個個都一樣,來把了脈,甚麼也不說,光一個勁兒地搖頭。尹善胤自責地差點沒打自己兩耳光。貞香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盡力陪在夫人身邊,讓夫人覺得寬慰。
“哎......”千里迢迢請來的御醫也是沒說正題就先叫人喪氣的主兒。
“你嘆甚麼氣?!我請你來治人的。快說啊你。”尹善胤不耐煩地衝御醫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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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英啊。辛苦你了。每天都來照看我。讓我心裡覺得很暖啊。但別讓你自己太纍了,你真是個太體貼的孩子啊。”木芫夫人從來不問自己的病情,但她虛弱極了,臉色慘白,就連呼吸都很微弱。
“夫人,別那麼說,您要快點好起來,這裡所有人的心才能放回原本的位置啊。”
之前那郎中開的藥,著實沒甚麼效用,但對郎中的囑咐誰都不敢怠慢。每日三次,熬藥喂藥,貞香都親力親為,她不管其他人怎麼看,夫人對於她就是至親的人,就衝著那份恩情,她願意做一切去換夫人多一日的安康。
“喝藥吧。夫人。”貞香等藥涼一些了,小心翼翼地端給木芫夫人。
“很苦啊。叫郎中多放些甘草沒有?”木芫夫人孩子氣地只想拖延時間。
“已經盡可能多地往裡頭加甘草了,夫人,您再鬧下去,郎中都要改行賣甘草茶去了。”
木芫夫人再沒法推托,只好皺著眉頭很不情願地喝完了。“哎呦。人真不能生病呀。真是吃苦啊。”夫人把碗還給貞香,又躺下。
貞香給夫人按實了被子,跪坐在一旁守著。
“彩英啊。”夫人慈祥的笑伴著深深地嘆息,牽過貞香的手,久久不知如何開口。
“夫人,您有甚麼要吩咐的嗎?”
“有你在這裡,我還不夠稱心嗎?孩子啊,那時侯就想讓你成為我的孩子。卻不能如願。現在,你能答應我嗎?”
“夫人,在我的心裡,早已經把您當作親人了。”
夫人搖頭。“在我死後,我要你成為余下財富的主人。”
“夫人。別說這樣的話,您不會有事的!”
“咳咳,傻孩子,我的身子我自己還不清楚嗎?我夫家和善胤家都不差這點家財,我把它給你,讓你往後的日子可以過得容易一些。”
“夫人!”
“我知道你不是在意金錢的人,重要的也不在錢財,而是我的一番心意。一個女人要在這世上過活,難啊。錢不能解決你遇到的所有睏難,至少能讓你不必為小事傷神。”
“夫人!!”
“別攔著我。讓我把話說完,說完了,我自然會休息的。彩英啊,要是遇上懂得憐惜你的人,就不要再執著了,世上哪兒來的十全十美啊,有顆裝著你的不壞的心便夠了。”
“那就要夫人您快好起來,告訴我,是不是那個人,那顆心裡有沒有我。不要再說話了,郎中說了,您要多休息,養神,自然會好的。”
“恩。固執的孩子啊。我聽你的就是了。出去吧,別害你也得病了。”
“您好好休息吧。”貞香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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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年啊,曹大哥走了有多久了?”
“少爺,曹公子已經去了快兩天了。”
“怎麼回事?!不都是去去就回的嗎?!莫非被官府衙門的人抓住了,這人貌似神通廣大,但說話卻不是誰都能容忍的,該是得罪人了吧。不行。我得去問問虛實。末年,你在這兒等著。”
“少爺......”
徐潤一開門,外面是一列護衛架勢的錦衣男子,見‘他’出來就拱手相迎。
“申畫師。我家主人別苑有請。”
“你們是甚麼人?你們把曹兄弄到哪兒去了?”
“申畫師。我家主人別苑有請。”帶頭的男子持劍再度拱手,背一弓,臉上毫無錶情。
“你們找錯人了。我叫徐潤。不是你們要找的申畫師。”
“主人吩咐,我們要來請的人就是您,不管您叫申潤福還是徐潤,都請隨我們往主人別苑走一趟。”男子三度拱手。
徐潤不語。看對方的架勢就是會先禮後兵的,別說一列人,就是一個人,‘他’也對付不了。不知道對方所謂何事,能知道‘他’身份的人,定跟漢陽城脫不了干系。‘他’心頭一緊。
“申畫師。我家主人已非攝政之人,隱逸俗世多年,偶然得聞畫師英才,又得知您蒞臨此地,只想親眼見識您的畫工。請賞光往主人別苑一趟。別叫小人為難。”男子像看出‘他’的焦慮,一板一眼地闡述到。
“少爺......”末年緊張地跟出來。
“主人吩咐,畫師如有家眷,可一同前往。”
“不必了。我隨你們去。末年,你留下。”
“可是,少爺......”
“曹大哥興許不是被他們帶走的,你留下等他更妥當些。”徐潤小聲叮囑到。
“申畫師,馬匹在外邊候著呢。”
“少爺,要小心吶。”
“我會的。你自己也警覺點。知道嗎?”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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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又是那雜種兩班,還真是無恥到極點了。”
正吃飯,戊道透過窗瞅見院子外頭有個腦袋在那兒探來探去,火氣就上來了。
“戊道!”閔誠煥忙拉住他,“他們有的是辦法找咱們麻煩,別惹事。”
“是他們先惹咱們的!”戊道想據理力爭,但手上的手被閔誠煥按得生疼,“啊呀,大哥,我不動手就是了。你那麼用力想廢了我呀。”
“安心吃你的飯吧。”只有文老爹氣定神閑,“等等。吉賢人呢?”
“說是去買酒了。”
“噢。”
“混蛋,那傢伙還在!”戊道懊惱地又要發作了。
“好了!我去打發他。”閔誠煥放下碗,理了理衣服,走出院門。“你有甚麼事嗎?”對方穿著講究,但是不是那天的那個兩班子弟閔誠煥就不確定了。
“喔。你住在這院子裡?”
“是啊。有甚麼不對嗎?”
“我是替我兄弟來找個人。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沒有!這裡沒有你在找的人。”
“我還沒說我找誰呢?”
“找誰都沒有!”
“哈。你屋裡是窩藏了流氓還是地痞啊?!”
“是啊,就差你了。”
“那我能進去嘍。”
“不歡迎。”閔誠煥伸手阻攔。
“你還真不知道甚麼叫‘成人之美’啊。”
“才疏學淺,但還知道廉恥。代我勸你兄弟一句,要他自重!!”
“你說甚麼?!”
“人話!!沒別的事,就麻煩走遠點,窮鄉僻壤下等地方,別弄臟了你的新衣裳。”閔誠煥輕蔑地一笑,轉身回院裡。
“豈有此理!”曹克辰的漢話都被逼出來了。
“甚麼?”對方睏惑地回頭看他。
“說要給你點教訓!”曹克辰說話猛一拳往閔誠煥臉上打去。
屋裡的人見狀都衝了出來,年輕氣盛地都圍攻起曹克辰,後者身手再矯健也難免吃了虧。
“住手。哥哥。怎麼了?住手。別打了。”吉賢抱著酒壇子回來,見大伙兒又跟陌生人打起來,連忙勸架。
“吉賢,進去,咱們說甚麼都不會把你交給這雜種的。”
“甚麼?!”吉賢愣在一邊。
“甚麼?!”曹克辰停了一下,下巴上緊接著挨了一拳頭,打得他暈頭轉曏的,“等等,等等。”
“怎麼?認輸了?!”寺黨的人各個都是舊傷加新傷,氣喘吁吁的盯著曹克辰不放。
“哥哥。我不認識他啊。”吉賢幫忙說到。
“你們為甚麼覺得我是來找他的?!我千山萬水的,要找個男人做甚麼嘛?!就說你得聽我說完嘛。這裡有沒有一位文彩英姑娘?告訴她,我兄弟徐潤來找她了。”曹克辰摸著快掉下的下巴,一陣鑽心的酸疼。
“這麼說,咱們打錯人了。”
“誰叫他先打誠煥哥的?”
“他怎麼不先問清楚?!”曹克辰心有不甘。
所有人都看著閔誠煥,後者擦著嘴角的血,也不說話。
“算了。反正大家都挨拳頭了,就算扯平了。現在能告訴我,這裡有我在找的人嗎?”
“沒有。”閔誠煥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沒有?”曹克辰皺了眉頭,莫非白挨了這頓拳頭。
“哥。你說甚麼呀。他是來找姐的,不是嗎?”吉賢插嘴道。
全部人又瞪著不識相的吉賢。
“您是在找文彩英對嗎?她是住這裡的,不過這會兒人不在。您要不進去等她,還是改明兒再來?”
曹克辰警戒地看著其他人,“還是一孩子會講實話。不客氣了。小兄弟,記得幫我轉告你姐姐。知道嗎?”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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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圍場,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士,或撫琴飲酒,或投壺逸樂。
“蕙園,下人們不懂事,讓您受驚了。”
“沒有的事。”
“聽說您也隱名埋姓了。申潤福,徐潤?想來我同你父親也有過數面之緣。他可不像是願意讓自家孩子更名換姓的人。”
“說來話長了。事已至此,大人不想再提起。請恕罪。”
“別在意,我不是好事之人,此番邀您前來,是想親眼見識下漢陽城裡流傳的天才畫工。”
“大人。”
“別推托了。另外,也是想借您的手,讓幾位清國友人看看真正的朝鮮畫風。畫具已經齊備了,蕙園隨心作畫便可。這只是凡人逸事,絕不會傳到聖上耳裡的。”
“我這就去准備。”徐潤轉目四周,畫作的完成是水到渠成的事。
“尹兄。他就是您所說的畫工。未免太年輕了吧。”
“少年得志。”
“聽說是得罪了圖畫署的不少元老啊。”
“敢作敢為。”
“尹兄。您要護著他,也太早了點吧。哈哈哈。”
“等會兒看見了他的實力,我看你們還有甚麼話說。”
“您還真打定註意招這個女婿了。”
“成不成就不是我能決定的啦。”
对不起。我虐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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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