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归处 第5章 第5章

时屿睁开眼睛时有一瞬间的失忆，空调风口吹出的凉气将窗帘撩起，窗外阳光很烈借着缝隙透了几缕在地上，他闭上眼翻了个身，想着要不要再眯个回笼觉时，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又一声。

他将手机摸过来，过于明亮的屏幕刺得他半眯起眼。

戚风？

-还没醒？

-醒了回个信息给我。

他猛地一下完全清醒了，盯着这两条信息之前的系统提示，睡前隐隐约约的那些也顿时一片清晰。

00：17 戚风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02：22 语音通话时长47分55秒。

他这一喝醉就要拽着人说话唱歌的毛病，居然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还没好？

时屿有些不知所措，回吧，太丢人，不回吧，太没礼貌，左右为难之际，窗外想起孟青的声音，“呦，小戚来了啊。”

跟戚风一起来到还有三火和范基，几个人冲孟青回了礼，戚风扫了眼一楼的某间紧闭的房门，看样子，里面的人还在睡。

孟国通听见院里的声音，便从里屋的茶室推着轮椅出来，“又要麻烦你们了。”

“小事。”三火笑嘻嘻地摆了摆手，“阿公，这次想搭在哪？”

孟国通指了指靠近大门西侧的一处角落，“那边吧，离小屿的卧室最远了。”

三火有些疑惑，“小表弟怕孔雀啊？”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两兄妹介绍完这是自己大城市来的表哥之后，三火那帮人就开始喊他小表弟了。

“这孩子从小就怕尖嘴的动物。”孟国通笑了笑，“别说孔雀了，鸡都能追着他跑二里地。”

“外公...”时屿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只好任命地打开房门企图为自己的男子气概找补点形象，可屋外突如起来的阳光却又刺得他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我天。”三火大惊小怪，“你这是睡午觉被吵醒，还是昨晚睡到现在？”

时屿好不容易挑开眼皮，还没来得及回答，视线便撞上了三火身边那道似笑非笑的双眸，顿时心虚起来。

“去去，别逗我外甥。”孟青佯装生气，拍了一下三火的胳膊，便转身看着时屿，“这脸怎么还这么红？要不要再去睡会？还是吃点东西垫垫再睡？哎，昨晚就不该让你姨父灌你。”

“没，没事。”那道视线还没移开，时屿喉间顿感干涩，“我，我去洗个澡。”

芒镇的居民大多喜欢在家实行完美的干湿分离，浴室，厕所一般单独设在卧室之外，像孟家这种大户型的小院，洗澡间自然也不含糊。

时屿将热水器的水温调得挺高，热气迅速占满了周身。巨大的花洒喷洒出的热水顺着脸和脖子，划过身体。

旁边的窗户半开着，微风吹拂，带着一丝花香。

时屿洗完澡，蒸腾的水汽裹挟着他的身影出来，毛巾随意慵懒搭在肩上，发尾不时几滴水珠顺着流下砸在地面，他偏头撩起一边毛巾摩挲着几缕湿漉漉的发丝，抬眼看见戚风正微微弯腰站在旁边的水池洗脸洗手。

或许是刚才的劳作让他有些热，他脱了外衫只穿了件黑色的背心，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清醒了？”戚风轻声问道，声音如同刚才的微风一般轻柔。

时屿轻轻点头，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那两个互看不顺眼的表弟表妹，为什么在痴迷戚风这件事情上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戚风也静静地看着他，刚刚沐浴后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时屿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里也有些朦胧，此刻傻呆呆地站着还挺可爱。

水池旁的绿植在风扇作用下轻轻摇曳，戚风凑近了一些，沐浴露的味道钻进鼻腔，“这是喝了多少酒？闻着还挺烈。”

“还有酒味？”时屿赶紧低头闻了闻，又要转身进浴室，他明明洗的挺干净了啊。

“没有。”戚风拉住他，语气里带着点隐忍的笑意，“逗你的。”

“哥你...”正想吐槽，话刚出口，时屿就愣住了，自己为什么叫的是哥，还不是戚哥，还这么顺口，难不成是昨晚上...

“哥，不好意思啊，昨晚上我...”时屿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怎么又是哥！

戚风嘴角微微勾起，“怎么，在店里没让你喝，跑回家过瘾了？”

“没有。”时屿耳尖又开始跟着泛红，“姨父给的米酒，还挺甜，他又说没啥度数，我就...”

孟青正过来喊时屿吃饭，恰好听见两人的对话，“哎呦，我的傻外甥，那不是没度数，是自己家酿的酒，不知道几度。但酒底子都是烧酒浸的，少说也得35度往上。”

怪不得他昨天喝了三杯...就...

看着他表情稍显丰富的脸，戚风忍着笑。

“小屿啊。”孟青见他傻愣愣站着，“快过来吃点东西，还有小戚三火小范，都别忙活了，先过来解解暑，青姨做了泡鲁达。

泡鲁达作为当地的特色甜品，口感清凉爽口，香甜扑鼻，自然是很受欢迎。

三火跟范基一点没客气，各自舀了一大碗。

“小表弟，这个你也不吃？”三火一边呼噜噜吃着，一边看着静静吸溜米线的时屿。

时屿抬头，略感无措。

乳白色的椰奶将西米、椰丝、小块面包等一并包裹，黏黏稠稠的，看起来像极了某种……浆糊。

孟青见时屿为难的表情，忍不住笑，“别搭理他们，你吃完了要不要再回去睡会？”

“不用了小姨。”时屿见孟青将自己手上的碗收走，“我去洗吧。”

“你跟小戚他们聊聊天。”孟青宠爱地拍掉他的手，“在小姨这，轮不到你动手。”

时屿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他明白这是小姨表达关心的方式，但全家人过于体贴的照顾和相处间的小心翼翼让他有些不自在。

“知道泡鲁达背后还有个故事吗？”戚风突然开口。

“嗯？”时屿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

“很久以前有一个身无分文的小伙，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却不敢靠近，每次只能在远处偷偷地望着女孩。因为他实在太穷了，连一份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实在没有什么能给女孩的，于是他把舍不得吃的面包放到牛奶里，加上一些椰蓉，做成了一碗简简单单的甜品。”戚风与他对视，“他不求女孩爱上自己，只希望能给她一丝生活中的甜蜜，朴实却真挚。”

时屿心中微微一动，朴实而真挚。

或许，这也是小姨一家相对自己表达心意的方式。

“尝尝。”戚风拿过他面前的小碗，舀了一勺，“不试试怎么知道，它或许没你想的那么遭。”

时屿舀了一小口送入嘴中。

椰香扑鼻而来，温柔地将味蕾包裹，瞬间让人觉得安心。黏稠的椰奶带着丝丝甜意，西米颗粒在口中微微弹牙，椰丝的清香若隐若现，搭配着绵软的面包块，口感层次丰富而自然，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嗯，”时屿对戚风笑了笑，轻声说，“确实没那么遭。”

人生总是如此，有些事情并不会提前通知，也不会给你任何心理准备。就像芒镇突如其来的阵雨，打乱了心头的平静，却总会在凌乱过后露出一道彩虹。

戚风起身，“快吃，吃完了过来帮忙。”

“帮忙？”时屿不解地看着他。

“对啊，小表弟。”三火跟着囔囔，“孟阿公要给你家那两只孔雀挪窝，新的盖好了，不得把旧的拆了。”

时屿看着眼前几个人，脑子里又想起昨晚那句话，笑了。

没把你当客人。

他忍不住又舀了一勺，咀嚼间竟有种温暖的满足感，仿佛喝下的不是一碗甜品，而是某种久违“不见外。”

小院的风依旧散着花香，在他身边落下，那不曾设想过的曲折荆棘，也许就在这个转角处悄然涟漪。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片片光影落在地上，给正在拆栅栏的人打上了点温柔的滤镜。

戚风手里拿着钳子，低头专心地拆着最一块块旧木板，旁边的时屿蹲在地上，手扶着一个工具箱，时不时地从里面拿出一些工具递给他。

他这种城市里养出来的书生，除了有一顶“学霸”光环罩着，动手能力却几乎为零。此刻，他紧张地盯着戚风拆木板，生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再把扳手递过来。”戚风头也不抬地道，手一伸，朝工具箱指了指。

时屿连忙翻找起扳手，可动作生疏得可爱，不小心磕到了箱边，发出一声轻响。他忙递过去，却在途中不小心滑了一下，扳手差点掉到地上。

戚风眼疾手快地接住，嘴角带笑地看着他：“扳手咬你了？”

时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刚刚手有点滑。”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忍不住笑了，“我能说，我紧张吗？”

“没事，慢慢来。”戚风低声笑着，顺手拆下了一块木条，把它放在地上，接过时屿递来的扳手，又专注地卸下另一块旧木板，手上动作轻巧又熟练。

时屿偷偷看着戚风，忍不住小声嘀咕：“突然发现，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挺对的。”

戚风听到，抬头看他一眼，把钳子递给他，“拿着。”

时屿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我怕拆坏了……”

“坏就坏了。”戚风笑了，“本来就是旧的。”

“可我...”时屿还想拒绝，不知为什么，他就不想再戚风面前丢人，虽然昨晚已经丢过一次大的了。

戚风轻笑，手掌轻轻覆在时屿的手上，引导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发力，将一颗钉子松动。时屿绷直了身体，紧张地盯着木板，总算拔下了一颗钉子。

“不难吧？”戚风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用点巧劲儿，手腕不会累。”

“嗯......好像还行。”时屿小声回答，忍不住抿起嘴角。

刚才戚风离得太近了，近到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枕在对方的心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