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归处 第16章 第16章

夜色如墨，星光洒满天幕，将田埂上零星的脚步拉成长长的影子。几个人劳作了一整天，虽然身体疲惫，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充实感。田野间的风轻轻拂过，带走了翻土后泥土的湿热气息，也让人忍不住想多深吸几口。

时屿慢吞吞地把最后一把工具挂好，几个人见状，顺路送他回了家，随后沿着小路朝东街超市的方向走去。月光映在小道上，将村子的轮廓勾勒得温柔而宁静。

三火走在最前头，步子迈得比谁都快，可嘴里却不停地嘟囔：“憋死我了，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本来戚哥明天不是要等着小许医生过来复查的吗，怎么突然就决定去县里了，还不让我跟着。”

“哟，没完没了了是吧？”书记听得直皱眉，回头瞥了一眼戚风，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紧接着，他一抬腿，轻轻踹了三火一下，力道不大却透着点儿调侃，“你这人就是没眼力劲儿，戚哥心里有数，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三火踉跄了一下，立刻转过身来瞪着书记，脸上写满了不服：“你就仗着腿脚不好欺负人！要不是看你这情况，我一个回旋踢直接送你去床上躺着，到时候小许医生来了，都不好使！”

“说话归说话，非得把小许医生扯进来干嘛？”书记语气淡淡的，步子却慢了下来，似乎不想让人看穿什么。

三火见他这样，反而更加得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依不饶的挑衅：“你就装吧！小许医生那点心思，你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这话一出，几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唯有书记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接话。风穿过田野的声音，像是悄悄盖住了这份未言的心思。

走了一段路，范基放慢脚步，悄悄挪到戚风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戚哥，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吧？可别硬撑着。”

“我没事，”戚风目光落向前方的书记，“书记呢，腿还适应吗？没问题的话我让许晴下周再过来。”

书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都行都行，你明天忙自己去吧。”

戚风没理会书记的调侃，只是抬眼看向远处的村口，灯光在月色下显得昏黄而柔和。他脚步一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只是低声道：“我不知道怎样做对他才是最好的。”

晨光懒懒地洒在院子里，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青石板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时屿迷迷糊糊地给手机解锁，给戚风发了个早安便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

上午的暖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孟青正蹲在院子中央的小木桌旁，手里忙活着一捧鲜艳的花瓣。

孟青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笑道：“小屿，起来啦，厨房里有粥有包子，中午还有小姨的独家秘方。”

时屿洗漱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约了戚哥去县里，中午在外面吃。”他说着凑近，看了一眼孟青手上的活计，“小姨，你这是干嘛呢？还搞鲜花呢？”

孟青抬起头，手上沾着些红色的花汁，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花瓣：“做鲜花饼！今天早上刚摘的玫瑰，开得正好，不趁着新鲜做几个，下午就该谢了。”

时屿看着她手中晶莹剔透的花瓣，忍不住问：“这饼里真是花？”

“当然啦！”孟青将一大碗剁碎的花瓣端起来递到他面前，“你闻闻，香得很，我这就去做几个，你带着路上吃。”

孟青站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陶盆，里面是早就揉好的面团，光滑得像一块白玉。她熟练地从面团上揪下一小块，摁成一个小圆片，再舀上一勺搅拌过糖和蜂蜜的玫瑰花馅，轻轻地将面皮包起来，捏成一个圆润的小饼。

“做鲜花饼讲究馅儿的分量，花香浓郁又不能太甜，吃起来才不腻。”她一边包一边对时屿说道，“这手艺啊，是你外婆教我的，当时我还没你大。”

时屿站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一切既陌生又新鲜。他试探着也揪了一块面团学着捏了几个，却总是包不好，不是馅漏出来了，就是饼子歪歪斜斜的。

孟青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包的，象形鲜花饼吧？不过第一次这样也不错，吃相丑点也没关系，咱们自己家人吃。”

咱们自家人吃，戚风也算在内了吗？

时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包好的小饼递给孟青，她熟练地排在竹屉上，准备蒸熟后再入炉烤制。

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飘出了烤饼的香气。孟青端出一盘刚出炉的鲜花饼，热腾腾的饼皮微微裂开，露出一点点暗红的玫瑰花馅，甜香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院门吱呀一声，戚风迈步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带进来一股田间的清凉气息。

“戚哥？”时屿转头看见他，脸上还有些面粉，“这么早？”

“嗯，我起得早，看见你信息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戚风双手插在裤袋里。

“尝尝。”时屿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面前几个形态各异的饼，“这几个不太像饼的饼，是我刚做的。”

戚风低头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伸手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饼皮酥脆得入口即化，玫瑰花馅微甜不腻，隐约还有一股天然的花香在舌尖绽开。

孟家不愧是整个洪县最会种花的一户。

“怎么样？”时屿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期待，连自己都忘记尝了。

“还不错，挺好吃的。”戚风目光微动，鲜花饼好吃除了花好，做的人也很重要。

阳光从院墙上洒下，将桌面上的茶杯和盘中的鲜花饼映得格外温暖。时屿坐在戚风对面，手里捧着茶杯，目光却始终落在戚风的脸上。他看着戚风慢条斯理地吃着鲜花饼，时不时抿一口茶，动作间带着一贯的从容。

“你怎么不吃？”戚风忽然抬头，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看着我就能饱？”

时屿被这一句逗得愣了愣，连耳根也烧得通红。他低头搓了搓茶杯，想掩饰自己的窘迫，含糊道：“刚刚没觉得饿……”话还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现在饿了。”他低低地补充了一句，眼神闪烁，不敢抬头。

戚风忍俊不禁，挑了挑眉，“快吃吧，我早上吃过了，两个够了。”

时屿忙不迭拿起一块饼，低头咬了一口，唇边却不自觉地带上了笑。他咀嚼着，抬眼看了看戚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哥，我们今天去哪？”

“去旅游。”戚风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天气，“洪县一日游。”

时屿一愣，随即笑了出来：“黑心导游是不是要带我去买黄金玉器，不消费不让回家？”

“不会。”戚风看着他，唇边扬起一抹浅笑，语气笃定，“导游舍不得。”

时屿的脸一下子又烧了起来，低头轻声“嗯”了一句，“那我去换衣服。”

风吹过院子，玫瑰香气更加浓郁。时屿刚起身准备回屋，手腕却被戚风轻轻按住了。他怔住了，抬头看向戚风，只见对方低声叮嘱：“穿长衣长裤，那边蚊子多。”

那触感轻而短暂，像风拂过水面，戚风很快便松开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时屿的心跳却乱了几拍，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热。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戚风端着茶杯坐在桌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刚才那一瞬的动作，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时屿的愣神和局促。他抬眼扫过桌上的鲜花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带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院子里的风吹得安静又缓慢，戚风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向时屿房间紧闭的门。他的视线停留片刻，随即收回，端起茶杯靠回椅背，目光放远。

屋内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书桌上，时屿用手支着脸，视线再次落回到自己的手腕上。那淡淡的薄荷草香像是还残留在空气里，萦绕不去。他闭了闭眼，仿佛这样就能藏住心里的小波澜。

阳光已经彻底洒满大地，公路两旁的田野被晨风吹得绿波荡漾，天空中飘着几朵懒散的白云，和这个不紧不慢的上午一样悠闲。车子平稳地驶出小镇，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带来暖意，也让车内的空气更显静谧。

时屿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一张明信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角，像是在给这薄薄的纸片增添几分温度。他低头看着上面的民族风情，似乎专注，实则心不在焉。透过明信片的边缘，他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开车的戚风，目光里藏着点犹豫和踟蹰。

戚风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但余光却早已捕捉到了时屿的小动作。他没有立刻出声，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等时屿自己开口。终于，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像一阵懒洋洋的风：“给谁的？”

时屿被这话问得一愣，像个偷吃零食的小孩被抓了现行。他抬头看了戚风一眼，戚风的表情波澜不惊，但那眼神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似笑非笑。他慌忙解释：“我发小，林小东，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林小东。”戚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淡淡的，语调却仿佛落在心尖上，轻得让人分不清情绪。“看来，对你挺重要。”

重要到特意去县里跑一趟寄明信片。

时屿偏了偏头，觉得戚风的眼神有些微妙，有些想笑。

是挺重要的，但如果不是为了有借口跟戚风去县里，倒也没必要为了一张明信片跑这么一趟。

正想着着，一个荒唐的念头冒出来，让时屿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戚风这是吃醋了吗？

他有些心虚地试探着，语气里藏着几分小心翼翼：“要不……我们别寄了，直接去玩？”

戚风抬起头，偏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透着几分审视，又仿佛带着点隐隐的笑意。那目光让时屿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还没反应过来，戚风就低声“嗯”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满意：“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