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寨子里另一间小屋中,薛家三兄弟正也在商议。
薛光是老大,先开口责备道:“先前我以为你跳下去是要暗算宰了他们,怎能反倒将他们带回寨子里?”
薛毅是老三,也问道:“二哥,我刚才已里里外外搜了他们的马车,再没什么值钱的了,他们那包袱金银倒是全部。不如今晚就想办法宰了他们,也不迟!”
薛蕤在家中排行老二,向来是主心骨,回道:“老大,老三,我们薛家从云隐矿中苦役逃出来,好不容易到了星海,刚过上些太平日子,又赶上了星海兵变,咱们又躲到了这里,你们看看我们吃的穿的住的用的,还不如云隐做苦役那时!就算这几个月,我们劫到了许多金银财物,可在这里根本就花不出去!你们难道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
薛光:“这里至少没有人再逼我们,你大嫂怀了身孕,父母叔婶都已经老了,他们再禁不起折腾了,我看这里就很好。云隐回不去,星海和雾原都在打仗,我们再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了!这天下之大,不过求一个容身之处,既然扎根在这里,我就不想再往外走了!”
薛蕤:“老大,你已经成家,我和老三还没有着落,怎能就这样混日下去?我想过了,等安定好了你们,我和薛毅迟早还要走出去的,如今也攒够了些金银,只差一个时机。今日这几个人便是老天送给我和老三的机遇,千载难逢啊!”
从云隐举家逃出来,便是薛蕤带头,薛氏一族才有今日。薛光老实守成,虽是家里老大,却也佩服自己这二弟,深知二弟是心有大志之人,只是世道太乱,他不想二弟此时外出冒险,但又知自己未必能劝动,今日劫道回来便觉得不寻常,此刻也没想好该不该劝阻,一时语塞。老三薛毅自小跟在薛蕤屁股后面,倘若老二离谷,老三必也跟着走了,只怕在外闯出祸来,却不像他二哥那样机灵自保,难免要吃亏。
薛光想留下老三,让步道:“老三还小,急什么?昨日道上不就劫回来一个女人!”
薛蕤哈哈笑道:“昨日那女人太过泼辣,莫说老三这傻小子,就是我也驯服不住,老大你若喜欢就留给自己罢!只不过记得按时喂她散筋丸,莫叫她有了力气再挥鞭子,哈哈哈!”转头问薛毅:“老三,你怎么想?”
薛毅本来没敢说话,得了机会,问他二哥:“二哥,你看出什么门道了,怎就说这几人是咱们的机会?”
薛蕤:“你们想过没有,封三太保走在前面,他身后要护的能是什么人?我数次问那三人的来路,他们都不肯说实话,定是有些身份,不好对我们说的。如今天下,星海王那老糊涂被庞显一刀杀了,中都军一盘散沙,自然打不过庞显的乱军,但那庞显名不正言不顺,只不过一时称王罢了,中都朝廷难道不派人来打压?就算那小皇帝不作为,其他藩镇哪个不是老城府?他们能让庞显一个庶民坐大,与他们平起平坐?云隐王早已下落不明,王叔昏庸无能,那沙月又远隔万里,唯一可有作为的便是雾原封家。若我是朝廷,我便会派封家来镇压星海庞显乱军,让他们两相消耗;若我是雾原封家,即便朝廷不派我来,我也可先来分一杯羹,他日坐拥两藩,天下手握!他们几人拣这小道而来,恐怕是后者,只要雾原封家军想要这天下,谁人能敌?这难道还不是我等草民翻身的良机?”
薛毅:“二哥,你是说...”
薛蕤:“在军中,早听说雾原少将封云已暗中成亲,今日这几人中,后面马车上的年轻男女不就是一对?有什么人值得封三太保在前护送?”
薛毅拍桌而起:“二哥是说,那一对是封云夫妇?”
薛蕤笑道:“他们不便说,我们最好假装不知。我们不过一介草莽,又得罪他们在先,若想日后跟着他们挣得荣华富贵,最好先随着他们的心意。”
薛毅:“二哥,我跟你干!那庞显不过是个小商贩,如今也能耀武扬威,二哥你比那庞显不知强上几倍,我信你!他日,我们薛氏兄弟定也能做番大事!”
薛蕤高兴:“好!今夜就收拾,明日一早随我送他们出谷。”
老大薛光无奈,嘱咐薛蕤:“老三是父母老来得子,宝贝疙瘩一样捧大。你若要带老三出去,日后就要对老三负责,将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见爹娘。”
薛蕤:“放心吧,老三自小跟在我屁股后,我什么时候让他吃过亏?只是日后我兄弟二人在外,家中父母叔婶就要交给老大你多多照应了。”
如此议定,兄弟三人各自回屋。
老三薛毅兴致冲冲,辗转难眠,趁半夜众人熟睡,悄悄钻进一间小木屋。月色之下,泥炕之上,正躺着一名红衣妙龄女子,口眼都已被塞紧,手脚也都已被捆住,只有呼吸急促紧张。自打薛毅打开木门,她便警惕地缩身抬头扫听,口中呜呜咽咽囫囵不清。
薛毅怂人贼心,此时又激动又有些害怕,毛手毛脚爬上泥炕,朝她扑下,惊得身下女子拼命缩躲,无奈早已被下了散筋丸,反抗不足,躲闪中被薛毅糊里糊涂扯开了衣衫,在月色下露出了白晃晃的肩头。薛毅年纪小,虽有怂胆,乍一看到,还是愣了一下,就趁这眨眼的功夫,身下女子豁出去了似的,用头顶住炕沿,使力将自己翻跌下地,又趁力滚了几圈,直到被石头砌的桌子挡到。薛毅本来也有些忐忑,被她这一摔,更吓了一跳,但一想事已至此,干脆就趁天黑,一不做二不休,也跳下床,将她从地上拎起。这一拎,她浑身瘫软,重量全压在他手下,使他趔趄一下,将她重重磕在石桌之上。女子顾不得疼痛,故伎重施,又用头奋力磕向桌面扭身跌下石桌,这一翻跌,将石桌上几个碗碟陶罐也掀翻在地,在夜里砸出了好大一声动静。
薛光夫妇的木屋就在这锁住女子的小木屋之前,听到声音,以为是这女子逃脱,大喊一声,点灯提刀来看。老二薛蕤闻听大哥大嫂的声音,也提灯前来查看。
薛毅自知做了羞臊人的事,又拎不动这女人,傻傻站在桌边。老大薛光也被眼前景象惊住,哪知老三出行前夜起了这色心,这女人本也是打算留给老三,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同样傻傻站在门边。
薛蕤一进门,看到地上光景,急忙从袖中掏出一粒散筋丸,拔出塞嘴的布头,将药丸迅速塞进女子口中,又以手捏喉,强制她咽下,而后又迅速堵住她的嘴,没让她叫出一声来,而后又一拳将她砸蒙,昏死在地,粗暴处理过后,这才起身骂道:“老三,昨夜把这女人塞给你,你左不敢右不要的。今夜说定了留给大哥,你又来要,明日你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她给大哥算怎么回事?!你这是胡闹!等明日随我出了谷,在外面什么女人没有?你怎就这时瞎了心!我看你干脆留下来,守着她在这里过日子吧!”
薛毅立马跪在地上,求道:“二哥,你别撇了我!我...我就是色令智昏,我...我是太兴奋了,就没想那么多,我...我这就杀了她!”他没想过自己这行为会日后难为大哥,既然今晚已经因这女人出了糗,又被二哥误以为犹豫不决,冲动上头,不如索性杀了这女人,一了百了。
老大薛光急忙拦住,劝道:“罢了,原本看她也是云隐人,才打算活口带回寨子,留给你们其中一个,我已经有你们嫂子,还要什么别的女人!你们如今若觉得她碍事了,大可明日将她一起带出谷去,别在寨子里滥杀,叫爹娘叔婶知道咱们杀了人,还了得?”
老三薛毅却下了狠心似的:“大哥,我们若不杀人,哪里得来那些金银财宝?爹娘叔婶只怕早就知道了,你若嫌她的血脏了这寨子,我今夜将她拉去林子里,跟那些冤鬼一起埋了就是!”
薛光觉得可行。
老二薛蕤却不同意:“这谷里,半夜狐狼出没,你不要命了!算了,这女人留在这里已是个祸患,干脆明日一起带出去!老三你要喜欢,今夜就壮起胆子办了她,也好叫她日后死心塌地跟着你!”
老三薛毅当着两个哥哥的面,却突然要起脸面了,怒气冲冲踢了昏死在地的女人一脚,骂道:“晦气!出了谷,就找暗巷子卖了她,没碰过的还能卖个好价钱!二哥说得对,出了谷,什么女人没有!”说罢,朝地上啐了一口,负气离开。
锁住如玉等人的小屋,距离不远,此时恰好轮到敖起守夜,年轻人五感灵敏,他已附耳贴在透风的窗下听了个齐全,等到外面声响复归平静,这才将如玉摇醒,将所闻之事悉数告诉如玉。
如玉叹道:“白日见他笑呵呵,还以为他不至于多么坏,不过是世道逼人作恶罢了。现在想来,他这样的人,所幸只在星海军做了个马倌,否则以他这般狠辣又聪明,早就没有那庞显什么事了...他们既说明日要送那女子出谷,倒是我们的机会,若能想办法跟去,至少可以找到出谷的办法。”
敖起:“那女子的处境,听起来还不如三哥,真是可怜,若能救下,也是功德一件。”
如玉点点头:“明日,月红照顾彦卿,你我二人要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