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沈逸洲抬眸之间,正对上罗明崖得意地看着自己,而他的手正停留在半空中。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罗明崖不耐烦的拿出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掌心,厌恶两个字不言而喻。
沈逸洲些许愣神片刻,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人死死地钳制住,而此刻的他就如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放眼全天下,即便是在往日在荣耀,终究是躲不过权势两字。
“父皇!”盛道桉的声音划破天际,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罗明崖,当着一众人的面挡在沈逸洲身前。他不敢将怒火正当地对上皇帝,倒是罗明崖:“他再不济也是本宫的人,你一届连奴才都算不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对他这样,在你眼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位太子。”
盛道桉赌的皇帝到底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给他罗明崖授予往日的荣耀,他肯定是不敢的,昔日他所做的一切还未彻底被百姓遗忘,牢狱中被冤死的大臣、百姓,他们的血迹至今还镶嵌在冰冷的墙壁,被完完整整地被保留着。他们不会忘,他更不会忘。
“太子!他是朕的人。”盛朗怒声。
“可他是罪臣!”盛道桉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噗咚一声跪了下来,抬眸看着他眼底的愤怒,皇帝又如何,储君又如何,终究有保不住的东西。这个道理还是他当初亲自教给他的。终于有一天他也要让他体会到这个感觉。他收起眼底带着的一丝狡猾,抬眸,“父皇,儿臣并不认为说的话略显不妥,这些不过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往事而已。”
“太子,朕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你是不是觉得朕不在京城了,这京城就是你的天下了。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分太子的摸样,我看你倒是和这个混账呆的久了,烟花柳巷,渐渐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这样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盛朗怒斥道。
盛道桉听着他的话,隐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被紧紧的攥着青痕暴起。
时至今日,倒是想起来什么皇室颜面,规矩礼秩。这么多年以来,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枉杀沈氏一族,偏宠奸臣,任由士族胡作非为,皇室只怕是早就沦为天下的笑柄了,还谈什么颜面。
“父皇!”
略带反抗的声音几乎是要把这大殿的房梁掀翻,声音顺着传到殿外,盛怒之下殿外跪着的那些权贵头更低了两份。苏樾简单处理完手头的事就看到殿外这片场景,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旁的宫人拽着:“呦!苏公子,你怎么在这?还不快跪下,万一惊扰了圣驾……”
“多谢公公。”苏樾依照规矩简单道谢后,二话不说就来到人群末尾跪了下来。
许是与沈逸洲的风头相比,他看起来不足轻重,这不即便是离开了多长时间也没人记得。
老皇帝回京了!?
苏樾后知后觉,他的眸色随着消息的消化逐渐变得暗淡。怎么会这么快?!老皇帝回京了,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那么罗明崖回来了,不管他此次的目的如何,京城一下子多了两只老狐狸,稍有不慎就会增加他再度暴露的风险。如今,他在京城的根基尚且不稳,盛道桉尚且态度不明,万一他这个太子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他还是需要尽快打算。那么,放眼整个京城的皇室还有哪个人能做他的下一个跳板呢!
苏樾正犹豫着,环顾四周的时候盛明晨的身影落在他视线之内。看着他显现在人前那不正经的模样,不靠谱三个字就像是毫无遮拦的贴在他脑门上,苏樾无奈的摇了摇头,紧握着的双手微微出汗。沈逸洲,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宫人看着又一位优哉游哉的主子,顿时间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感几乎是悬挂在脖子上,垂眸之际却发现手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染,“殿下,您怎么还在这呢?陛下回京了。”
盛明晨顺着视线看去,紧闭的宫门跪了一地的权贵,心中一下子就明了。眼珠微微转动着他酝酿着自己的情绪。“父皇回来了,我要去看看。”
话音落,他顶着一张欢快的脸颊大步走着,当指尖触碰到木门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顿住脚步视线落在他面前乌泱泱的人群,故作姿态轻咳着:“咳!你们着一群人跪在这里干啥?看了你们就烦,还不快滚。”
“殿下……这……”
面面相觑中宫人依然来到他身边,小声提醒着:“殿下,这是陛下让他们跪的,这不合规矩……”
“哦!父皇让跪的。”盛明晨似懂非懂,在宫人的连连点头中他示意着身边的侍从,不啪的一巴掌响彻在殿外。宫人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明所以。
盛明晨却是没事人的样子,俯身来到他身边,“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奴才……奴才不知。”
盛明晨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上来,接着在尚未反应过来中,又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本王既然让他们走了,那么你身为奴才,一则不该用父皇施压 ,二来本王的命令你遵从便是,还是你以为区区一件小事本王做不了主?”
“奴才不敢!奴才不、不是那个意思……”
宫人迅速调整姿态,碰碰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鲜血带来的血腥味。
盛明晨看着那附着在地上的血迹,眉眼间那份不悦更甚,“还不快把他带下去,别脏了东宫的地界。”
“殿下,殿下!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宫人的叫喊声渐渐远去,底下的讨论声却没有就此断绝,倒是颇具愈演愈烈之象。
“他……黎王殿下这是做样子给谁看。这里是东宫他未免有些太放肆了吧!”
“你懂什么!人家又这个嚣张的资格,谁不知道皇帝一向宠爱黎王殿下,且不说人家的母妃当了十几年的宠妃,更何况身为大晋与魏朝联姻的产物,背靠这颗大树,这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没有点本钱有这么有资格在这嚣张跋扈呢?”
“你小点声说吧!”
……
他们的谈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落苏樾耳中,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即便是多么和眉善目,笑意盎然,也不过是假象而已。
这里可是京城。
面具之下,更多的伪善的人性。
他算是从小生活在宫闱权谋,有这么不知道他此举,无疑是敲山震虎。恐怕这简单行为之下,的真正目的是他罢了。果然,他刚抬眸迎面便对上盛明晨恰似被蒙上一层纱雾般捉摸不透的眼神。
也就是在那一刻,苏樾十分肯定他这份选择没有错。这场局才刚刚开始,在一切皆成定局之前你怎么确定那是黄雀在后,而不是螳螂呢。
盛明晨怒斥道:“还不快走!”
“是,我等告退。”
苏樾跟着他们一众人离开的时候,终究是没忍住回眸,悬着的心去没有就此放下,或许他不应该在这么早离开,他应该在赌一把。
盛明晨的视线一直打量着他离开的身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感觉、苏樾这个人怎么样?”
“动机不纯,深不可测。”侍从回道。
盛明晨却是不以为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帮助到我们。”
“属下明白。”
几乎是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盛明晨就很清楚的听见盛道桉的声音,“父皇,儿臣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
盛明晨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他还是那个他!在沈袀这件事上态度依旧坚决。或许这句话盛道桉早在很多年来就应该承认了,一晃很多年,他能够宣之于口,那个早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是已经不在了。
“你!你……可这真是朕的好儿子……”盛朗被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逸洲看着态度如此坚决的盛道桉免不了心有余悸,可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盛明晨及时赶来顺势挽上老皇帝的手腕,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父皇,怎么了?这刚回京就这般生气。”
盛朗看着盛明晨眼底多了几分柔和,“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那既然这样,晨儿陪你回宫好不好?”盛明晨顺势道。
一面是盛明晨,一面是丝毫不知道长进的太子,心中的一碗水早已经失去平衡,他略带安抚的拍了拍盛明晨的手背,看向盛道桉没好气的说道:“朕希望下次在听到的时候,他已经与东宫毫无关系。而你也别想着进行你那所谓的变革,只要是朕还活着,这天下就轮不到你真正的当家做主。”
盛道桉不知道在他到底跪了多久,直到起驾声渐渐远去,他的双腿早已经麻木。宫人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现。”沈逸洲怒斥道。
“是。”
看着宫人离开的身影,沈逸洲大步上前,刚触碰上他的衣衫,冰冷的声音在自己耳畔散开:“他们,都处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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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