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告白诗[快穿] 第14章 Helolya Varian（十三）

姜昼回到欧维辛庄园时，夕阳已坠了一半，疲惫地挂在西边天际。

晚霞如一片金橘色的薄纱，轻柔地环拥着欧维辛庄园这位沉默的新娘。

可姜昼无心欣赏。

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只是被“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回庄园”这个念头机械地支撑着前行，脑子混沌不堪。

——他已经从梅妮太太那里得知了被尘封多年的真相，也终于明白，伊格莱尔那句“你为明珠，我为鱼目”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怪他和养父的行程会因“意外”提前。

难怪伯爵夫妇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他心生隔阂。

也难怪……伊格莱尔会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到如今他已经能百分百确定，赫洛利亚就是苏珊娜·维里安的孩子，而且她只有一个孩子。

但新的问题也产生了——既然苏珊娜的孩子还活着，伯爵夫妇为何要将他交给米勒牧师抚养，用另一个孩子来替代他呢？

伊格莱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眼下二人的身份立场相当微妙，姜昼无法毫无顾忌地信任他；就算问了，对方也未必肯真的如实相告。

披着悬疑壳子写狗血豪门恩怨的戏码，不得不说，这部电影的编剧还真是相当的……恶趣味。

他老老实实走剧情，哪想一朝身份反转，稀里糊涂成了狸猫换太子里的真少爷。

手掌上被水杯碎片扎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梅妮太太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裹得像厚厚的粽子。

大概是体质原因，赫洛利亚的皮外伤愈合起来比常人快很多，他的皮肤也不会留疤。

然而梅妮太太警示他，不要就此对危险麻痹大意。

因芙塔蔷薇会帮宿主快速疗愈伤口，然而这种疗愈并不是无偿的，它的实质是透支宿主的生命。表面的快速恢复会以内里的加速腐朽为代价。

上回姜昼在山林遇险，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换普通人没个大半年根本不可能好转，他愣是只用了十来天就恢复如初。除了伊格莱尔，庄园里没人发现他受过伤。

可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的健康状况差了很多。

姜昼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若时间短也就罢了，要运气不好，待个十年二十年，那是万万不能再接着作死的，不然他就要有幸亲眼见证自己咽气了。

经过一楼大厅时，姜昼发现几个仆人正在搬运着一幅巨大的画。那画用一块黑色的布盖着，只露出一点点画框。

不知为何，姜昼觉得画框有点眼熟。

管家沃尔夫先生站在一旁指挥着这一切。

姜昼上前同他打了个招呼，好奇地问他准备将这画送到哪里去。

老管家将黑布扯了扯，想将露出来的一角画框也盖好，不想用力过度，将整块布都扯偏了。

看清黑布下内容的瞬间，姜昼眼皮没忍住跳了跳。

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是他第三次与会客厅那幅古怪的画打照面了。

姜昼顺手将掉在地上的黑布捡起，递给了沃尔夫先生。

老管家轻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真是谢谢您！这幅画从我来到庄园前就挂在会客厅了。斯塔特先生对它很感兴趣，花了一大笔钱将它买了下来。这位银行家先生出手还真是阔绰得惊人，做事也可靠，除了平时不苟言笑外，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不过人无完人嘛……”

姜昼眉心微蹙。

锡德兰斯？

他要这幅画做什么？

管家和仆人们匆匆离开了。

姜昼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上楼回到房间。

这个点还睡不着觉。他翻出日记本，本想整理整理思路，但右手裹着纱布，十分不方便，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姜昼盯着日记本墨绿色的封面，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又想起了伊格莱尔那句意味不明的“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快乐什么？

除了母亲苏珊娜·维里安，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希望赫洛利亚来到这个世上的呢？

苏珊娜为了生下赫洛利亚，耗得近乎油尽灯枯；而不管是梅妮还是米勒，他都无疑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室内有点闷热，姜昼伸手推开窗，一股冷风就夹着细雨招呼到了他脸上，还顺带将日记本摊开的那页洇湿了点。

姜昼愣愣地盯着纸张上的日期。

距离欧维辛庄园的拍卖会只剩下了七日。

从他孑然一身闯入这个并不熟悉的世界起，这场拍卖会就像一个巨大的计时器，倒数着所有人的命运。

而如今这个数字马上就要归零。欧维辛庄园多年前种下的恶，大概率结不出什么好果。

为了笼络弗因肯家族，维里安伯爵夫妇强迫拥有因芙塔蔷薇的女儿嫁给吸血鬼里弗斯；而骨子里叛逆的苏珊娜不甘于被摆布的命运，怀着怨恨进行了报复，最终酿成悲剧。

一环扣一环的错误，究其根源，不过为一己私欲。

毕竟人性是最经不住推敲的东西。

根据其他作品总结出来的套路，姜昼已经能摸清剧情大致走向了——当年血猎对弗因肯家族的围剿肯定留下了漏网之鱼，正是这位幕后之人策划了一系列的复仇。

米勒牧师是当年推波助澜酿成悲剧的人之一，他的死只是第一步。

安妮记忆残缺，来历不明，很可能是对方埋下的一枚重要棋子。

现在的麻烦在于，这位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怎么将他/她找出来？

姜昼首先想到的就是举止古怪的伊格莱尔。

但伊格莱尔的外貌特征分明就是正常人类，甚至在地下藏书室醉酒后的那次……姜昼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的起伏。想来维里安伯爵夫妇应该也不至于将一个小吸血鬼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还有一点——

幕后之人是谁姑且不论，把对方找出来后，又需要干什么呢？

是像三俗情感剧那样，讲一箩筐大道理，用爱感化，阻止对方复仇；还是抵死抗争，以蚍蜉之力撼大树，靠自己那点并不存在的武力值解决这场恩怨？

姜昼忽然迟疑了。

他意识到了横亘在面前的一个巨大问题——

尽管套在赫洛利亚的壳子里，可他终归是来自2323年的二十五岁演员姜昼。自己所做的选择，真的是原本的赫洛利亚会选的吗？

他挫败地发现——拥有剧本的姜昼可以演绎出各种角色，然而这次没有剧本，只有一个模糊的人物设定，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姜昼轻叹了口气。

七天，还剩七天。他手里竟然找不出一张可以用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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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仆杜克最近发现，负责管理庄园马厩的老约翰有些奇怪。

这位老头似乎迷上了喝酒，具体表现在白天杜克从马厩旁溜出庄园见女友时，总能看见他脚步虚浮、醉醺醺地四处走动，像个没腿的幽灵。

这对杜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从前的老约翰做事细致认真，马厩旁的围栏出现漏洞总是第一时间修补；看到杜克偷偷离开庄园时，也会铁面无私地将他拦住，并背地里跑去找管家沃尔夫先生打小报告。

然而过度酗酒也会损害身体。某天杜克路过老约翰身边时，发现对方的脸色异常难看，本就瘦的身体现在几乎可以用干瘪来形容，浑浊的眼珠无神地瞪着他人，像随便贴了层人皮的骷髅。

杜克脑海中第一次冒出这个想法，是在某个雨夜。趁着没人注意，他半夜从马厩的缝隙里偷溜回庄园，却直直撞上了一个鬼祟的人影。

他吓了一大跳。借着雪亮的雷光看清是老约翰时，对方木然僵硬的脸让他觉得十分瘆人。

老约翰手中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一道利器的寒光从他眼前闪过。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还要出去修马厩吗？真是辛苦。杜克急着赶回去避雨，来不及多问，仗着灵便的腿脚飞速跑远了。

酒虽然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太贪杯，尤其是身体不好的老人家。

喝多了误事不说，没准哪天就一醉不起了。

杜克想，下次见面一定要劝劝老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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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园丁埃尔琳小姐最近睡眠很浅，总是在半夜惊醒。

她把这一切归结于越来越冷的天气。她一个人睡在庄园边的园丁专属小房子里，虽然安静，但那墙壁似乎漏风，这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噢，除此之外，还有那个讨厌的老约翰！

马厩离埃尔琳小姐所在的位置不远，这个老头总是在半夜出来游荡，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今晚似乎也是如此。

上帝哪！他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埃尔琳小姐想出去骂他，但今夜下起了雨，实在是太冷了，谁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门，她连窗子都不想开。

她恨恨地啐了一口，明天一定要去向沃尔夫先生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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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仍未停歇。

一道雷光尖锐地刺破黑暗的欧维辛庄园。

——狭小僻静的阁楼里，两片窗户如书页般打开，风把雨水卷得歪斜，而此刻这里空无一人。

——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借着房间的灯光翻阅着一堆信件，眼睛的主人倚在床头，眉头皱得极紧，似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管家先生伏在桌上，旁边放着没整理完的客人名单。他实在熬不住，困得睡着了,煤油灯翻倒在地，声音被雨声掩盖。

这是一个吵闹而安静的雨夜。

吵闹，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