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与佛与仙山 第3章 （第三个故事）猫与花与仙山

九命是只九尾猫妖，年岁不大，却实力过强天生九尾，但太过调皮捣蛋，九尾猫妖族的长老便以去人间历练心性为由将九命赶出去九尾猫妖族。

从娘胎里出生就敢咬大哥尾巴，而后搅得整个族群天翻地覆的九命怎么可能乖乖听令？

当晚，九命就溜进长老的窝，把长老八条尾巴都给剃秃了，完事趁着夜黑偷偷跑路。

摸着黑，九命就跑到了仙山下的浮城，气得长老第二天醒来只能干瞪眼。

仙山上的神灵很强，九命不会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于是他只在浮城圈了一片领地，今天去东边掏鸡窝，明天去河边捞鱼，没事打打欺负小野猫的大野狗，有事就上树跟几窝雏鸟说说话。

这么一来二去，整个浮城的动植物都知道来了个混世魔王，往常被欺负的或者负责欺负的，每天遭不遭殃都要看这只猫妖大人心情。

不过这对平日里时常被欺负的花花草草或者弱小动物来说，真是福音了，至少那些老是仗着自己力气大、体型大的坏蛋欺负他们都要掂量一下，会不会被猫妖大人遇上。

时间一久，浮城那些整天欺凌弱小的都夹紧尾巴不敢造次，猫妖大人也有些无聊了，每天趴在浮城最高的树上睡觉，醒来就眯着眼跟树上的一窝雏鸟说说话。

猫妖大人懒散了，浮城明面上还是平和，暗地里那些平时欺负其他动植物惯了的也按捺不住，偷偷伸出爪。

这不有一天，一只小麻雀被扑折了翅膀，被它的小伙伴告到了猫妖大人那。

猫妖大人舒展筋骨就往那处去，犯事的也知道挑个僻静的地方，等九命到了，才发现这里他很少来，一个月可能到不了一次。

三两下解决那不知好歹的，九命舔舔爪子就准备回自己的宝树，却听到些许微弱的声音，是个柔软有些稚嫩的孩子声，分不清雌雄，他偏头一看，就见不远处的墙角里长着一朵从石缝中伸出的小白花，花尖尖还带点粉，还挺好看的。

小白花正用自己好听的声音询问地上的小蚂蚁：“蚂蚁先生，你能帮帮我，把我挪到太阳下吗？”

这处角落极少能照到光，这朵小白花不知是生来特殊还是后天有奇遇，竟然带点灵气。

不过猫妖大人对这点灵气还看不上，迈着自认为最帅气的猫步从小白花身边过了去，就听小白花动动花苞，突然道：“猫妖大人，辛苦您啦！”

九命有些莫名其妙，回头一看，竟从那朵小花苞上好像看到一张笑脸，猫耳都被小白花那声猫妖大人喊得不自然地动了动。

从这天以后，小白花就经常看见原本一个月见不着一次的猫妖大人，天天路过他这块地方。

小白花心想，猫妖大人可真忙啊，不过多亏了猫妖大人，那些老是来扒拉他叶子的坏猫猫坏狗狗都不来了。

九命自然也不是真忙，他就是想过来走走，听小白花软软地喊他猫妖大人。

小白花其实也不是小白花，他是一颗不慎从仙山上滚落下来的花仙种子，天生带灵，花开便可化形成为花仙，只是浮城的灵气没有仙山上浓郁，他结花苞好久了，就是开不了花，愈发焦急下，小白花开始询问路过的所有动物。

“猫先生早上好，你能送我去仙山吗？”

“狗小姐中午好，你能送我去仙山吗？”

“小鸟姑娘晚上好，你能送我去仙山吗？”

普通的动物哪有本事上仙山，更是看不出这朵小白花跟它们不一样，只劝他别痴心妄想，别想着去神灵住的仙山里。

九命自然听到小白花对所有动物的询问，他不明白这朵小白花干嘛想上仙山，还有点不高兴，是他的地盘不好吗，这小白花天天要往别人的地盘去。

这天九命趴在自己的宝树上，小白花这几天询问动物更频繁了，他想了想，要不他就带小白花去仙山上看看，等小白花看了就知道他的地盘才是最好的，也就不会想着去仙山了。

刚定下主意，还没等九命窜下树，就有一只九尾猫妖找到他喊：“老大，长老喊你回族里。”

被剃了毛的长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不终于找到了九命，要回去兴师问罪了。

“麻烦！”九命嘟囔一声，只能暂且把小白花放下，等他回来，他再带小白花去仙山！

猫妖大人一走，浮城可乱了天了，那压制所有蠢蠢欲动动物的气息消失干净，浮城比先前更为疯魔，就连九命喜爱的宝树上的雏鸟都没了几只。

小白花所在的角落因为偏僻，消息堵塞，他好几天没看到猫妖大人有些失落，但更为着急他的花苞儿。

再不回仙山，他的花苞可要落了，下次结花苞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天小白花又在问路过的动物，这会面前走过一只大黑狗，兽眸凶狠，一看就不是个好角色。

小白花还不知道猫妖大人已经不在浮城了，有些畏惧地缩缩叶子，想等大黑狗走过去。可大黑狗却注意到他，还靠近过来。

“黑……黑狗先生。”小白花怯怯地伸出叶子表示友好，“您吃饭了吗？”回应他的是大黑狗突然靠近的头，跟尖锐的兽牙。

“呜呜呜，黑狗先生，我不好吃的，我真的不好吃的。”小白花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你是那朵天天问，想去仙山的花？”大黑狗问。

“是……是，黑狗先生，您能带我去仙山吗？”小白花抖着叶子，想猫妖大人在，黑狗先生应该不会伤害他吧。

“我带你去仙山，怎么样？”大黑狗忽然张开口，还没等小白花拒绝，就扑了下去。

剧痛，小白花从发芽到长出花苞，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伤，折了根茎，掉了叶，小花苞都奄奄一息。

小白花痛得迷迷糊糊，满脑子想着猫妖大人，抽噎着用叶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另一边，猫妖大人回到族落才想起来不对劲，匆匆忙忙应付了长老，便又溜出了族，气得长老又是干瞪眼，拿他完全没办法。

等猫妖大人卷着风儿回到浮城，就发现自己的宝树上少了几只雏鸟。听鸟儿叽叽喳喳地跟他告状，气得他当场就想去斩草除根，突然，一只小鸟说那朵墙角长出来的小白花被天天欺负花草弱小的黑狗折断根茎。

小鸟还没说完，猫妖大人已经不见了。

九命最快的速度跑到墙角，那朵会用软软的声音跟他问好的小白花已经没了，只余了一地花瓣和奄奄一息，花不是花，叶不是叶，差点认不出原来模样的小白花。

“喂，小白花！”九命绕着小白花转了三圈，不知道怎么下手。

小白花好歹灵气护体，这会还有口气，听到声音，呜了一声，虚弱地回道：“才不是小白花，我叫白桦。”

“好好好，小白桦。”猫妖大人哄了几声，又焦急地绕了几圈，他可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一咬牙，扒开墙角，将小白花连根完成挖出，叼在嘴里就往仙山跑。

仙山的神灵在山脚设立了阵法，这都是隔绝凡人跟法力低微的存在用的，对猫妖大人来说还不算麻烦，三两下闯了进去，就窜到山上的寺庙里。

那位忘记自己身份的神灵正僧人模样，拿着一本经书，低头看着，听到动静，神灵抬起头瞥来，就见猫妖大人含着一朵凄惨的花丢到他面前，嚣张地吩咐：“救他，快点儿。”

神灵也不气恼，只左右看看小白花，然后摇摇头：“我并非花农，怎会救花？你不如在山上寻一处地方种下，好生照料，许是能恢复。”

说完，神灵大人又低头看书去了，猫妖大人气得狠，可又拿神灵大人没办法，结果发现神灵的三言两语竟然让小白花气色好了不少，心下狐疑便又含着小白花在仙山上寻了处风景最好、灵气最浓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种下。

山上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和一朵从仙山上遗失的花仙种子，神灵大人也没放在心上，只每天看看自己的蜜蜂，偶尔九命不在，神灵大人便无声无息地过去，给小白花浇点水。

九命很少会离开小白花身边，只有几次去浮城收拾那些欺负人的玩意，那只差点害死小白花的大黑狗被他在某天夜里捉到了角落，谁也不知道那漆黑的角落里发生了什么，反正大黑狗再也没出现过。

小白花可能是重回故土，又有神灵大人好心过来浇水，再加上猫妖大人细心照顾，倒是恢复了原样，只是再没说过话，像是沉睡了一般，只有嫩白粉尖尖的小花苞安静地随风晃动。

九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守着小白花一守就是十几年，期间好几次去找神灵，神灵只是摇头道，随缘。

小白花虽然复原了，但毕竟损耗了根本，哪怕在仙山上修养，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第二十年过去，猫妖大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始长时间去打听哪里有天地灵宝，去“拿”回来，给他的小白花补补身子。

什么千年的天山雪水，什么万年的灵液，也不管真的假的，只要没毒只要里头有灵气，猫妖大人全给弄了回来，就差把自己的血喂进去。

这天猫妖大人又得知一处地方有天地灵宝，天还没亮便跟小白花碎碎告别，然后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

九命走后，神灵忽然来了，他看着小白花的花苞突然笑了，温声道：“今日是仙山百年来灵气最浓郁的日子，午时成仙，子时成妖，你午时可试一试。”

说完神灵大人便走了，回应他的是小白花摇了摇花苞。

到了午时，小白花的小花苞缓慢地展开，周围聚起一道灵气旋涡全部涌入花苞内。

午时一过，四周还是静悄悄的，只闻到一股花香，和一朵绽放的纯白，尖尖还带点粉。

猫妖大人回到仙山已是午夜，他微微蹙眉，想着自己今天被骗了，明日一定去把那乱给消息的毛全拔了，走神间往小白花那看了一眼，呼吸一窒，慌乱地变成人形。

猫妖大人还算年幼，在九尾猫妖族里还差百年才算成年，化形也是个帅气俊俏的少年模样，风一般跑到小白花前，手有点颤抖。

只见小花苞已经彻底开开了，花中睡着一个小人儿，少年模样，穿着纯白粉边的袍子，乌发如瀑，长至脚踝，披散开来，被乌发遮挡少许的面容雌雄莫辨，极为精致。

听到动静，小人儿迷茫地睁开眼，抬手揉揉眼，看到猫妖大人，先是一愣，凑上前动动小巧的鼻子，闻了闻气味，忽然笑了，眼儿眯成月牙儿，用九命思念很久的软糯嗓音喊道：“猫妖大人，晚上好呀。”

猫妖大人忍住想把小白花捧在手里的冲动，不自然地撇过头，僵硬地回了句：“晚上好。”

小白花开花化形成花仙了，猫妖大人便不用出去找天地灵宝，天天变成自己的九尾猫妖原型，驮着小白花逛仙山。

唯一让猫妖大人不高兴的便是，小白花因为是花仙，本体许是开花太慢，花期就过长了，花香还甜美，天天有蜜蜂或者其他东西觊觎小白花，猫妖又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就只能每日驱赶这些想让小白花结子的东西。

猫妖大人这行为直到小白花花期结束都没停下来，总觉得只要自己不留意，小白花就会给人叼走。

猫妖大人都不明白的事情，小白花自然也明白不了，但他心里极为开心，能天天和猫妖大人在一起，他就算再也不开花，也不会难过。

这相处模式一直到百年后，小白花和猫妖大人双双成年，而神灵大人某天遇到一只特殊的小黄蜂为止。

神灵大人和小黄蜂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猫妖大人突然开窍了，目光诡异地看着又不好好穿衣服，赤着脚在水里乱踩，笑地没心没肺，傻兮兮的小白花。

只听猫妖大人支着下巴，问：“小白花，你喜欢不喜欢神灵大人？”

“喜欢！”小白花毫不犹豫地回道，在他没开花前，神灵大人还给他浇水，神灵大人真是好人！

“那你喜不喜欢小黄蜂？”

“喜欢！”小白花又是毫不犹豫，小黄蜂真是最好最好的蜂儿了！

猫妖大人有些吃味：“那你……喜不喜欢我？”

小白花歪歪头，漂亮的眸子突然温柔下来，望着猫妖大人，目中像藏了比星河更美更珍贵的东西，他轻轻地嗓音还是跟最初一样干净温软，“喜欢的。”

猫妖大人本只是想骗小白花说一句喜欢自己，没想到倒头来心跳如鼓的成了自己。

说完三个字小白花便转过头又去踩水了，猫妖大人恨恨地握拳，都怪自己愣神，没抓紧时间问下去。

这事在这一日便没了后续，因为猫妖大人在次日又被族里喊了回去。

小白花坐在山顶上，想着猫妖大人，小黄蜂来寻他玩，不论是夜晚看星月，还是白日看夕阳黄昏，或是在山中河流边戏水，小白花总是在走神。

小黄蜂有些不高兴，便问道：“小白桦，你在想什么呢？”

小白花抿抿唇，看日落星月的时候说想日月星辰满目璀璨光辉，山间游戏的时候说想山川河流潺潺水声。

小黄蜂似懂非懂回去便问神灵大人，神灵大人只温柔笑着说了句：“日月星辰是你，山川河流是你，满目璀璨光辉因你而来，潺潺悦耳水声因你动听，何为相思？万物皆你，无处可躲。”

等猫妖大人终于回来了，小白花眼中忽然有了光，高兴地扑进猫妖大人怀里。

后来猫妖大人再也没去试探过小白花喜不喜欢自己，爱不爱自己，哪怕有一日无意间听到小黄蜂说起小白花在他离开的时候说的话，神情也只是更加温柔，凝望着小白花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宠溺，不用言语也能看到其中的爱意。

后来两人在一起很久之后，小白花问猫妖大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猫妖大人想了一下，摇头，只贴着小白花的耳畔，轻声道：“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汤显祖《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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