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开始怀疑,明明自己家这么有钱,我却不像那些恃宠而骄的小少爷一样,拿着父母的钱寻欢作乐。
不行。
我越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就比如,去网吧包宿?好像不太符合我。
再比如,去酒吧爽一下?但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没人陪我,陆然那小子正经的很,倒是有些无趣,跟个老古板一样。
我自知我的性取向不太对,对美女无感,看帅哥嘛——口水都淌下来了。
尤其是我很莫名的,那些美得雌雄难辨的男生往往勾的我离不开眼,看得我很想欺负一顿,为他疯狂灌酒,将他浸在酒色与红痕之中,看他迷离如狐媚子的眸子……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个身影,楚萧年。他简直美的不像话,皮肤白皙,冰肌玉骨,就是可怜他那双本应醉人的桃花眼了,不苟言笑,倒是少了几分韵味。
毕竟人家是年级第一嘛,常年霸榜第一那种,恍若高岭之花,轻蔑将后来者踩在脚下,令人翻不过身,喘不过气,被迫臣服他。
嗯……好像有点偏题了。
还是得想想做什么才符合我这种“富二代”的身份。
我动了动我那很久都没转过的脑子,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点个男模怎么样?
而事实证明,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夜色悄然降临,初秋的晚风温柔缱绻,而我不知何时已经迈入那抹浓浓的欢愉气息,台上灯光绚烂,欢笑声不绝。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热闹,父母常年在外,给我最多陪伴的应该是别人怎么也奢求不来的零花钱,还有那空荡荡的别墅,只有我一人。
所以我特意选了个比较安静的包厢,那里简直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隔绝开外,灯光昏暗不失旖旎,酒红色的沙发上,正有一个少年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薄衫,靠近领口的两三个扣子松松垮垮的散着,暗影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半遮半掩的衣服倒是令人浮想联翩。
只见他轻轻将酒杯放下,紧握着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渐渐松开,随意落在那看着就很好摸的腿上,只是穿着条黑裤子不知全貌。
我承认,我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晦暗不明。
他头未抬,略显醉意的嗓音响起:“是你点的我?先坐吧。”
我听这声音,顿时有些惊愕。
不是,这男模确实十分诱人,就是这声音咋和我印象中那个孤傲清高的楚萧年那么像呢?
但楚萧年是绝不会来这种地方的,我虽然有点馋他,不过如今这个场面是我怎么也不会去想的,因为无论是从别人眼中的他来看,还是他自己本身,他就该不染世俗,受万人追捧……
不过既然和楚萧年声音很像,不妨就看成他吧,好满足我心中压抑的小小邪念。
我故作轻松的来到他身边坐下,眼神却不自觉的瞥向他近乎完美的身段,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我深吸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羞涩,手微微紧了紧:“别问名字。”
我本就是有些好奇,见他不肯说也不愿逼迫,哪知他随后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叫我小楚吧。”
我十分正经的说,嗯,小楚。
不过我那不安分的手已经攀上他那纤细的腰肢,他微微颤抖,却是没有挣脱,于是我越发大胆的将他往怀里拉了拉。
腰挺细的嘛。
真是来对地方了。
他有些拘谨,却还是乖乖的靠在我的肩膀上。他一直埋着头,似是不想让人看清他的面容。
“你看着我。”
我心生不满,这货怎么这么纯情呢,那还来这种地方干这工作干嘛。
见他扭扭捏捏不肯,我直接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我。
他眸光微闪,熟悉的桃花眼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我们彼此都在对方的眸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啊,天啊,这真是楚萧年本尊啊!
想到我的一只手还在举止亲密的揽着他的腰,轻咳一声,连忙松开他,他也很慌乱的像受惊小鹿,和我拉开一定距离。
他闭着眼靠在沙发上,随着呼吸,胸膛上下起伏着,我心中一热。
“楚萧年?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
“你…你别说……”
楚萧年脸色涨红,水润的唇瓣张合,不肯面对这眼前的一切。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第一次干这种事就遇到了那个如寒冰的年级第一?一心只为学习的楚萧年?
这对吗?!
我心里乱乱的,又听他怯生生的说:“那个……你毕竟是给了钱的,你……你就别把我当那个人……”
“嗯?”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不让我把你看成那个光鲜亮丽的楚大学霸?”
楚萧年声音极小,浅浅的“嗯”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小动作无不彰显他的不知所措。
这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会在有人窥得蒙蔽下的不堪时,想极力的去掩藏。
他明显是抵触的,抗拒的,却还是浸在这月色照不到的泥潭里,准许那一双双沾满污泥的手玷污他,带着他去做那些极不情愿的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感觉心里有些堵,也许楚萧年有苦衷呢。
我忽然觉得再这么取笑他很没意思,于是问:“所以呢?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父亲生了重病,一直以来都在医院煎熬着,医药费很贵,只靠我的奖学金不够……”
楚萧年的肩膀微微耸动,声音也带着一抹颤抖,再抬起他那迷人的桃花眼时,早已浸满了莹莹的泪。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随手抽了张纸,轻轻为他抹下眼泪,他没有拒绝,我也没有停手。
原来即便强如楚萧年,也有脆弱的地方,他迫使自己长满坚硬的鳞片,表面坚强,实则每次行动都会牵扯内伤,所有的苦楚都要往肚子里咽。
命运吝啬,什么都不给他,匆匆将他遗弃在荒野之中,却要命他将充实的自己缓缓枯竭,换得绿茵长留。
是不是坚强久了,就会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有血有肉的情感动物,也会疼,也会渴望别人疼。
但茫茫十七载,无一人为他付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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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言不发,包厢内只有楚萧年的抽咽,和他断断续续的倾诉声。
“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因为平时还要学习,能兼职的时间微乎其微,我赚不了多少,正好这里合适……”
我向来不善于共情,父母几乎不管我,朋友也少的可怜,或者说,他们是看中了我的有钱。
也许正是这些,他们说我无情,装货,一旦我不能满足他们的物质要求,就会疏离我,远离我。
但看着楚萧年为了取悦别人如此穿着,再联想他为保住年级第一和奖学金的付出,我第一次觉得心中一紧。
他承受了太多,仅仅以他拿得出手的成绩和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为凭证,在繁杂世间赚得生存的资本。
偏偏一个沉闷的在脆弱时遇到一个“冷血”的,我不会安慰人,只能轻轻抚着楚萧年的后背,希望能予以他几分安慰。
像是一个可怜人在抚慰另一个可怜人。
“你别哭了,好不好?别太难过……”
可以感觉到,我这话一说完,楚萧年的确有抑制情绪的表现,不过他眼尾依然红红的,如抹上艳丽的脂粉,显得整个人更楚楚可怜。
忽然一个想法在我脑海浮现,我想帮他,不同于挽回虚伪友情的,真情实意的。正好我想靠学习充实下百无聊赖的生活,游戏早腻了,别的事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我也学不明白,总是偷偷地惊羡楚萧年的天赋异禀。
对的,我想让楚萧年辅导我学习,钱的问题好说,我平时本就比较节省,不似那些豪门少爷大手大脚的肆意挥霍,也就攒了点小金库,再加上每月固定的十万零花钱,够了。
我试探性开口:“你不就是担心钱的问题么?我给你,你辅导我学习怎么样?”
楚萧年还是没抬头,声音略显哽咽地说:“你能给我多少?”
“先来一个月吧。”其实我也没想好应该弄个什么价格合适,微微顿了顿,摆了个“五”的手势。
楚萧年忽然眼前一亮,我还以为他要猜很多呢,谁知道他来了句:“五千?”
扶额苦笑。
楚萧年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平常人请他来都不来呢,他在这自降身位,委曲求全的提了个五千,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好吧。
可能对于他来讲,五千确实很多。
我轻笑着摇摇头,用温和的目光去看他,但不知他是误解了还是怎么,微微蹙眉。
楚萧年傻傻的,还以为自己说多了,耳尖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不是太多了……”
“五万。”
“五,五万!”
楚萧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里写满了震惊。
我却是想着,嗯,配上他这桃花眼真是绝了,正好他给我讲题时多看几眼。
我满不在意的说,对啊,就是五万,怎么了?洒洒水而已。
“会,会不会太多了……我,我不值得你给这么多”
明明是被捧上神坛的天才少年,怎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卑微到了骨子里。
我轻轻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尽力用我自认为最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是真的,楚萧年,你值得,别妄自菲薄。”
看着他似乎还有要哭的意思,许是感激涕零了?气氛确实有些沉闷且微妙,我随即逗他,想让他放松些。
“怎么,楚大学霸,嫌多?还怕我给你卖了不成?你要是这副样子,到那些黑心老板面前去,你可就拿不到多少钱了。”
不过幸好我大度,楚萧年就偷着乐吧。
我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楚萧年。
“如何呢?考虑考虑不?你也别嫌我笨,我会好好听你的。”
“好啊。”楚萧年勾起一抹笑容,因微醉红扑扑的脸如桃花笑春风,化雨点嫣红满城。
真服了,怎么能有人一颦一笑都如此勾人心魂,难怪那一张张薄薄的情书如花落三千堆满了他的后院,就是这院中人尽数推之门外,留萧瑟满门。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炙热,无意识的快烧穿了楚萧年,他将头撇向一边,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别这么一直看着我,有点……奇怪。”
我尴尬的轻咳一声,心底暗骂,还不是你太好看了,还敢来这种地方,不怕被人给拆吃入腹了。
他这种的,招蜂引蝶,男女通吃。
“时间也不早了,楚萧年,既然我都雇你了,你也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种地方你还是别待太久。”
楚萧年应了一声,就打算起身,被我硬拉着回来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晚弈?”
“你就打算这么穿着出去?”我的目光直直盯着他那松散的衣扣,“你还真是……”
楚萧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用他那冰肌玉骨的手将扣子一一系好。
看到这一幕,我心绪繁杂,好像又不太想让他系上,又怕别人觊觎,而后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我送你回家吧,嗯?”
楚萧年站在我身前,敛眸看不清神色,只是当听我说完“送他回家”,脸好像更红了几分。
楚萧年有这么容易害羞么?
仔细回味了一番,才发觉好像,主动提出送一个并不很熟的人回家,是有点暧昧的成分在里面。
我故作镇定的轻笑一声:“我可是雇了你辅导我的,关心下你怎么了,不行?”
楚萧年声音细若蚊蝇:“……行。”
“那走吧。”我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衣服,没有再看他,但他确实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后走着。
他一直都刻意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令我浑身不自在,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我回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说着,我执意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我身边,他身子一颤,却是没有挣脱,任由我握着。
我才发觉他的手有些凉,低头,他指尖微微蜷着,更显苍白。
南昌的九月不冷,但晚风一缕拂过,还是能带来丝丝凉意。
他真的是,穿的单薄就这么出来了,还去他这种天之骄子不应接触的地方,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半清半醉的,弄的他整个人看着楚楚可怜,不禁让人心中一动。
他再怎么沉沦,再怎么放纵,都不会有人为他好的在意他,管他,但他没有,他依然坚强,依然璀璨,依然夺目。
只是无人忧心他的疲惫,适时的提醒他添衣,若他是孤苦伶仃的流浪狗,那么即便有人恶意的将热水倒在他身上,将他的肉皮都烫的皮开肉绽,也会付之一笑,温顺的示好。
我有些怕冷,所以我穿了两层,白衬衫,黑外套。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很冷。
我将外套脱下,披在楚萧年身上,又覆上他的左手,细细的给他暖手。
我们彼此都没说话,空气沉默了一瞬。
“这样的话,你不冷吗?”
“哎呀,这有什么的,倒是你穿这么少,还挺懂怎么做男模的。”我故意加重那两个字,“是吧,楚大学霸?跟谁学的?”
我偏头看他,他耳尖一片绯红,小声说:“也,也不是跟谁学的,只是听别人说,那么做才能有更多的钱赚……”
“你,你别再问了。”
我没再逗他,静静看他牵着我往他家的方向走。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路上行人稀少,车也少的可怜,稀稀疏疏的由漫漫长路来,又渐渐隐去,只有昏黄的路灯伴着一路前行。
月隐了碧落,天上很黑。
有人局促地看着暗影疏离,有人余光都是他的侧颜。
风是冷的,心却紧紧捂着,捂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