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回去后,倒真的照那女人的话做了——少吃饭、多干活、写大字。
渐渐地,她已鲜少被午夜梦魇所困,但还是会去山坡那松树下张望。只是不知不觉间,她期待的已不是古栈桥,而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
她暗自笃定,那个女人,就是救了自己的镜姬。
村中偶尔也能遇见身穿月白衣衫的罗芒宫人,雁儿也曾凑上去问东问西。但她们总是笑吟吟地摸摸雁儿的头,一句话也不答,仿佛仙女碰见只小兔子。
村里人同她一样,对玉溜山上的罗芒宫充满了好奇。大伙儿只知这罗芒宫是唐时修建,里面最高的楼是古镜阁。阁中据说有一面能通晓世间万物的神镜,名曰‘罗芒镜’,这宫殿便是以此命名。
至于宫主镜姬,有人说她贵气逼人、曾有凤鸾沙船傍身,定是前朝下落不明的贵妃;有人说她鹤发童颜、实则生年过百,定是山上太岁成了精;还有人说她偏居海岛、又能飞身过海,定是东海的鲛人遗珠……
总之镜姬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没人知其尊姓大名、何方人士、贵庚几何,只道她内功高深、精通医术,又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鸡毛蒜皮。
雁儿倒是觉得,镜姬这大恩人,说不定就是当初驮着自己过海、幻化成人形的白泽。
待她再次见到女人之时,已是一年半后了。
那日晌午,雁儿给菜圃浇完水,一回头就见那女人坐在无花果树上,也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雁儿喜出望外,跑到树下,仰头道:“阁下可是大恩人镜姬啊?”
“随你怎么叫……”
许久不见,女人依旧薄纱掩面、白发华裳、语气不凡。
她既已默认,雁儿赶忙跪下道:“雁儿还未感谢镜姬舍命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谁舍命相救了!”镜姬噗嗤一声笑了,一挥衣袖落下树来,“我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孟老太把你教得不错,看来我是找对人家了。”
雁儿见镜姬落地无声、纹丝不动,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了,登时跪下磕了个头,恳求道:“雁儿终于将您盼来了,求您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这小女娃竟如此莽撞,劈头盖脸就要拜师!镜姬眉头一皱,道:“你一丫头片子,学那拆家的本事作甚?”
“实不相瞒,雁儿家人下落不明,大仇未报——”
“你哪个家人托梦要你报仇了!”
镜姬厉声呵斥,但见其目光坚定,又开始四下徘徊。
树荫下,雁儿长跪不起。镜姬思忖良久,方道:“这武功也分内功和外功。内功为源,外功为根,所谓内修一口气,外练一身功。但武术其义,舞戈为‘武’,止戈为‘术’,即化干戈为玉帛。‘武’可以他人教,‘术’要靠自己悟……”
长篇大论中,她瞥见这小妮子一脸茫然,于是索性停下说教,气道:“意思就是——你要是想学来打架报仇用,本宫教不了你!但你若是想修身养性、自保逃命的话,现在便可叫一声‘师尊’!”
“师尊!”
雁儿大喜,‘扑通’一声跪地,连着磕了三个头,赶忙抓住时机保证道:“雁儿不想打架,只想学轻功!师尊赶快教我罢,不然都见不到您的面!”
镜姬想了想,应允道:“好,既然你这么干脆,那本宫也不浪费时间了,今日便带你入门。但本宫可没那闲工夫,你入门师父另有其人。”
话音未落,镜姬从树上扯了根枝条,比划两下让雁儿站起来,点了点她小腿内侧,示意她两腿分开,又敲了敲她天灵盖让她蹲低一点。
“不许动,端好了,这叫‘马步’。不管你练甚么、何门何派,这下盘功夫都是基础。以后给我每天早晚各扎一个时辰!”
而后,她又指向面前草丛,道:“看见那蚱蜢了吗,今后它便是你二师父!你追它,它便教你;它怎么跳,你便怎么跳。跳的动作、时机、方向都要看清楚了,然后每天给我练上个三百次!”
雁儿连连点头,镜姬手中枝条又挥向了天边的燕鸥。
“那是你三师父,你要学它起飞时的步伐、趾掌如何点地、双脚如何腾空。另外还要学它盘旋时的身形,收敛与松弛并行,内气上提,乘御外气。每天给我照猫画虎地绕着山坡跑三圈!”
雁儿再次点头,装模作样地朝那二位拜了拜。
最后,镜姬走到菜圃里,用树枝挑起菜叶上一只大青虫道:“至于这位,便是你的膳食师父。以后它吃甚,你就吃甚!”
雁儿终于不再点头。
“轻功嘛……”镜姬赶在她狡辩前抢道,“最重要的是你得‘轻’啊!”
雁儿咬咬牙答应了,又问:“那我跟这几位‘师父’要练到什么时候?”
镜姬点了点身旁桃树伸出的一个枝桠,道:“等你什么时候能一步坐上这桃树,我便教你这轻功第一层。不许偷懒,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希望下次再见,是我坐山顶上,你坐桃花间。”
说罢,她踏树上房,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那以后,村里人总能看见一个饿得面有菜色的女娃,成日上蹿下跳地追蚂蚱、赶飞鸟,嘴里还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着,隔三差五还往树上撞……
明眼人知道这女娃将来是要飞升罗芒宫的,不明白的还以为是中了邪。
好在雁儿资质尚可又肯下功夫,不出一年便坐在了那桃树的枝干上。
桃树尚未开花,树下冰雪尚未消融,雁儿躺在枝桠间,得意洋洋地悠着脚,对着远处的高山喊道:“师尊!该下山了!”
未等那山里回声游荡完多久,镜姬便现身了。
原来这一年来她虽不曾下山,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个娃娃徒弟,一举一动皆心知肚明。
雁儿许久不见镜姬,一跳下树便扑过去抱住了她,脑袋在她幽香的锦衣上蹭了蹭道:“师尊终于来了!还以为师尊不要雁儿了呢!”
蓦地被抱住,镜姬浑身一激灵,却也没推开她。
“既然你坚持下来了,那就该为师出场了。但另外那三位还是你师父,仍要继续同他们学。练功枯燥,常年有恒,有始无终。你若是以为用功了一年便可以休息,那为师也可以回山上休息休息了。”
雁儿深鞠一躬,道:“雁儿习武并非心血来潮,今后定当加倍努力!”
“好,这句话莫对我说,要对你自己说。”镜姬暼了眼她满身伤痕,“另外,你可知你为何摔了一身伤?”
雁儿思索一番,道:“徒儿之前一直怕。先是怕自己做不到,到跟前了又怕摔,小试牛刀后又怕高。等摔惯了以后,觉得其实最坏也不过受点皮肉之苦,这才放手一式,成功了便知道实际并不难。”
“悟性还不错。”镜姬会心一笑,随即又板起了脸,“不过这才哪跟哪儿啊!我要教你的可不是一般的轻功,而是‘太虚九步’。练成第一层,应能腾地三尺,日行百里;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她领着雁儿出了门,朝山门方向漫步。
“修行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内丹之术。”她继续道,“修炼内丹的第一步便是筑基,而筑基的重中之重,是要学会灵活运气。所谓‘顺行成人,逆行成仙’,吸时收腹,呼时鼓腹,起吸落呼,攻呼守吸。力由气送,关闭声门,腹内增压,气沉丹田……”
“师尊,啥叫‘腹内增压,气沉丹田’呀?”雁儿问。
“就是同你出恭时一样!”
雁儿乐了,又问:“那第二层呢?”
“太虚九步第二层,应如神猴跃林、飞燕掠空,来无影、去无踪。我宫人便是在这第二层徘徊不前。”镜姬道,“但凡她们有所彻悟,便可达到这第三层,能冯虚御风、登萍渡水、踏雪无痕。”
雁儿听罢,好生羡慕,转念又想到那古栈桥,问道:“若是想漂洋过海呢?”
“你怎么不上天呢!”镜姬白了她一眼。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山门前。所谓‘山门’,实际就是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浑圆厚重,上书‘飞升蓬瀛’四个大字。
一串凿于山体间的石阶自巨石后盘旋而上。石阶残破不堪,覆满苔藓泥淖,无数山石乔木砸落上方。地崩山摧后,又有天梯石栈。
极目远望,一道瀑布自上方山崖倾泻,冲断了半山腰处一大段石阶,其间水气朦胧,其下深涧无底。
镜姬背靠巨石,对雁儿道:“你先不要想得那么远。你这第一关,便是沿这面前的道路上山、登顶罗芒宫,即‘飞升蓬瀛’。你若身形轻,便能轻松跳上这巨石;下盘稳,便不会在泥苔上摔跤;飞得远,便能越过那瀑布深涧。最后是否能成,正如你方才所言,不能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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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间,雁儿已是十四岁年纪,身材修长,比孟老太要高上半头。
这期间,镜姬每隔一两个月便下山来指点一番。雁儿内丹修为小有成效,筑基已稳,即将来到‘初关’。以前每年秋天摘房前的无花果,还需要绑绳架梯,如今只需两步便能跃上树梢,踏遍枝头也无一叶掉落。
终于,她再次来到山门前,准备尝试‘飞升’。
前半段的巨石和泥苔完全阻挡不了雁儿的去路,颇有上九天揽月之势。可到了瀑布跟前才发现,这石阶竟完全被瀑布冲断了,中间相隔十丈远,光是这轰鸣和水气就给了她个下马威。左思右想,她打了退堂鼓,悻悻地回去了。
当晚,梦魇再度缠身,梦中的她又一次被红衣兵追赶到了那骇人的海滩。然而这一次梦醒后余味,不是思念,而是恨——恨自己总是被人追赶,却无力还击。
她蒲鲜归雁好歹也是猛安谋克的后代,父祖皆是纵横江湖的大侠,自己又师承世外高人,如今却被一个瀑布吓得打道回府,更何谈渡海寻亲、报仇雪恨?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她轻装上阵,脚上缠了草绳,再一次站到了那瀑布前。师尊教的口诀在脑中此起彼伏,最后却定在了小时候桃树旁的对话——
顺行成人,逆行成仙!最坏不过受些皮肉之苦,一切皆是心魔作祟!
真气上提,她往后倒了几步,随后飞奔上前倾力一跃,待下落之时脚尖在水流上一点。再度睁眼的瞬间,她已然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对面的石阶上。回头一看,离那石阶边缘只有三寸远。
长舒一口气,她继续向上而行。临到山顶时,路面开阔起来。
此间青松退避,飞鹤掠空,巍峨的罗芒宫直入眼帘——仙台琼阁坐于云雾之上,雕栏玉砌有花鸟伴其间,天上宫阙也不过如此!
镜姬与两名宫人早已在山巅恭候了,雁儿喜不自胜,跑上山巅回首张望,只见脚下云蒸霞蔚,川流不息;远处海天一线,金鳞烁烁。
“恭喜秦小妹飞升,宫主已恭候多时了。”
两名宫人上前道贺,将一件月白色外衫披在了雁儿身上。镜姬就站在不远处,依旧锦衣飘绫。
“既已飞升,你便来到了太虚九步第三层门前。”她遣走了宫人,走到雁儿身边,“第一层勤学苦练便能达到,第二层需有悟性和天赋。而第三层靠的……更多是机缘。”
师徒二人并未进入宫殿,而是往一侧山林中走去。
“万物皆有外张之力,你要会洞察周身之物而借其力,要知以何借力、何以借力。”镜姬道,“万物又有气周于其形。若你速、力得当,则可御气成形,既能聚其气而击他物,亦可借其力而轻己身。”
边讲着,镜姬随手揪了根草,反手一挥间,前方头顶一根枝桠‘啪’地自树上落下,而她手中的草叶已消失不见。
“意思就是——只要用之有道,弱水能载舰舶,苇草可穿磐石。”
二人沿坡而下,来到了一处急湍的溪流处。向下一望才知,这溪流正是方才差点挡了雁儿去路的瀑布。
瀑布流水后,是一掩藏的土洞,约莫十余尺见方,乃人工挖掘。洞外冰雪尚未消融,洞内却花草丛生、根须遍布。中间有一叠得半人高的草叶堆,挡着不知通向何处的黑色甬道。
镜姬站在那草叶堆前,道:“你接下来要做的,是炼气化神。运大小周天,通三关,凝精、气、神为一。当然,这内丹之道够好几代人悟个几辈子的了,可凡人在世不过几十个春秋,所以……不妨走点儿捷径。”
说罢,她拨开了那堆草叶,只见里面一木桩大小的东西自地下拔起。这东西似玉非玉,似肉非肉,似木非木,褶皱横生,泛着油光。
雁儿从未见过此物,但觉它好似有生命一般,遂后退几步。
镜姬拿着匕首,照那活物边角处割下两片,将草叶填了回去,好生盖住那物,道:“这便是捷径之一的肉灵芝,即是常人所说的‘太岁’。以后每月你来此削上一小片,削完后盖好草叶,沾酒火炙后食用。此物生长缓慢,虽然味佳似肉,但切记不可多食,以免破了风水。”
取得肉灵芝后,镜姬又取出一火折,二人沿那漆黑甬道下行。几十步后,那黑暗中渐渐流光异彩,如漫步星河。原来两侧皆是漆黑石壁,石壁上生着成片的云母。
镜姬掏出一个小瓶,将那云母细细刮下,待装满一瓶后道:“这是捷径之二,内服可轻身形,外敷可驻容颜。好了,该拿的拿了,此地机密,不可对第三人告知。我们回去罢,向师祖敬香。从今往后,你便是清净派第三代传人。”
回到罗芒宫住下后,雁儿方知这罗芒宫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但宫里的生活却全靠‘道法自然’。
以往,山下村民总是好奇——这偌大的宫门不供香火、不纳捐赠、不收门徒、不征田租,只靠宫人一年半载治病换来的三瓜俩枣,究竟如何维持?
现下她算是明白了。
这宫里本就没多少人,皆为女子。平时靠山上的花果草叶为食——饿了吃几个果子,渴了饮几滴露水,佐以茯苓、黄精、灵芝等仙草。山泉洗澡,松木取暖,平时不施粉黛,鸟羽做钗,劳作时麻衣赤足,休憩时衣不蔽体。
家人的样貌在她脑海中已渐渐模糊,但登州城的梦魇仍历历在目。然而山上与世隔绝,除了偶尔能通过飞鹤传书窥探些世间风雨,生活甚是乏味,生不出七情六欲,也容不下恩怨夙仇。
时间一晃,数年已过。孟老太故去,幸好师尊还在。
这日清晨,雁儿打完座后照例去见镜姬,然而四处都不见其踪影。她跑到仙台向山下张望,却见海岛尽头的滩涂上,赫然停泊着一艘大船!
自踏入这岛上以来,她从未见有船舶停靠,于是便飞身下山,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海滩之上,躲在一礁石后打探。
滩涂上站着三人。一个矮胖的褐袍道士,一个瘦高的黑衫秀才,另一个身着华服背对雁儿的,便是镜姬。
镜姬将一宝盒交予秀才后,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说着些甚。雁儿蹲了小半个时辰,腿都麻了,也没听清些甚。
正欲起身,但听镜姬破口大骂:“竖子果真贪得无厌,敢在本宫面前得寸进尺!先师遗训,令我等清静修为,不涉尘务。那昆吾剑与仙音岛毫无干系,何故要本宫出山?要怪只怪龙门后继无人!”
说罢,她怒甩衣袖,转身离去。
这‘昆吾剑’三字如雷贯耳,雁儿闻声惊愕不已,逐渐淡忘的梦魇再度笼罩。
此时镜姬正好经过,微微侧目便看到了礁石后的她。四目相对间,雁儿百口莫辩,怎料镜姬只冲她点了点头,做了个‘珍重’的口型。其眼神意味深长,而后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扬长而去。
另外两人已上了船,雁儿仍然不知师尊是何意,只知当大船的铁锚卷起时,她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
或许是渡海寻亲心切,又或许是不愿大好年华困于小岛,她心一横,从礁石后飞奔出来,终于赶在大船起锚之际,跃入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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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大船在瀚海中漂泊,海的那头却好生热闹。
宋宝佑元年,烟柳弄晴,琼花盛开,正是扬州三月天。
自金人百年前的几番洗劫后,扬州虽不复隋唐盛况,但近年来朝廷大修工事,使这淮左名都再现繁华。近日又逢宝佑城敕建,文人墨客、官宦贵胄往来不绝。
在扬州城东南处,有一深宅大院曰‘陆园’,纵横六条街巷。
过路人只叹其庄严气派,却不知高墙之内秀若天成,堪比艮岳。既有溪流潺潺,又有湖池荡漾;湖中有洲、洲中有堂。水边以湖石假山作四季景、以松竹桂柳衬九州花;亭间画桥相连,堂后曲径通幽。
其后院有个小山坡,跟前立着只石鳌,鳌头的石碑上书‘杏苑及第’。一条石径蜿蜒向上,通向一间堂屋,两侧杏花现下开得正盛,如香云披霞。
此时刚刚日出,廊庑下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位年轻公子。
这公子身着内衫、青丝披散,手里抱着一壶酒,喝得面若红玉。他似是刚起床,又似是一夜未睡,一双惺忪迷离的桃花眼盯着那朝霞不放,全然不知坡下一队丫鬟正向他走来。
丫鬟们端着洗面汤和典服,由一位贵妇人领着。她火急火燎地行至公子跟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中酒壶,嗔道:“哎呦我的小少爷,怎么一大早的又喝上酒了!”
这公子乍一回神,晃晃悠悠站起来,对妇人行了个礼道:“大伯母早啊!侄儿这不是小酌一杯壮壮胆嘛!”
“壮什么胆啊?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去!”大伯母乐道,“这冠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可得认真对待!先生教的章程话典千万别忘了!”
原来此人正是这陆园的小少爷,因其父母曾同帆共渡于秋日运河上,故得名’秋帆‘。
只是过了今日的冠礼,便要表字’仕渊‘了。
他本想取个闲云野鹤的字,家人却怎么也不同意,百般游说才定了’仕渊‘,即仕途渊博之意。
说话间,丫鬟们将公子架回了房,为其梳洗。大伯母临走前又催促一番:“宾客们都到前院了,你这主角儿得麻利点了!”
呼!他来了他来了~他抱着酒壶走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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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巉岩飞瀑身下过,俯瞰蓬瀛海天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