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鲜云鹰驱车一路疾驰,向着蓬莱阁进发。马儿累得脚步趔趄,直打鼻响,他见身后无人追击,天色渐暗,便勒马歇息。
车内气氛凝重,必兰氏眼眶红肿,双手环抱着蒲鲜玉鹏留下的桐木琴盒,默默无言。
车帘被掀开,雁儿开心地叫了声“阿敏”,见来人是云鹰堂哥,又垂下了头。
秦怀安念着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炊饼,道:“妹妹先吃点东西吧。虽然有点干……我去找些水来!”
说罢,他拿起两个水袋跳下车,寻着远处灯火而去。
必兰氏也强打精神整了整乱发,从行囊里拿了点吃食,递给窗外的云鹰,道:“到了登州港后,能否让那商船等一等,我想……”
云鹰会意,安抚道:“放心,玛法和额其克武功盖世,自不会让那些乌合之众拿下。商船明日还要装载货物,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赶来。”
必兰氏点了点头,紧接着鼻头又是一酸——若老太爷和玉鹏真有甚么不测,侄儿云鹰便是她最后的依靠了。云鹰自小习武,也有军功在身,此番北上,只盼那大真国将帅能看得上他,将其收归麾下。不求出将入相,但求混个一官半职,她孤儿寡母能有个庇护,也好顺带提携一下秦怀安。
漫长的静默后,远处隐约传来喊叫声。夜路中,秦怀安拎着两个满满的水袋,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快跑啊!”他喊得破了音,“红袄军追来了!”
蒲鲜云鹰闻声,把饼一扔,跃上驾台,也不管这马儿是否歇了过来,“驾”地一声冲了出去。
“不要丢下怀安哥!”
雁儿哭得声嘶力竭,云鹰不得不放慢车速,而远处已然传来了马蹄声。
骑兵四蹄腾空地追,片刻间离马车只剩几十丈远。为首者端起弓对准了马车,云鹰干脆一脚勾住缰绳,一脚勾住车辕,探出半个身子在车外,终于在秦怀安屁股被飞箭射中前,将他拉上了车。
秦怀安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蒲鲜云鹰便把缰绳塞进了他手里,自驾座下抽出弓箭,回身站在驾座上。
“粘汉羔子,敢在老子面前玩儿这个!”
嗔骂着,他拉了满弓。双箭齐发,两百步开外的骑兵首领当即被射落马下。
“好箭法!”
秦怀安回头看了一眼,谁知下一刻那车轮碾上块石头。云鹰一个趔趄险些滑了下去,幸亏秦怀安手长拽住了他的腰带。
“你给我好好驾车!”云鹰吼道。
弓箭在这巴掌宽的驾座上实在施展不开,他索性跳上车顶,半跪着平衡好身形后,又是连发几箭,将前排的几名骑兵统统解决。
夜色已至,实在难以摸清这些骑兵的底细。再次张弓搭箭之际,远处的追兵却放慢马速,收起了弓箭。
本以为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怎料个个亮出把七尺花枪,在黑暗中不知捣鼓着甚。
云鹰尚未反应过来他们有何伎俩,但听‘嗖’的一声,那枪头竟如烟花般冲着马车飞来,打在一侧沙地上立刻炸开!
“不好!是梨花枪!”云鹰同秦怀安齐声诧道。
此物正是当年红袄军领袖杨妙真所创的奇兵器,因其在长枪枪头下绑一竹筒,内置方术火药,点燃后如梨花爆裂飞舞,故名‘梨花枪’。
持此兵器者十步之内无人敢近身,一度为‘天下无敌手’,后因被找出攻克法门而逐渐消亡。谁知多年后,这兵器不仅死灰复燃,还被改进得更加恶毒!
不等二人缓过神,自黑暗中又接连射出十数发飞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绽放后却难辨行迹,只有那‘嗖嗖’声刺破寂静,接二连三地向马车袭来。
云鹰拔剑,听音辩位,挥起箭囊奋力格挡。马车两侧‘噼里啪啦’一通乱响,跟过年似地,不肖片刻,车轮便起了火。
雁儿连连尖叫,必兰氏匆忙抄起水袋,探出车窗欲灭火,却又被云鹰按了回去——原来又一波梨花飞弹已至!
未等抬起身来,一颗飞弹直击云鹰后背,炸裂开来。他猛然吃痛,一个没站稳从车顶摔下。
“师兄!”
秦怀安惊呼,刚要勒马,但听车后传来一句“继续走”,便一咬牙继续走了下去。
回头一望,只见云鹰后背血肉模糊,一手持弓一手扣箭,怒吼一声“放马过来”后,遁入了黑暗中。
秦怀安欲哭无泪,本以为这帮追兵拿下了云鹰便会调头回去,怎料刚安静了片刻,又有几个追兵赶了上来!
现下马儿已累得举步维艰,追兵却近在咫尺。忽然前方一片开阔,涛声入耳,秦怀安二话不说扯了缰绳,向东奔去。
奇怪的是,这伙骑兵追到海岸,忽然缓了下来,在海边徘徊了两圈,最终掉头回去了。
见他们放弃追击,秦怀安终于长舒一口气。
早晨上路时还有七个人,不知惹怒了哪位神明,连登州港都未到,就让这蒲鲜家一个个折戟沉沙。他望着手边的白玉长剑,想起了师父临走前的嘱托,只得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重整精神。
“一会儿把你们送上船,我去寻他们回来!”秦怀安对车内人道。
那蔡锐在登州城外允诺过,若是交出了昆吾剑,便放家人一条生路。老太爷已然带剑留下,为何还要追着剩下的人不放?若真是恨女真人恨到非要赶尽杀绝,为何又于唾手可得时掉头走人?
思忖间,他松了松缰绳,任由马儿去寻那路边水草。没走几步,马踏之处陷落了几寸,紧接着“呯”地一声惊天雷响,整座马车被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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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秦怀安在沙滩上清醒过来。一阵耳鸣目眩过后,但觉后背脖颈灼痛至极。
月光下,马车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正‘劈啪’地燃烧。那马儿也是血肉横飞,彻底解脱了。
他忍着剧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刚一迈腿,却被沙子里的物件绊了一下。
惶惶然低头间,一截戴着玉镯的断臂半掩在细沙之中,而不远处,必兰氏趴在血泊中毫无动静。
事已至此,他再也不用故作镇静给谁看,扑通一声跪地,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月圆之际,家破人亡。
肆无忌惮的嘶吼过后,便是万念俱灰的无力。呆坐了许久,他心中滋长着不祥的念头,正准备离开时,却听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
“怀安哥哥……”
那声音微弱却清明,将秦怀安几欲出窍的魂魄生生拽了回去。
是雁儿,雁儿还在!
声音是从必兰氏身下传来的,他赶忙移开了那具冰凉的尸体,见雁儿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似醒非醒。想来定是马车触到震天雷的一瞬间,必兰氏以身躯护住了她性命。
未等雁儿坐起来,秦怀安立刻捂住她的双眼,抱起她跑了好远,直到怀中小人开始挣扎才放下。
“怀安哥,我额涅呢?”雁儿问道。
怀安犹豫了半天,只能如实回答:“师娘她……不在了……”
雁儿怔了片刻,又问:“那阿敏、云鹰哥、和玛法他们呢?”
怀安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现下同样茫然混乱,只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去找他们啊!“雁儿嚎啕大哭,“我要额涅和阿敏!”
“好好好,我去便是!”秦怀安为难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但是你要保证,不准回到刚才的地方去,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见雁儿点头,秦怀安将她带到一块礁石旁藏好。怕原路返回会有凶险,他又折回马车残骸处,翻出了蒲鲜玉鹏留下的银白长剑。
手提宝剑,他鼓起勇气,循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年少单薄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秦怀安走后,雁儿在那礁石旁等了许久。抬头是皓月当空,低头是无尽的海潮自黑暗中翻滚而来。渐渐地,那海潮退去了许多,天将破晓。
“月落参横,无远弗届……”
雁儿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奈何被海风吹得浑身僵硬,终于支撑不住,想寻些衣物穿,便违背承诺,朝爆炸发生的那片海滩走去。
一步一步,骇人的景象由远及近,本就昏沉虚弱的雁儿仿佛走进了一个噩梦。她转身想跑,却无处可去,只能哭喊着面朝大海坐下。
以前做噩梦是会醒的,醒来后她总是会跑去找额涅。然而眼下额涅就在身后,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哭声很快就被海潮带走了,意识模糊间,远处海面飘起几盏幽幽的鬼火。
怀安哥没等来,阿敏没等来,倒是牛头马面先来了。
惊寒交迫中,她倒在了海边,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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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海风吹过,如虎啸龙吟。
沐浴在朝霞的红光之中,身体渐暖,手中尽是毛皮般的柔软温热。雁儿睁眼一看,座下竟是一只神兽!
这神兽通体雪白,秀长的脖颈上尽是柔顺长鬣,头上生有九叉红角,似狮非狮,似鹿非鹿。此刻它脚踏祥云,凌空于沧海之上,正风驰电掣地奔走。
脚下波涛连绵翻滚,被朝霞映红,身后山林如砾石苔藓。栖霞山、登州城、蓬莱阁,一切都渐行渐远——她正向那天际飞去。
看来自己没被牛头马面接去阴曹地府,而是被神兽驮着上西天了。
她探着头,试图在下方找寻家人的踪迹,不料一个没坐稳,从空中栽了下去……
雁儿猛地惊醒,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土炕之上。
炕上还留有余温,她出了一身大汗,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窗外清风抚过,树叶簌簌,不时伴有鸡鸣鸭叫。
这是一间简朴干净的小屋,泥胚墙面木头窗,窗边挂着两只褪了色的纸鸢。墙角处小炉上正煨着一罐药,罐顶上还熥着几个蜜饯,蒸汽上腾,屋内果香药香四溢。
方才的怪梦挥散不去,但眼下她肚子饿得咕咕叫,见一旁小桌上有吃食,便凑了过去——又是碗粥,好在里面掺着碎菜叶和干贝丝。
刚要伸手,她又想起额涅说过不能随便碰他人之物,于是只能怯生生地出门去寻主人家。
房门旁立着棵大树,面前是篱笆栏围起的半亩小院。石板小路周围都是菜圃,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两侧各有一间茅草屋。其中一间半敞着门,门后吱吱嘎嘎响个不停。
偷偷一瞧,原来是一鬓发斑白的老妪正坐在织机前,脚踏手绕一通忙活。
见雁儿来,老妇人放下手中活计,脸上笑开了花:“丫头,你终于醒了!你高烧不退睡了两天,现下总算精神了!“
不等雁儿回话,老妇人将她拉回屋子,催着她将粥喝下。吃粥时,雁儿瞥见炕上枕头所绣之物,正是那梦中的神兽。
“那是白泽。”老妇人道,“这边家家户户都有这神兽趋吉避凶。传说白泽能说人话,博古通今又能预测未来。“
“不是传说,是真的!”雁儿信誓旦旦道,“我前两日快要冻死,正是那神兽驮着我将我救下!对了,我怀安哥呢?那白泽有没有将怀安哥一齐带来?”
“甚么白泽,明明是镜姬拼了老命才将你救下的!”老妇人笑出了满眼褶子,“不过我没见到你说的‘怀安哥’。两日前我刚起身,便有人破门而入,正是镜姬。她将你从海对岸一路背了回来,下盘湿透,甚是狼狈,你倒是趴在她背上睡得囫囵。镜姬匆匆将你托付于我便走了,想必是元气耗损,又闭关修炼了。”
“甚么鸡救了我?啥又是‘下盘湿透’?”雁儿听得一头糨糊。
老妇人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将她拉出屋外,指了指院子后的高山。那高山拔地而起,苍松翠柏铺遍,山顶之上依稀有亭台楼阁。
“喏,这是玉溜山,山顶上那是罗芒宫。镜姬就是那罗芒宫宫主,把你从海那边救回来的大恩人!”
“海那边?”雁儿歪了歪脑袋,“这里是高丽?”
老妇人笑答:“这里不是高丽,但离高丽很近。这岛叫仙音岛,就在蓬莱阁外海,所谓的三十二仙岛之一。蓬莱海岸蜃气浮生,总能影射这山上楼台到对岸。外面的人都当这是神仙居所,故而取名‘仙音岛’。”
雁儿只听了个大概,却也明白这是个家人找不到的地方。
于是乎她‘嗵’地一声跪在老妇人面前,央求道:“婆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家人定是在寻我!我额,哦不,我娘她还……”话未说完,她嚎啕大哭起来。
“丫头乖,不是婆婆不愿带你过海,而是过不去啊!”老妇人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二十多年前为了躲避战乱,罗芒宫下令封岛,不许岛内人到对岸去。岛上各家都将船劈成了木材,只留了渔筏,根本渡不了海!”
“可是恩人她既然能将我带来,婆婆你也一定有法子将我送回去!”
老妇人闻言,牵着雁儿的小手走出了院门。这半亩园坐落在山坡上,山坡两侧皆是田地屋舍,一直延伸到海滩边。海上目之所及处,还有数个不相连的岛屿,除此之外便是一望无尽的碧波。
“确实还有渡海的方法,只不过要等时机。”
老妇人指着海面道,“你看到最远处那个小岛了吗?那岛南端有一石牌楼,牌楼所对的海中,埋着个石头垒的古栈桥,沿着它走就能到达对岸。但这栈桥常年在水下,无法通行,只有每六十六年春分前后的大退潮时,才能完全浮现。不巧的是,两日前镜姬救你时,正是这几十年一遇的大退潮。”
雁儿望着远方,并未全然听懂,只隐约感觉这岛,是轻易出不去了。
“不过……这古栈桥也并非再也见不到了。”老妇人又道,“每隔十一年的秋分前后,古栈桥会断断续续地露出一点,前后约莫一刻钟。若是有超凡的轻功,也能出岛。只可惜,轻功能到这般境界的,也就只有镜姬了。”
”轻功?那又是甚?”雁儿好似抓住了一线生机,“镜姬能不能教我?”
“轻功,罗芒宫的人都会,我老婆子可不懂其间门道!镜姬常年居于山上,鲜少现身,但凡下山,也是帮村民医治疑难杂症。她偶尔会带回一些孤苦伶仃的女孩收为宮人,虽然传了她们轻功,却也只是方便上下山的程度。他日你若遇到了罗芒宫人,再问也不迟!”
“我也是女孩,也孤苦。婆婆带我上山罢,我去求镜姬收留,教我轻功!”雁儿依旧不罢休。
“人家若是有意收徒,早将你带回罗芒宫了,放我这里作甚?”老妇人笑道,“再者,这镜姬仙人一般,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吗?你到山脚下一瞧便知,上山的路就一条,还被瀑布阻断了,那意思就是根本不想让外人上去打扰!”
雁儿不信这老妇人所说——自己栖霞山上野得恣,还能被山路拦了不成?
她撇下老妇人,转身就朝山上跑。老妇人也任由她去,只在小院门前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这三尺高的小人儿就抹着眼泪回来了,想来连第一块石头都没爬上去。
“我骗你做甚?”老妇人拍了拍雁儿身上的土,领着她回了小院,坐在树荫下问道:“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想起登州城外蔡锐盘问老秦的一幕,雁儿答道:“我叫……秦归雁。”
老妇人一脸慈眉和目,道:“好雁儿,你若真想让镜姬收你为徒,就不该枉费她救你的一片苦心,好生长大。这岛虽然不大,但也百十户人家。乱世中,她偏偏将你送进了我门里,即是缘分,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若不嫌弃我老太婆,便听话,回屋先把那药喝了!”
雁儿点点头,乖乖地进屋去,端起那药大口灌了下去,又咬了口熥得热乎乎的无花果,蜜糖般的滋味将那苦头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后来才知道这老妪姓孟,亡夫是村里的学究,曾有一子。二十年前,蒙人南下后,金廷四处征兵,连这海外小岛也没放过,派了艘大船来岛上抓壮丁,孟老太独子被抓去充军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那年征兵带走了岛上大半青年,却没一个回来的。村里长老与罗芒宫商计,才有了封岛一事。据村口曲老翁讲,当年罗芒宫带头烧了自己的凤鸾沙船,镜姬在石牌楼前开坛做法,引来弥天大雾,以守护仙音岛一方安宁。
孟老太对她如亲孙女一般,她的官话也越说越溜,只是隔三差五便会被梦魇惊醒。思念来如潮涌时,她总会跑到山坡上的一棵老松树下,看滩涂潮涨潮落,看海面是否有石栈桥浮上来。
可石栈桥未曾回应过她。
半亩园里春去秋来,房前那棵大树终于结了果,正是无花果。
一日清早,雁儿又跑去山坡上观海。山林间的枫树华盖如血,在秋风中萧瑟,一如那日登州城外淹没了她家人的红潮。
伤春悲秋之际,但听身后传来了干脆利落的一句:“你成日望着那海做甚?”
雁儿猛然回头——身后竟不声不响地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懒洋洋地倚在树干上,身材高挑,姿态袅娜。
她薄纱掩面,露出的眉眼甚是惊艳,额前着斜红花钿,白发似飞瀑;头簪九叉红珊瑚,身着飞鹤苍松绣锦,腰束三尺红绫。虽不似时下盛行的打扮,却好生华丽。
雁儿觉得她甚是眼熟,看了良久才答道:“我要渡海到对岸去……”
“即便真渡了海,又欲如何?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外面都打翻天了!”
她声音悦耳,言辞却犀利。雁儿不知怎的被慑住了,竟抖落出了实话:“阿敏说,我们要坐船去一个叫高丽的地方,然后去大真国……”
“大真国?”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后冷笑道:“蒲鲜万奴那山大王年初就被蒙人杀了,哪里还有甚么大真国?你们去了也是送死。”
雁儿闻言眼眶渐红,泪光闪闪,搅得女人有些不耐烦。她手腕一转念了声“收”,雁儿竟真的将那眼泪憋了回去。
“看来这孟老太挺够意思,省吃俭用地将你喂得像个小扑满一般……”女人弯下腰,捏着她的脸蛋儿道,“以后少吃点儿!”
面盘被女人拿捏着,雁儿懵懵地点了点头。
“孟老太年纪不小了,你要知恩图报。懂事点儿,一会儿回去将院里的无花果都摘了!”
雁儿望着她,再次点头。
“成日爬到这么高胡思乱想,看来是闲得。你家东边茅屋里全是学究留下的书,孟老太识字,趁她眼还没瞎,赶紧求她教你认字读书,别整日听曲老头胡诌些没用的!”
女人说话快慢有序,总是先婉约讲理,再豪放命令,将雁儿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乖乖地点头。
“还不快去!”
她撩起腰间红绫照着雁儿屁股一甩,吓得雁儿撒腿就跑。
跑了两步回头再看,那女人早已不见踪影,整个山坡只剩孤零零的一棵松树。
啊对,很像那个飘着海蛎子味儿的长山列岛……问就是‘纯属艺术创作,请勿对号入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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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欲渡黄河冰塞川,梨花飞弹行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