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忆安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他似乎又回到那晚,他一进村就看见村里的惨状,一夜之间,张忆安从安稳富足的少年梦里惊醒,变成无家可归的有仇不能报的孤家寡人,那年,每到月圆之夜,张忆安都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留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张忆安从那以后,更害怕走夜路,更怕血腥的东西,就好像自己的路,是由那些三百村民拿血肉铺成的。他怕夜里一回头,就看见那些鸣冤的孤魂,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张忆安猛地从梦里惊醒,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头发,他喘着气,坐起身靠在床边,窗户没关严实,张忆安看见屋外明月高悬,一阵冷风吹来,张忆安打了个激灵。
他看着月亮暗暗发誓,自己这次一定查出当日的真相。
他在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查清青龙帮的来历,这几年青龙帮销声匿迹,要查起来恐怕很难。
张忆安想起杨闻尘提到青龙帮,想必杨闻尘定是知道一些,张忆安还是决定明天去找杨闻尘问问。
张忆安想出门透透气,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杨闻尘像是和张怡安又感应一般,也同时打开了们。
张忆安道:“还没睡?”
杨闻尘很直接的说道:“担心你,一直没睡。”
张忆安心里有些奇怪,杨闻尘怎么突然这样说话,这种时候杨闻尘一般应该说什么“我也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之类的话吗。
张忆安道:“我没事的,你回去睡吧。”
杨闻尘不但没有回房,反而向张忆安更进一步,盯着张忆安道:“你知道的,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两人差不多高,张忆安看着月色下杨闻尘炙热的眼睛,他被这样真挚的眼神盯得有些脸颊发烫,不由得低下头。
张忆安心里反复品味杨闻尘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是张忆安心里想的那样吗?
“忆安,有什么话就说吧。”杨闻尘温声说道。
张忆安长呼一口气:“我......”杨闻尘炙热的眼神依旧缠在张忆安身上。
“我想知道青龙帮的事。”张忆安还是还有将心里的话问出口,干脆直接问了青龙帮的事。
杨闻尘似乎早有所料,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只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温柔的神色。
“忆安想知道什么?”杨闻尘道。
“青龙帮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帮派?”张忆安问道。
杨闻尘转身看着月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青龙帮建立时间其实只有十几年,对比拿些无恶不作的山贼,他们最初只有三五个人,后来逐渐扩张成一个山寨。”
“他们杀人放火,拦路抢劫,那时附近的百姓叫苦不迭。很多人都搬离了那一带。”
张忆安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官府不管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张忆安五年,当年刃霜英被灭门,整整三百条人命,官府只是过来调查一下,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那时的张忆安还以为,官府查出真相,可自己想错了,一月过去,一年过去,三年过去,到今天,已经五年了,张忆安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希望,似乎这件事都已经被淡忘了。
“青龙帮所在的屈山,处于两城的交界处,两边都不想惹上这个麻烦,便一直推脱。或许当时我在的话,可能会管,可那时我只是一个小捕快。”杨闻尘道。
杨闻尘说着突然转身对上张忆安的眼睛道:“我一直怀疑是青龙帮的人血洗了刃霜英一整村的人。”
张忆安惊愕的看着杨闻尘,他身子又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那段痛苦的记忆又一次操控了张忆安。
他扶住围栏问道:“这是怎么说?”
杨闻尘道:“因为我调查过这个事情,我发现,在刃霜英被灭门后,青龙帮几乎是同时,也在当地消失了。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确实,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的事情,若真是青龙帮干的,根据杨闻尘说的,也可以猜出当时官府不再调查的原因,这样一件棘手的案子,想必谁都不会给自己揽。
“闻尘,你知道青龙山曾经的山寨位置吗?”张忆安问道。
杨闻尘道:“知道,就在屈山。”
张忆安默默点头。
第二日,杨闻尘回县衙了,张忆安给蘅罗和月生交代自己要出门两三天去游山玩水。
蘅罗看着张忆安准备了一桌子的水壶,干粮,剑,斗笠还有一些暗器飞镖,怎么看也不像出去游山玩水的。
“忆安哥哥,你去游山玩水带着飞镖做什么?”蘅罗问道。
张忆安想也不想就说道:“玩累了,打点猎物当饭吃。”
“斗笠呢?”
“怕别人认出我,而且带着斗笠下雨时也能挡雨啊。晚上睡着了还可以盖着脸。”
蘅罗:“啊?”
月生:“怎么听着不是去游山玩水,而像是在逃亡一样。”
蘅罗道:“你一个人啊?”
张忆安停下了手里收拾的动作,抬起头道:“当然还有闻尘啊。好了不说了,我要走了。”
蘅罗和月生还是很担心,月生道:“忆安哥,注意安全。”
其实两人都知道,张忆安说游山玩水是在骗他们,张忆安那拙劣的谎话,根本不用细想就能识破。
说是去游山玩水,可两三天根本走不远,两人子心里明白,张忆安是怕他们担心。
不过好在有杨闻尘陪着张忆安,这让两人放心许多,这种放心持续到傍晚杨闻尘来逢雪的时候戛然而止。
蘅罗正在收拾准备打烊,见杨闻尘出现在门口,惊讶道:“你们又不去了?”
杨闻尘走进门,将手里东西放下道:“去哪?”
月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停下手里的活,有些焦急又担心道:“忆安哥说和你一起出去。”
“什么?”杨闻尘一惊。
蘅罗也扔下手里的活道:“你没和忆安哥哥去?”
杨闻尘着急道:“忆安去哪里了?他根本没和我说过。”
二人将中午张忆安的话告诉杨闻尘,杨闻尘心里一惊,张忆安莫不是自己一个人去找青龙帮了?
虽说青龙帮这几年没有再下山,也没人见过他们拦路抢劫,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彻底搬离了屈山,万一仍有山匪生活在屈山,张忆安一人前往岂不是很危险。
蘅罗着急的快哭出来,月生也变了脸色。
蘅罗带着苦情说道:“忆安哥哥一个人出去不会有事吧,我担心他......”
杨闻尘忙安慰二人道:“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们别急,我去找他。”
说罢骑马往城外赶去。
彼时张忆安一路疾行,走了四五个时辰,终于到了屈山脚下,一路越走越荒凉,似乎那时青龙帮带给此地的阴影至今还未消散。
已是夜深,张忆安爬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个破旧的茅草房,张忆安推门进去,这是一件很久没人住的屋子,地上到处是摔碎的碗,房梁上挂着蜘蛛网。
张忆安将一把椅子扶正,吹了吹上面的灰,坐下休息,拿起一块蘅罗做的饼啃起来。
嗯,蘅罗又把饼子做咸了。张忆安喝了好几口水。
他一边啃饼子,心里一边估摸着时间,再休息一会就赶路,在天亮之前一定能到山顶。
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行动很不妥,可真相就在眼前,张忆安实在无法多等一刻,这五年来,这是张忆安最接近真相的时刻,他不想再拖累其他人,蘅罗月生本来就与这件事无关,而杨闻尘已经帮了自己够多了,张忆安不想再麻烦杨闻尘了。
他决定等这一切事情都结束,就跟杨闻尘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到时候不管杨闻尘是厌恶自己,还是怎样,张忆安都会坦然接受。
休息了一会,张忆安又踏上了山路,好在今夜月亮很亮,照的山路也亮堂堂的,张忆安一路往上,在路上看到了许多废弃的岗哨。
还有许多仍在地上的刀。
张忆安捡起其中一把刀,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周围又不少这种刀,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堆。
张忆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好继续往前,又路过一处岗哨,旁边还有一堆灰烬,像是在这里生过火。
等等!!!
这里怎会有烧火的痕迹,按理说周围几乎是荒无人烟,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人住在这里。
这烧火的痕迹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有人住在山上,可一路走来,路上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行走的痕迹。
难不成青龙帮还在山上?
想到这,张忆安不禁警惕起来,他观察四周,这才发觉,越往山上走,有人生活的痕迹就越明显。
忽然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张忆安拔剑向身后的草丛刺去,只见灌木丛里窜出一只兔子。
张忆安放松下来,他额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想了想,张忆安还是决定在此地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上山,忽然张忆安觉得身后一凉,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