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目送琼楼离开,暗叹琼楼这姑娘心思简单。
明明想告诫自己不要与将军厮混,不要心存妄念想以后当家作主,不要高估陆彻对自己的情感,却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
君卿笑着摇摇头,看着桌上琼楼走前留下的一碟糕点,是她爱吃的酥山,想到琼楼一边听着将军给她夹酥山吃一边拙劣地编出一肚子话来刺她,还要带几碟子酥山来打掩护,君卿有些想笑。
琼楼还是很单纯的一个女子,在人口简单的将军府长大,没经历过后宅**手段也没见识过后宅女子枯燥乏味的一生,心中怀揣着少女思春,行动上有些莽撞却也算真诚。
君卿在后宫长大,自小母后离开人世,皇兄忙于学业,便是她自己在深深后宫生活。
许是近乡怕情怯,父皇有好一阵不曾来过看她,虽然不会有人苛待她这个公主,但是从小在游离的父爱和各位娘娘明争暗斗阴阳怪气的环境中长大,见识过后宫争斗之惨烈血腥,君卿现在看着琼楼这样一个被爱冲昏头脑的简单女子,只觉可爱可怜。
竹喧走进来将衣服收好,看着桌上那碟子酥山问道:“姑娘,您还吃吗?”
君卿其实不饿,见竹喧问,将碟子递给她道:“给你了,你吃吧,别的不说,将军府的酥山做的还是很好吃的。”
竹喧忙摇头,将碟子放回桌上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君卿想明白了,笑道:“你是想说,怕琼楼给我下毒,让我别吃,是吗?”
竹喧红了脸,点了点头。琼楼姐姐不会那么恶毒,但是自己实在是害怕她走火入魔走了不归路。
“傻竹喧,她若是下毒把我毒死了,她又有什么好处?出了一口恶气然后被将军乱棍打死?”
“当初将军冷落我那么些天,琼楼都不曾动过什么念头,甚至连吃食炭火都不曾少过我,你觉得她现在会因为我暂时得了将军青睐就痛下杀手吗?”
竹喧连忙摇了摇头,脸更红了,为自己的多疑而羞愧。
君卿见她此状安慰道:“你这么想,这不怪你。”
接着说道:“人总归是要保持警惕的,这点你做的很好。今后若是我换了个环境你还跟着我,这些念头必不可少。”
竹喧以为她说的是今后将军迎娶京中小姐的事,是了,届时主母见妾室受宠,定会用些手段,那时候,自己定会在清姑娘身边帮她把好关。
竹喧道:“姑娘,将军心里是有你的,今后就算是主母进门,也欺负不了你,有将军守着你呢。”
君卿知道是他会错了意,摇摇头道:“傻丫头,看见这盘酥山了吗?”
竹喧一愣,怎么又说起酥山?
君卿道:“这盘酥山,我爱吃但并不代表我时时要吃,我偶尔需要吃但并不代表我非吃它不可。”
竹喧懵懂点头。
君卿继续道:“我抬举这盘酥山,它才能摆在这,我若是不抬举,那它便不配出现在这。”
竹喧又点头。
君卿最后道:“男人呢,就像这盘酥山。”
我喜欢并不代表我需要,我需要并不代表我非他不可。我抬举,他才配在我面前晃。
“别指望着男人救你于水火,竹喧,咱们得自己立起来。”
也不只有后宅争斗是女子一生事业,该向更广阔的天地看看。
但是君卿无法多说,她喜欢竹喧这个丫头,聪慧机灵,但是不敢向竹喧透露关于自己的任何事。
竹喧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为君卿铺好纱橱的床褥,捧来银盆服侍君卿净手净脸漱口,才悄然退出主屋。
君卿放松下来好好睡了一觉,只是睡梦中总是出现恼人的胡椒气味,惹得她心中烦躁。
等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听见哗哗水声,君卿知道陆彻回来了,正在沐浴。
君卿又眯了一会,听见抬水的声音出去了,这才起身假装才睡醒走出。
“既然早醒了,为什么不出声?”声音暗哑低沉,似有阴云密布。
君卿吓了一跳,却见西北角屏风后影影绰绰是陆彻在沐浴。
“将军既然洗过一次,为什么还要洗一次?”
陆彻在屏风后泡在浴桶里,心情仍是阴郁,道:“血腥味要洗两遍才能洗净。”
君卿这才明白过来。
今天下午陆彻去审了乌颌人,难怪他心情如此沉重。
乌颌人百年来盘踞西北,靠的不是像中原那样优越的环境,也不是像北突原那样易守难攻的地形,靠的是忠贞不二的坚韧意志。
乌颌人团结,十分有凝聚力,若是想从他们口中审出什么有利的信息比登天还难。
想必这五六个时辰陆彻一直在地牢与乌颌人周旋而结果不尽人意。
陆彻在屏风后沉默了许久不见君卿说话,以为自己吓到了她,问:“想什么呢?过来。”
君卿不想过去,但是关于刘从与这桩案子的关联自己必须要暗示一下,再者说,此时她住在他的屋中,恐怕自己不过去,陆彻这个疯子会直接从浴桶里走出来抓她。
想想那场景,君卿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往屏风后走去。
灯火昏暗,浴桶里冒着热气,陆彻被袅袅热气隐去,朦朦胧胧。
“清清,走近些。”
君卿又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她停下脚步,陆彻忽然把手从浴桶中伸出来抓住君卿的手腕把她拉近。
离得这么近,君卿感觉热气扑在自己脸上,放了青木香的水散发着苦味,与往常陆彻身上那股茶香完全不同。
太近了,君卿隐约能看见水下影影绰绰......
不好意思多看,君卿连忙盯着陆彻的脸,不再看些别的。
陆彻山根与鼻梁挡住灯光,一侧眼睛隐在深深的阴影中,这样深邃的面容若是不笑,着实像阎罗索命,阴郁得令人害怕。
可是此时他笑了,他看见君卿躲闪的眼睛还有强装镇定的表情,只觉心尖儿被挠了一下。
君卿见他捉弄自己还嘲笑,甩了脸色不再看他抬脚要走,却被陆彻牢牢拽住手腕。
陆彻笑道:“清清,你怎么不敢看我?”
君卿心道我是不屑看,但还是转过头去道:“将军唤我来竟是为了嘲笑我。”
陆彻道:“那你觉得我唤你来是做什么?”
君卿不敢继续扯下去,道:“将军怎么深夜才归?为何会有血?将军受伤了?”
陆彻听她问自己怎么深夜才归,心里暖融融的,想想自己往日过的都是些什么糟心日子,都没有清清这么个知心人在房里等自己回来。
陆彻完全高兴起来,道:“不是我出的血,是乌颌人。”
君卿做震惊状:“乌颌人遭受如此惨烈刑罚,定知无不言。”
陆彻摇了摇头,道:“乌颌人一个字也没说。”
君卿道:“乌颌人竟这么刚烈。”
“之前听将军说刘大人对你有所遮掩,也不知道刘大人究竟藏着什么,会不会是他......”
陆彻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但是他藏着的事我也得查清楚。”
陆彻没答话,顿了许久才道:“清清,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有些佩服这些乌颌人。”
君卿心里被揪住了一般的痛。
先帝平乱世建立大雍,那时候多少英雄才子前仆后继,为大雍献出自己的血肉,才有如今几十年太平。
皇帝登位以来虽然没有什么建树,却也是沿袭旧制,保得朝堂安稳。再到如今太子......
皇族联结高官通敌,试图用边疆子民的鲜血换取他们京中权力的集中,这番作为怎么可能不让臣子寒心?
如今再看乌颌蛮族,却能忠贞至此,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自己身为皇族一员,受万民供养,定要逆转局势,严惩奸邪。
君卿十分感触,她走上前抱住陆彻的头道:“将军,等那卖国贼被严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雍也会有新的能臣,会有新的储君,会有新的希望。
陆彻倚靠在她的小腹上,感受着她传来的阵阵暖意,嗅着她衣服里暗暗香气,闭上眼竟有种想松懈下来直接睡着的感觉。
陆彻道:“我一定会让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君卿心道:我也会,一定会。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君卿琢磨着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都套完了,便往后退一步打算离开,却被陆彻牢牢拽住。
“将军,我有些困了,先去睡。”君卿随口说了个很敷衍的借口。
“不是才睡醒吗?怎么还睡?这么困?”陆彻认真问道。
还没等君卿说话,陆彻一下子在浴桶里坐直了道:“清清,你该不会是怀了我的孩子!”
君卿暗骂异想天开,一是昨日才做了什么就妄想一击必中今日就怀了,简直是痴人说梦无可救药!二是竟敢妄想要天家血脉,简直大逆不道!!
君卿装作娇羞道:“将军,怎么可能?每日都有医女为我诊脉,她说我身体还没养好,怎么会有孩子呢?”
陆彻很失望,心里打算着明日找医女再问问,便不再说这事。
横竖泡不下去了,陆彻从浴桶里站起身来,胳膊粗壮,宽肩窄腰,热水顺着他肌肉纵横的胸前腹部,顺着小腹上几条凸起的青筋缓缓流下。
君卿没想到他竟敢直接站起来,被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要走,却被陆彻拉住抱在怀里道:“你跑什么?难道昨晚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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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