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了包裹,向姑姑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道德经》是我派弟子必修的功课,这书峨嵋有的是,山高水远,你还特意给她带一本作甚?”师父摇摇头不解地道。
“我派弟子虽说人人都读过《道德经》,可除了你我又有几个肯认真研读的?她们不过只当成必修功课而已。不然,内功修为上也不至于仅有你我有今日这般的造诣。”姑姑向师父睨了一眼,“我让双儿带着,就是让她知道《道德经》很重要。”
“你说的也对,那些小妮子们,更重视研习招式套路,内功修炼上却总是难以领会心法要领。只靠硬练,练到了瓶颈后确实也再难突破了。”师父刚刚的摇头不解此刻竟变成了频频点头。
姑姑又将长剑递了过来:“这柄长剑是我入师门学艺时师尊所赠。虽算不得利刃,却意义重大,因此我十分珍惜。今日你上峨嵋学艺,我将它赠予你。望你也能凭它学成峨嵋绝学。”
我接过了剑,轻抚了一下剑鞘,将它负在背后。
最后,姑姑将她随身长鞭递到我面前:“这个给你。”
我抬头惊讶地看着姑姑。姑姑的长鞭是兽皮混合金丝制成,能耐烈火、抵御利刃,是姑姑随身的兵器。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长鞭吗?”见我不接,姑姑笑着打趣道。
“这是姑姑的随身兵器,我不要,也驾驭不了它。”我将头一侧,躲开了姑姑视线。
“你刚刚开始习鞭法,身边没有条像样的鞭子怎么行?”说着姑姑执起我的手,将鞭子放到我掌中,“能不能驾驭利刃要看个人武功高低。我跟你说过,有些事不是你认为做不了,就不再想着去做了。而是你想着去做,才终究能做得到。你若是想能驾驭它,那就练好武功吧!”
“那...姑姑用什么?”我小声说着,不像是问话,更像是在嘀咕着。我之前与姑姑置气,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只是此刻姑姑将长鞭送我,我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个你也操心。”姑姑的指尖碰了一下我的鼻子,“我还有别的兵刃,你忘了吗?”
我点了点头,收起长鞭。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吧!我们上路了。”师父走到了我身边,向姑姑展颜一笑。我与师父向姑姑和可儿辞别了。
我一连几日心情都甚为压抑,话也甚少。此刻离了临安,我整个人也感觉放松了许多。
翌日,我与师父赶路时,我开始寻她讲话。因为之前与姑姑置气,后又被爹勒令呆在房中不准出门,所以一直没机会询问一些事。但这些事在我心中仍是谜团,我当然要弄明白。
“师父,那个金鞭罗刹...到底与姑姑有什么恩怨?”我问得很小心。
“你说那个慕容枫啊!”师父听我问起慕容枫突然来了兴致,“她在江湖上号称金鞭罗刹,不喜欢的人叫他金鞭妖妇。她是当年海风镖局总镖师慕容德的女儿,后师从恒山派。慕容家惯用钢鞭,慕容枫的鞭法是家传的,后又融合了恒山剑法。她对武学也甚是痴迷,凭借一柄金鞭纵横武林。其实那妖妇人倒是不坏,就是脾气不好。这也难怪,有点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甚至是怪脾气。只不过她嫁人嫁得有点....”
师父突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点走眼。所以在江湖中难以再树立正派形象。”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果家中男子名声不好,那么随夫的女子确实也难有好名声。这么想我也不禁摇了摇头,又开口道:“那她和姑姑...”
“她和你姑姑就要从慕容枫那个夫君说起了。她丈夫名叫林振阳,为人阴险,贪慕虚荣,还极好女色。据说他俩在江湖中相遇时就是林振阳盯上了慕容枫的美色,可一交手林振阳才发慕容枫比他武功高得多。林振阳不敢硬来,就采取了迂回策略。”说着,师父又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当女子遇到了情却遇错了人那便是一场浩劫。慕容枫武功虽高,但心思单纯,她与林振阳纠缠了几次后竟对他生出了好感,后来这场孽缘就开花结果了。武林中人都说慕容枫收复了林振阳,其实倒不如说是林振阳勾引了慕容枫。”
我静静地听着师父讲着。
“林振阳与慕容枫成亲后仍然禀性难移,时常在江湖上作恶。而此时慕容枫只能处处庇护林振阳,这使得林振阳如虎添翼,变本加厉了。有一次,峨嵋惩奸除恶之时就遇上了林振阳。那时你姑姑出手擒住了林振阳,慕容枫为救夫出手与你姑姑比武。她的要求就是如果她赢了就要你姑姑放了林振阳,如果她输了她就代林振阳向你姑姑磕头认罪。慕容枫自负武功高强,当时她在江湖中也确实未尝败绩,她当然认为你姑姑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当时也只是随口说说。可惜,结果是她输了,但是也仅仅是输了一招而已。”
“姑姑用智谋取胜的?”我抬头看着说得尽兴的师父。
“勇者交锋智者胜,武学也从来不讲究硬碰硬。你姑姑聪明绝顶,武功招式也向来诡异。就算我与你姑姑动手,也难有胜算的。她赢慕容枫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慕容枫少见多怪,接受不了罢了。”师父的评价颇为中肯,“你姑姑也觉得慕容枫人还算端正,当时也没为难她,就将林振阳交给她了。希望她以后能够管好林振阳。”
“那后来慕容枫如何出现在临安了?”我问。
“据说林振阳近年来定居在临安,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人,慕容枫也就带着三个儿子跟来了。不过那天听你姑姑说好像林振阳背后有高官撑腰。”师父说着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了,林一飞的腿废了,可能以后都会是个跛子了,你知道吗?”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我那一剑刺穿了他小腿,当然会伤了骨头,腿自然是保不住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知道为何爹说我闯了大祸。
“那...后来呢?”我小心地又问着
“后来...”师父正待要往下说时突然停住了,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小丫头,你....在套我的话?”
“呃...”被师父发觉了,我顿感汗颜,强作镇定,“哪有,怎么会啊!”
口中否认着,脚上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跑到前面去了。
“小丫头,你别跑。”师父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心地还是极为单纯的,她对我当然不会设防。此刻发觉我的小伎俩,难免有点小小的气恼,但是呵斥我的声音中分明带着笑。
被师父识破了伎俩,我想再故技重施就没那么容易了。之后几天,师父照常给我讲着她和姑姑年轻时的江湖往事。但是对慕容枫和林一飞却只字不提了。我知道师父、姑姑和爹娘有事瞒着我。他们既然不想说,这事我暂时是没有办法搞明白了,索性就先放下吧!我有个自认为不错的优点就是不爱纠结,特别是对无能无力的事情更是如此。任何事我都会在三天之内想明白,过了三天若还是没想通,那就懒得再想了。
尽管有些事我还没弄明白,但是此刻我心中隐隐地生出了一种怨,是对爹娘的怨。林振阳、林一飞父子既然有高官庇护,那么我害林一飞废了腿自然会让爹难以面对同僚,或许逐我出家门是迫于压力而对同僚的交代。这大概就是爹为什么会说:送我去峨嵋是最好的选择。尽管我不愿意这么去想爹爹,但是这个念头一旦在心中发芽,就再难以抑制它的生长。
这一日,我和师父终于抵达了峨嵋山脚下。可是此时已经是亥时,夜间上山不算容易,但是这个时候投宿也未必比上山更简单。其实以师父的身手,此刻上山并不算困难,只是身边多了一个我,她便有些犹豫了。
师父思忖片刻后对我说:“此时上山确时有些不便,不过只要你能跟紧为师,现在上山也不会太难。双儿,你怕不怕?”
怕?赵小太岁几时怕过?师父这般问话犹如激将。我又怎么能败下阵来。
“不怕。师父能上得,我也能上得。”
“好样的,走。”
师父的轻功当然远胜于我,但是她带着我必然不会用全力,也不敢走险路。她一面带路一面不时地回头看我。为了确保安全,我便踩着师父的足印前行。
就在我与师父专心赶路之时,山中突然传来一阵狼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峨嵋山中有狼吗?”
“深山中或许有。”
本着小心为上,我与师父暂时驻了足。
随后,山中又传来了咆哮之声,这声音好似由孩童发出。
“这个时候山中怎么会有孩童?难道是...”我话没说完便身随念动,寻声而去。
“双儿 ...”
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呼唤声和疾步声。
寻至声源处,我和师父都惊呆了。
只见一队狼群正围着三只豹子和一个孩童跃跃欲试。
其中一只母豹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脖颈间已是血淋淋的鲜红。两只小豹子则依偎在母豹身边瑟瑟发抖。那个孩子身上只有破烂的布匹和零碎的兽皮遮体,她正手持一根木棍、满脸凶狠地冲着狼群嚎叫,声音中夹杂着抽泣。
不好,我心中暗叫。然后几个起纵奔向狼群。
“双儿,危险。”随着师父的呼唤,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之声响起。
我飞身落到狼群的圈外,手臂一扬,长鞭即出。鞭子那头稳稳缠住了那孩童的腰间。我扎稳脚跟,腰、肩与手肘同时向内用力,将那孩童带出了圈内,抛向了空中。
这本是我在街头打架被围攻之时姑姑救我的一招,此时我在情急之下竟然也使了出来。只不过我用鞭的手法没有姑姑那么娴熟,这一招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孩子即将落下之时,我上前两步展臂准备将其接住。或许是从空中落下,冲力太大,也或许这孩子当真不轻。当这孩子撞到我怀中之时,我一个踉跄,然后仰面倒地了。而她则重重地砸在了我身上。
其实在我落在狼群圈外的时候早已被群狼发觉,只不过师父的峨嵋针替我挡住了群狼的威胁。不然,别说出鞭救那孩子,恐怕连我自己都会招致杀身之祸。
师父发出的数枚峨嵋针中,有几针打中两只狼的眼睛。这两只狼疼得倒地打滚。动物间的生存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刚刚还同仇敌忾、联手对敌的队友,此刻就已将目标转向了这两只受伤的狼,而这两只受伤的狼很快就成了同伴们新的果脯佳肴。
身上的小人儿从我怀里挣脱开来,回头望向那两只小豹子。群狼残食同伴的当口正给了那两个小东西活命的机会。
这孩子挣扎着要起身,看样子要奔回那两只小豹的身边。
“哎,别去,危险。”我又一把抱住她,怕她再以身犯险。
被我阻拦,这小人儿又开始与我挣扎起来。大概与野兽长期相处的原因,这孩子虽然看着只有七八岁,可力量却当真不小。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控制住她。挣扎了几下,她见我不肯放手,便向那两只小豹发出了野兽间的呼啸。只见那两只小豹听到了呼啸后便转身逃走了,而母豹的尸体则静静地躺在那里。稍后,大概它也会变成群狼的夜餐。
见小豹脱险,这孩子不似刚才那般着急了。但她仍是想挣脱我的控制。这小人兽性未除,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去寻那死去的母豹,还是再战群狼为母豹复仇。故此我也不敢放手。
不再为那两只小豹忧心,她便专注、全力地与我挣扎。这下我当真觉得自己快制她不住了。就在我的手臂快撑不住、即将松开之时,这个小人儿突然身子一软,再次倒入了我的怀里。
“师父。”刚才与这孩子缠斗耗费掉了太多体力,此时我大口换着气。
师父点了她的昏睡穴后向狼群瞥了一眼道:“群狼聚集,必是险地。带上她,速速离开。”
“嗯。”我应了一声,将这孩子半抱半扛地负在肩头。
就在我犹豫着带了个孩子如何施展轻功时,忽觉得肩头一轻。师父将这小人儿拎了过去。
“双儿,你还行吗?”
“行。”我提了口气,咬牙说道。
师父一手抱着那孩童一手牵了我道:“跟紧我.”
我跟随着师父的节奏施展提纵之术,身轻如燕,健步如飞,顿感自己都像个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