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桥道长喜欢周游,江湖皆知。故此,刘师兄和夏师兄就时常乔装来峨嵋打探。前几日,他们来峨嵋时得知白雲桥道长此时不在山中,正是大好良机。可他们归来时,人人脸上都带着伤。师兄问时他们也只是说在路上与街头的泼皮打了一架。虽然我们不信却也问不出什么来。但是刘师兄却因此异常地谨慎起来。”那青城小弟子说着说着便放松了下来,面上也开始有了表情,“为了以防万一,刘师兄建议夜间攻打峨嵋。因为夜深人静不易被察觉,以便放毒。我们先以毒布阵,让整个峨嵋山遍布毒气。一旦中毒,任何人都只能坐以待毙。这样我们也不怕峨嵋派中会藏着任何高手了。就算白雲桥道长突然归来,也一样会倒在毒阵之下的。”
“你们刘师兄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呀!”我不由得又摸了摸颈间的玉哨,在佩服那位刘师兄周密计划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身冷汗。
智者千虑为的是万无一失。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此巧妙的谋划却还是功败垂成了。这不是天不作美,而是天不助恶。
“你们刘师兄何许人也?”我对这个刘师兄突然来了兴趣。上次打架时,由于夏金乌身手出众,所以我们过多地关注了那个夏金乌。此时,听了那个刘师兄歼灭峨嵋的周密大计后,我不由得对那奸相男子关心起来。这小子,定然是个危险人物。
“刘师兄名唤刘猊,是前几年与夏师兄一同拜入师门的。后来颇受师叔器重。其他的我也不甚了解了。”那青城小弟子应道。
我回首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金师伯。
“我没有要问的了,放他走吧!”
我冲着金师伯点了点头,转身对那青城小弟子道:“青城派已然变成这般模样,没有一点大派风范。你小子若是聪明就不要再回去了。你在峨嵋停留多时,回去他们也未必放得过你。”
“小的明白,多谢女侠手下留情。”那青城弟子向金师伯磕了个头后又向我道了谢,转身就跑出了殿外。
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了。峨嵋弟子已经悉数解毒了。可是峨嵋山中的毒气还未散去。得以解毒的弟子也只是得到暂时的疗毒,解下香囊后恐怕还是会中毒的。可解毒的香囊却实在少得可怜。
“慧仪、慧纤,你们把仅有的香囊分配一下,三五弟子聚集而坐。”金师伯吩咐着任务。“我一会儿将香囊之中的草药写出来。天亮之后,你们带几个弟子去山中采药。”
“是。”
金师伯看了看我和凤儿。
“慧仪,给无双和凤行安排个房间,让她们好好休憩吧!”
啊?师门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此时正是收拾残局的当口。人手本就不够,我俩又怎能袖手旁观?还堂而皇之地去休息?
“金师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等一切安顿好了,我俩再休息也不迟。”我对金师伯诚恳地说道。
“一切都要等到天亮之后才能行动。现下弟子们也只能三五成群围着一个香囊坐着。”金师伯转头看向凤儿,“凤行刚刚经历一番苦战,要好好歇歇。倘若再有强敌来犯?她要随时应战的。所以她必须要养足精力。琐事交给其他弟子去做就好了。”
我这才恍然,凤儿方才连战高手,想必现在已甚是疲惫。我不禁回头望了望我的“小豹”。
只见凤儿用不舍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降狼剑,而后她上前数步,恭恭敬敬地将降狼剑送了过来。
“金师伯,宝剑奉还。”
金师伯望着凤儿欣慰又严肃地说道:“降狼剑暂且由你保管。但是你要留在师门。你师父回来之前,你不可以离开峨嵋。”
金师伯没有收回降狼剑,而是连人都一起扣了下来。
金师伯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师父不在,现下最有能力抵御强敌的就是这只“小豹”了。留下她便是留下了师门安然的保障。
凤儿眨着漂亮的眸子疑惑地看向我。而我只是抿着唇向她点了点头。
慧仪师姐把我和凤儿带到后院的房间内。这里好似许久没有人住了,粗陋但还算整齐。
“我们来不及收拾了,无双师妹和凤行师妹就先委屈一晚吧!”
这个时候我们还能挑剔什么呢?我冲慧仪师姐坦然地笑了笑。
“都是自己人,现下这个时候慧仪师姐还客气什么?多谢了。”
“香囊不多,我和慧纤要等到天亮后才去采药。给你们留下一个吧!”说着,慧仪师姐将一个香囊递给了我们。
“不必了。既然香囊紧张就留给其他师姊妹吧!我们不需要这个。”
慧仪师姐惑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凤儿。
“我们方才就是冲过毒阵上山的,现下不是安然无恙吗?”我冲慧仪师姐笃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现在这个时候,慧仪师姐没空问个明白,而我们也没心情说个清楚。
“快些休息吧!”慧仪师姐冲我们笑了笑就急忙转身奔向了前殿。
我转过身去看着凤儿。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今夜的“小英雄”了。
当那个挂着血迹的俏脸映入我的视线时,我下意识地用手指拈起了衣袖伸过手去想替她拭去脸上的血迹。可我的衣袖在即将触及凤儿面颊时蓦然停住了。看着这张我熟悉的脸时,我心中竟然泛起了陌生感。因为刚刚残忍血腥的一幕再次涌现在脑海。
其实以前凤儿在屠狼时也会如此残忍,或许昔日他杀的是畜牲,我并没有想的太多。可今日眼见她杀人手法也同样残忍时,我却无比震撼。我知道在她的眼里生死是极为平常的事,是丛林里每天都会发生的事。但是在人间,人命可是关天的大事。
“我脸上沾了血,别弄脏你的衣袖。”见到我的异样,凤儿蓦然将头一侧,躲开了我的视线,吐出一句让我如此尴尬的话。
我心中倏然一软,内疚感登时涌上心头。不管她是脸上沾了血还是手上沾了血,她都是我的凤儿,我不可以有半点厌弃。不管她是人是兽,是善是恶,她都是我的。至于善良,那是要慢慢教她的。
我探手轻轻捉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缓缓扳了过来。而后伸出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
“我去给你打盆水,等我。”
当我端着水盆回来时,那丫头已经脱下了染着血的衣衫,一个人认真地擦起剑来。
剑客爱剑如命,女子爱颜如命。现下,这丫头脸都没擦干净就忙着擦起剑来。足以可见,她是真正的剑客。不知道脸和剑对她而言哪个更重要?
“过来。”我放下水盆,命令的语气中带着宠溺。不管她是更爱剑还是更爱脸,反正对我来说,她的脸是更重要的。
凤儿收起了降狼剑,走了过来。
当她将脸上的血迹洗净后,我将毛巾递了过去。
凤儿擦了擦脸,而后抬首看着我问道:“还有血迹吗?”
我拿过了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拭着残留在脸上的水滴。
“没有啦!”
凤儿蓦然伸过手来,摸入我的领口。
“这孩子...”我皱了皱眉,以为她又在淘气,却没有出手制止。
片刻之后,她摸出了我的玉哨。而后,凤儿又用另一只手从颈间摸出了她的玉哨。
当她的白璧无瑕和我的苍翠剔透呈现在眼前时,我俩不约而同地上前半步。彼此的距离突然拉近,凤儿将两个玉哨一同放在了左掌中。
“我们没有中毒是不是因为它们?” 凤儿聪颖如斯,她也猜出了答案。
“或许是吧!”我不确定地应着,“家中的伯伯赠玉时对我说过,它们是生长在雪山之上的玉石,有祛毒的功效。玉能解百毒的说法我也曾在书中见过,不过那种玉极为难得。这两块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我俩头碰着头,低眉看着两个玉哨。凤儿轻轻地摩挲着它们,端详着它们。
“你们错了。”“小豹”猛然抬头,脱口吐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错了?”闻言后,我也将头抬起。这才发觉,我俩又是处在了呼吸相闻的咫尺间隔。
心中骤然一慌,我陡地退后了一步。
“我…我们?谁错了?”
“你和金师伯,你们错了。”凤儿用笃定的眸光盯着我。
“何错?”
“你们放了青城弟子。”
“为何错?”我刚刚还在因为这丫头的残忍而纠结,没想到此时她却说我们错了。
“斩草留根,必存后患。今日你们放过了他们,来日他们仍有可能再犯峨眉。”
我没有想过这话会从凤儿口中说出来。这不像不谙世事的凤儿该说的话。
“你不信?”大概是我疑惑的神态太过明显,看到我怔着不说话,凤儿追问道。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念恩念仇是他们的事。手下留情是我派心存善念,他们感不感恩、日后会不会再侵犯峨嵋?就要看他们的良知了。”
“你把危险出现的可能压在了别人的良知上,这和把自己的命送到别人手上有何区别?明知有危险的可能,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更安然?”
“让自己更安然就是杀掉他们吗?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倘若那些人良知尚存、懂得感恩?从此可以放下屠刀变成好人,那不是圆满的结果吗?可倘若因为我们的一念之差而杀了他们。那我们就变成了恶人了。妄杀生灵是有罪的。”
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换来的却是那丫头轻蔑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