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经常跟我讲述她做兽时候的经历。
只听得凤儿话锋一转又道:“豹子是独居动物,只有幼豹才会跟随母亲,成年的雄豹为了避险有时会寻找同伴结伴而行。但是豹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行的。而狼不是,狼是群居的,讲究群体作战。若论单打独斗,狼赢不了豹子,它们并没有很好的生存条件,没有与豹子抗衡的基础。所以,以前遇到落单的狼,塔尔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将其解决。可是当豹子遇到狼群又常常会寡不敌众。故此,我对狼的印象一直就不好,对内,它们将最强的狼奉为头狼,对外它们又成了一群以众暴寡的畜生。在我眼里,它们不如寻常的野狗。”
当凤儿用人类的语言去述说着她不同寻常的经历时,这丫头总会带着两世为人的沧桑。是的,尽管凤儿只有十四、五岁,可她却有两世的经历。遇到我和师父之前,她在这世间,只是一只野兽。遇到我们师父之后,她便开始做了人。
“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塔尔和达达吉吉就一直在我身边。那时我们经常受到狼群的攻击。在我爬行尚不利落的时候,塔尔就会衔住我,带着达达和吉吉一起逃跑。等我身体稍微长大些,塔尔就会把我扛在它背上。塔尔跑起来特别快,我伏在它背上时就像飞在空中一样。那个时候我特别害怕,紧紧地环住塔尔的脖子,将头仅仅贴着塔尔的后颈。我害怕后面追赶的狼群,也害怕自己从塔尔背上摔下去。每次逃亡时,塔尔和达达吉吉都会拼尽全力地奔跑,因为每一次我们都不知道这一次我们是不是还能死里逃生,或是一起成为了狼群口中的果腹食物。那个时候活下来是唯一的目标。而塔尔始终不曾抛弃我,也不曾抛弃达达和吉吉。直到那一次,就是你和师父把我从狼群中救出来的那次。塔尔死了,我以为我和达达、吉吉也会死,没想到老天却给了我另一种命运。”
提起伤心的过往,凤儿渐渐惆怅起来。
“我现在时常还会梦见自己伏在塔尔背上逃亡的场景。”
我不知道那些经历到底给凤儿的心里留下了多少的伤痕。也不知道作为野兽,每天都面临着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此刻我只想成为这个丫头的“塔尔”,她将是我以后都要保护的人。
“小的时候我真的很怕狼,可直到塔尔死的那一刻,我不怕了。那时候,我觉得与塔尔和达达、吉吉死在一起并不是那么可怕。就在我第一次有勇气与群狼拼命的时候,你却救了我,还拦住了我。”
随着凤儿的叙说,我的思绪回到了当初。想想当初从狼群中救下这小人儿时的情景,我不禁又扬起了嘴角。
“当我遇到你和师父后,当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达达和吉吉后,当我能拿起剑的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灭了狼群。”耳边煞气顿起,说话的人儿似乎并没有带着多少情绪,她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但是话一出口肃杀之感随之而起,“遇狼一次,我便屠狼一次,见狼一只,我便诛狼一只。出现在我视线中的狼,一只都不能活着离开。”
我伸手想摸摸身边的人儿,可手只是稍微动了动,我就停下了。这丫头现在已经变得很强了,以后会更强的,她不需要安慰的。而我只要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即可。
心中默默怜惜这人儿,口中却只是吐出了一句:“凤儿,下次屠狼记得叫上我。”我轻笑一声,“我可以不杀头狼,那只留给你。”
只听得身边的人儿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而后只觉得这丫头身子轻轻地动了动。而我心中一凛,赶紧机警地护紧了脖颈。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几千年。在没有俗事扰乱心绪的时光中,我和师父、凤儿一如既往地平静度日。师父除了云游之外,就是研习武学,她将多年沉淀下来的思维和阅历都化成了武学精髓,自创出了属于她自己的武功。对于这些独创的武功,凤儿比我领会得要深刻。师父独创的武功记录着她对万物的理解。而凤儿就是来自于大自然的。她能深得师父武功的精髓,与其说是一种努力或天分,不如说是一种缘分。而我就没有这种缘分了,所以我时常苦读《道德经》来参悟天地万物之道,以弥补资质的不足。
最好的武者不一定是最好的师者。师父武功高深莫测,但是教授徒儿着实算不得擅长。我和凤儿可以说是个意外。师父曾指点过峨嵋众弟子的武功。但是峨嵋弟子好像与她就是不对路一样。师父教起来困难,弟子们学起来也困难。峨嵋第一人竟然教不好弟子,这让师父一度挫败感极强。她时常为不能帮助峨嵋弟子突破瓶颈而烦忧。直到后来有了我和凤儿,师父也就将那份烦恼搁浅了。
我和凤儿无疑就是与师父有缘的。这得益于我根基甚牢和凤儿根骨奇佳、天赋异禀。师父教起来顺手,她也把这称为缘分。大概是云游久了,师父对万事都讲究顺从自然、随遇而安。有了我和凤儿,师父至少不会有“庸师”的名头。
转眼之间又是两年,两年的时光里,我和凤儿专心武学,武功自然又精进了不少。尤其是凤儿,她凭借超高的天赋、极佳的悟性和自身的勤勉将师父平生武学尽收囊中。
师父教的是本领,而各自的造就要看自己了。师父对我和凤儿倾囊相授后对我们说过:“同样的本领,人与人的差距在于个人的悟性,人与人比的也是个人的悟性。我能教你们的都已然交完了。你们之后的武学造诣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悟性了。”
这一日,就在我与凤儿和师父一起用晚膳之际,师父突然开口说道:“三日之后我要出游,你俩收拾一下,与我同去。”
师父时常独步江湖,从未带我们俩出游过。此时师父也只是像吩咐我们日常琐事一样,语气平静得一如寻常。我和凤儿对望一眼,惑然缄口。
我与凤儿虽然经常陪同师父下山,但是我俩还是第一次与师父一同出山。
对于繁华世界,我和师父自然是见怪不怪的,可是来自自然的凤儿却是初入凡尘,一路上真是见什么都新鲜。
师父虽然是美人迟暮,但是师父多年来精习武功,精神比一般同龄女子要好上几分。加之师父本就气质出尘若仙,云游多年,她对世间万物的理解更为透彻。人的心境是可以通过气质表现出来的。如今,师父举手投足之间的仙气更浓了。故此,岁月并没有在师父脸上留下太多的沧桑,年龄也根本挡不住师父的风采。
凤儿就更不用提了,本就风华绝代,又是碧玉年华。她走在人群之中当真人如其名,可谓凤行人间。
我行在师父和凤儿身旁,虽然连做片绿叶都有些勉强。但是我自信也称得上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也总算是能见得人的。
故此,我们三人一路同行,自然会惹来不少的目光。
凤儿被这目光注视久了,难免有些不自在。有时实在被看的烦了,这丫头直接以凶狠的目光逼退了众人投向我们的视线。
首日出行,我们是在众多目光的包围下赶路的。翌日,我们和师父为了出行方便就都带上了面纱。
数日之后,我们跟随师父来到了仙室山脚下。出山时师父并没告诉我们此行的计划。我和凤儿也没有多问。
“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寻个客栈住下。明日你们与我一同上仙室山。”师父驻足山脚,抬首向山上望去。
师父想带我们上仙室山,那自然就是要拜访隐仙派了。
“仙室山…”凤儿若有所思地站到了师父的身旁,沿着师父的视线望去。
这丫头从小在峨嵋长大,自然不知道什么仙室山和隐身派了。
“十日之后便是火龙真人贾得升的八十寿辰。我与你们金师伯商议过,由我带着你们二人代表峨嵋派来给火龙真人贺寿。”师父徐徐道来。
我这才明白师父此次出行的用意。
“寿辰既在十日之后,那师父现在就要上仙室山吗?”我惑然问道。
“嗯。”师父冷然地应了一声,“贾真人寿辰,恐怕到时各大门派的人都会前来贺寿。我不喜人多,也不想与各大派碰面。所以想提前贺寿。”
“什么是寿辰?”疑问之声宛若银铃。
我和师父转首看向一脸不解的凤儿,然后对视一笑。
凤儿由豹子养大,后又长在峨嵋。我和师父近年来谁也没有过过生日。凤儿不懂何为寿辰也在情理之中。
师父噙笑不语,转首负手前行。
我拉着凤儿跟在师父身后,笑然向她解释着。
生日,解释起来并不困难。可待我解释完后,凤儿竟然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师父和你为何从不过生日?”
前行的身影微微一颤,这细小的举动常人实难发觉。我能发觉是因为我的视线一直前望,而且对于师父不过生日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峨嵋弟子都是离家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对于生日,自己记得便是。”我随口解释着。
“那下次你们生日时,我来给你们过?”这丫头饶有兴趣地道。
只见前面师父步子骤然缓了。
我慌忙拉了一下凤儿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凤儿惑然地看着我,会意后便缄口不语。
听姑姑与我讲过,师父的生日自十三岁后就不再过了。因为师父十三岁生日那天便是她失去双亲之日。
我拉着凤儿缓缓随行,待与前行的师父拉开一些距离后。
凤儿又忍不住开口道:“师父的生日是哪天?”
“不知道。”我摇头应声。
“那我回头去问师父。”
“不要。”我急忙阻止道。
“为何?”凤儿又是不解地瞟了我一眼。
“我听我姑姑说过,师父不喜欢过生日,但是原因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是不问的好。”怕这小人儿再多问,我没有据实相告。
“那……你的生日是哪天?”凤儿突然把询问的对象转向了我。
“腊月初七。”我随口应着。
“那下次我来给你过生日。”凤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戳到了我的心窝。自离家后,我就再没过过生日。此时这小人儿不经意间暖心的话,竟让我心头一热。可转首看向她时,却发现这小人儿眉心紧锁,星眸中似掠过了一丝失落。
“怎么了凤儿?”我见状拉起了她的手。
“我在想,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凤儿是个弃婴,连自己具体年龄都不知晓,更不要说生日了。此时,生日这个话题好像戳中了凤儿的痛点。
我展颜向她笑道:“生日只不过是一个纪念日而已,既然不知,那咱就选一天做你的生日好了。我是腊月初七,你既是我师妹,那生日就选择腊月初八可好?”
凤儿脸上的愁容浅了几分,却仍是不语。
“这样过生日的时候,咱俩就可以一起过了。”我松了牵着凤儿的手后又顺势揽过了她的肩头。此刻,我只希望用自己的温暖驱散她脸上残存的几分愁容。
“腊月初八,那不是腊八节吗?”凤儿蹙眉看向我。
“是啊,你的生日还是一个节日,我俩还可以同过生日,这不挺好吗?”我伸指在她眉心处轻轻一抚,凤儿紧锁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而后,笑颜也在这张俊美的小脸上展开来。
“好。今后我的生日便是腊月初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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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西施带徒赴隐仙